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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耶律倍受到长兴皇帝的敬崇礼遇,甚至赐姓东丹取名慕华,让他定居移镇慎州(今河北省),担任怀化战区的节度使。

    但是空有虚名并无实权,不过就是领受民脂民膏的挥霍度日,全国上至亲王下至守洛阳城门的卫兵,都知道耶律倍是契丹帝国的大王子,没人敢来招惹他们,偶尔耶律倍藐视皇法,犯了小过小错罪不致死,朝廷都会装做不知情。

    耶律劭并没有骄矜自满安于现况,像他爹耶律倍一样荒唐度日,他捉紧着珍贵的时间,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努力精进自已的实力,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长久。

    相较于契丹帝国境内,草长马肥民生富饶稳定,现在的大中原分崩离析成数个国家,各地军阀拥兵自立为王,连年交相征战,强徵军赋,以致百姓们苦不堪言,他私自臆测着大唐王朝内,这稳定的局势也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会风起云涌。

    此刻的他手持长棍,与涅里对打着:「再来!」耶律劭被涅里毫不留情的击飞出去,他坚毅的站定着自已的步伐,捉棍与涅里再度对战,沉稳的涅里打着赤膊与少主对抗,丝毫不敢松懈或是分神,深怕若是少主查觉他未尽全力,必定又是一阵严厉责骂。

    述烈与涅里,是耶律倍赠予耶律劭的贴身侍卫与奴隶,他们没有姓氏也没有人权,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耶律劭,一直到耶律劭不要他们为止。

    述烈与涅里都是当年耶律倍随着耶律阿保机,率军亲征党项时所俘虏的精兵,述烈与涅里分别官拜副将与参谋之职,领兵征战与武功修为不在话下,两人都是身怀绝顶技艺,犹如璀璨瑰丽的宝山一座,等着耶律劭去慢慢挖掘。

    耶律劭下定决心,要把述烈与涅里的混身绝技,通通学习精通,尽收其中。

    涅里再度把耶律劭打飞出去,毕竟耶律劭是个孩子,他们不过年近三十正值青壮之年,耶律劭怎么可能打得过涅里?涅里用着流利的契丹话,声调深沉的劝说着耶律劭:「少主,今天够了吧!习武无法急在一时的,要每日磨鍊精进,才不会伤及筋骨」

    耶律劭抹抹嘴角的血,不服输的他硬是挺直腰桿,深邃眼眸中带着一抹坚毅:「先休息半个时辰,再练」耶律劭平顺着自已的喘息,转身走进凉亭。

    他听着别苑传来的惨叫声,他知道他爹又在虐待长兴皇帝赐给他的夏贵妃。

    耶律倍的脾气暴躁易怒,若是家中奴僕稍有犯错,耶律倍常常用火烧烙他们,或是挖掉他们双眼来惩罚教训,上次耶律劭还亲眼目睹看见一名年幼小侍,只不过无心打翻茶杯而已,耶律倍居然亲手用利刃划花她的双颊。

    述烈与涅里听着别苑传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心中有些暗自庆幸,还好耶律倍把他们赐给少主耶律劭,他们跟着少主这么多年,了不起挨骂几句,目前为止都还好手好脚,有吃有睡的。

    耶律劭坐在石凳上,掏出怀里的那串银铃,回味着他与咏荷还有仁赞,一同结伴出游的那些日子,在那短暂而美好的明媚春光里,是他觉得自已还像个孩子的时候,其它的时间,耶律劭总是掐紧着自已的脖子,再三申诫勉励自已,绝不能苟且偷安虚度光阴。

    耶律劭回想起那天,他们三个人在梅园里嘻闹的事情,白、红、粉红的梅花开得满山遍野,繽纷绽放在春阳底下,调皮依然的咏荷,特地编织了两个花圈,逼他跟仁赞分别戴上,还得戴着粉红花冠骑马回孟府。

    跟着去保护少主的述烈跟涅里,忍笑忍得有够痛苦,两个男孩居然顶着满头梅花,骑着骏马穿越闹街与市集。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不晓得咏荷妹妹过得如何?仁赞还有没有常被他娘责打?耶律劭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溢散着轻浅的微笑,忽然之间,一只传递书信的白鸽,落在凉亭前的广场里,咕咕咕的在广场上缓缓散步着。

    打着赤膊的述烈,识相知趣地上前捡拾起听话的白鸽,他知道这必定是刁蛮小女孩捎来的信讯,分处两地的两人,平时都依靠着白鸽互通有无,述烈把白鸽上戴着的小脚环取下,递给石凳上的少主耶律劭,满心欢欣的耶律劭接过脚环,抽出藏在脚环里的小纸条,摊开一看,写着短短一句话。

    荷花开了,你来。咏荷

    「荷花开了!我要去洛阳找他们」耶律劭喜形于色的告知述烈与涅里,他们常年生活在滴水成冰的关外,只是单纯的觉得慎州好热,首都洛阳一定更热,但少主要啟程去洛阳,他们自当跟随不可,再怎么炽热难耐,也得硬着头皮陪同前往。

    乐乐陶陶的耶律劭,后头跟着打赤膊的述烈与涅里,马不停蹄地赶往父亲居住的别苑过去。

    他雀跃欣喜的满脸笑意,双手轻推开父亲的房门:「父王,我…」却看见一副让他如堕地狱的景象,耶律劭收拾起欢愉的心情,意扰心愁的敛眉掩笑,他望着耶律倍正吸吮着夏贵妃的手腕,而夏贵妃的手腕已有刀划伤的新旧疤痕数道,满脸的惊恐徬徨。

    耶律倍有吸食人血的怪异习惯,司空见惯的耶律劭不是第一次撞见,他张望着夏贵妃眼眸里的恐惧无依,心底浮现着愧疚与心虚,耶律劭觉得自已应该解救她的,他暂时佯装心无波澜道:「父王,洛阳的友人来讯,邀请孩儿前往洛阳的孟府小住几日,不知孩儿可否成行?」耶律劭对着自已的父亲说话客套疏离,压根儿不想与他熟捻亲近。

    「去,告知你娘一声」耶律倍专心吸吮着夏贵妃的手臂,那吞噎不及的鲜血,涓涓地从耶律倍的嘴角流渗出来,让人看了怵目惊心,荒诞放纵的耶律倍根本不在乎耶律劭要去哪里,每天都在干些什么事。

    「另有一事向父王稟报,昨日孩儿就寝前向娘亲请安时,娘亲说她头疼,能否请父王为娘亲诊治呢?」性情残暴的耶律倍虽然行为诡异,同时却是学识渊博的儒家学者,医学、阴阳学甚至是音律、文学、绘画都颇有成就,耶律劭虽然心有不甘,但耶律倍的确出类拔萃,他对着自已父亲又敬又恨。

    原本埋首专注于啜饮人血的耶律倍,一听见爱妃高美人,疑似身体不适的消息,立即丢下半卧躺在地的夏贵妃,冷血地弃孱弱的她于不顾,直奔高美人居住的宅院,在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的高美人,那是冷酷无情的耶律倍,唯一还在乎的事情。

    耶律劭见调虎离山之计成功,动了惻隐之心的他,惆悵低切的对着夏贵妃说:「你快走吧!你待在他身边,他会弄死你的…」

    夏贵妃一听见耶律劭这么劝告,即刻潸然泪下,满面愁容的对着耶律劭哀恳跪拜:「求求你…求求你救我!王子殿下…」夏贵妃跟着耶律倍的这些时日以来,坐立难安睡不寧,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生活,不晓得性格阴晴不定的耶律倍,还会怎么整治折磨她。

    「我没办法救你…谁让你来的,你求谁去吧!趁这一切还没太晚之前」耶律劭暗示着夏贵妃去求长兴皇帝,当初是长兴皇帝把夏贵妃赏赐给耶律倍的,能收回成命的人只有他。

    就算耶律劭够胆敢半夜开门偷放她走,任夏贵妃逃窜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耶律倍或是禁卫军活逮回来,他自认没那个能耐,也无法淌这趟混水。

    「谢王子殿下救命之恩,谢王子殿下,妾身祝王子殿下福寿绵延!」夏贵妃噙着眼泪,五体投地对着年幼的耶律劭再三磕头谢恩。

    按辈份应该是耶律劭对着夏贵妃行礼的,但夏贵妃被这种非人的生活,给吓得花容失色正极度惊恐着,任何能解救她于水深火热的人,对此时的夏贵妃来说,都跟菩萨显灵一样的慈悲。

    耶律劭无奈的轻叹一声,头也不回离开夏贵妃的别苑,回到自已居住的地方,收拾着轻便的行李,离开这个让他恶梦连连的地方,前往有咏荷的洛阳。

    契丹人本来就是马背上驰乘驍勇的民族,骑马赶路奔波对耶律劭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一桩,他日夜兼程长途跋涉,总算在数日之后,顺利赶到首都。

    风尘僕僕的三人抵达孟府,府邸的下人们对着他又是一阵跪拜行礼,心不在焉的耶律劭,只是目光不停地搜索着他心之所嚮-咏荷。

    孟仁赞打头阵来迎接耶律劭:「拜见王子殿下,这一路上您辛苦了!仁赞有失远迎,望王子殿下恕罪」小小年纪的仁赞知进退善交际,深怕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娘李守清对着他又是一阵责骂。

    「不用行礼,我上次就说过了!以后叫我耶律劭就好,仁赞」耶律劭亲暱地轻拍着他的肩头,示意仁赞不用见外。

    两人碰巧是同年出生,但耶律劭是契丹血统的关外民族,硬是高出汉人血统的仁赞一截,仁赞抡起拳头掩嘴轻咳两声,眼角扫视着旁边的奴僕们,暗示着孟府内,到处是他娘的眼线在监视着,这繁节紊礼不能省。

    「呵呵~好啦!我知道啦!」耶律劭爽朗的大笑着,他举臂轻搂着仁赞的肩膀,与仁赞相协走进孟府为他安排暂住的厢房。

    两个小孩一走进厢房里,仁赞就忍不住的搂抱耶律劭:「阿劭,你来了,太好了!那个刁鑽的咏荷!我实在是会被她整死!她上次啊…」仁赞踏入没有旁人的隐蔽空间里,尽情的抱怨着咏荷这阵子来的“恶形恶状”。

    仁赞劈头就是一阵批斗大会,数落着这三个多月来,咏荷又害他被责骂的事情,这小丫头就是嫌他的命太好,屡次犯下过错都丢给他承受,谅他有四个屁股,也不够挨打!「真的啊?哈哈!」耶律劭坐在桌边虚应着仁赞的抱怨,听着仁赞细数这阵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他们三人宛若兄妹的情谊,让离乡背井的耶律劭,又有了活着坚持的希望。

    耶律劭看着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的仁赞,像个小姑娘似地尽情发洩他的情绪,仁赞也只能在耶律劭面前显露着他的真实情绪,外面的世界尔虞我诈,娘亲总是再三告诫他不许轻易相信别人。

    仁赞难得找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童年玩伴兼知已,与耶律劭感情好的不得了,比与他自已的血缘兄弟还要亲近。

    「是啊!那皇帝赏赐的画轴,明明就是她加画一条鱼上去的,居然也赖到我头上来!真是的!气死我了!」仁赞瞪着自已黑白分明的大眼,连珠炮似的讲了一大串话,讲得他都有点喘起来。

    他给自已倒了一杯凉茶,仰头就灌下肚子,他趁着帮自已再倒一杯的空隙,总算把注意力放在远道而来的耶律劭身上:「你也累了吧!你先梳洗一下稍事歇息吧!那个丫头正陪着她奶奶午睡,好命的很!一时半刻醒不来的」

    咏荷已经事先交待过仁赞,如果耶律劭抵达孟府,一定要马上通知她,不过若是她在用膳或是睡觉,除了天塌下来以外不准吵她,十足十自我中心的任性小姐脾气,翰林学士的千金,也是身娇肉贵的养尊处优着,咏荷没吃饱睡足,没人能去打断她。

    「嗯,待会儿我先梳洗」相较于仁赞的废话连篇,耶律劭的话少得可怜,每每咏荷欺负他,他总是哑巴吃黄莲般有苦说不出,心胸宽大的耶律劭吃了暗亏,除了苦笑与连忙陪罪,什么事也不能做,狡辩胜不过巧言令色的咏荷,装可怜也没咏荷的见风转舵,他总不能出手打女孩儿吧!

    耶律劭总是由着她去,不与咏荷计较,说来也奇怪,狡譎聪颖的咏荷偏偏喜欢欺负仁赞,好似谁愈是气得七窍生烟,愈是哭诉无门有冤无处伸的,她就偏爱作弄谁。

    耶律劭经过梳洗之后,穿上藏青色的长袍,头发整齐梳理成髻,他望着铜镜中轮廓深邃的自已,不明白自已的身世之谜,还能暪多久,也许等到这一切都披露在世人之前,最讶异的人会是他那自以为是的父王。

    耶律劭待在地处偏远的寧静厢房里歇息,而述烈与涅里正在隔壁房间里待命兼间聊,几日几夜的马背上奔波,对身子硬朗的他们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的,讲句实在话,这晴朗高掛的烈日,还让他们烦恼介怀些,两个刚梳洗过的大男人,此时又汗流浹背,闷热得烦燥。

    耶律劭屁股都还没坐热,咏荷千金大小姐睡醒了直奔他厢房来,与礼不合的破门而入,朝着耶律劭大喊:「劭哥哥,你总算来了!荷花都开好了呢!我等着带你去看呢!」

    还好耶律劭动作迅速,早心急的咏荷一步盥洗完毕,不然没大没小的咏荷,老是这么横衝直撞的瞎闯,总有一天会正巧撞见耶律劭正在沐衣或更衣。

    咏荷穿着淡粉色大袖衫长袍搭配赭红色襦裙,襦裙的裙摆上染印着彩蝶翩翩,映衬着咏荷略显稚嫩的花容月貌,那清如秋水的眼眸,娇俏小巧的鼻尖,搭配浓淡合宜的蛾眉,说着道理时绝不轻饶人的朱红樱唇,彷彿鬼迷心窍的耶律劭,怎么看怎么觉得咏荷天生丽质。

    「嗯?在哪?」耶律劭依然惜字如金,脸庞带着轻浅笑意。

    述烈跟涅里瞧见咏荷疾步经过他们的房门时,立刻出现在少主门外沉默的佇立,心会神领的待命候传,这个可怕的野蛮千金,不敢领教的他们是少惹为妙,现在彼此相敬如“冰”的井水不犯河水,识相的互给空间,以策安全。

    咏荷回头张望着这两尊“门神”依旧无言相对,咏荷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闷死人!一个字都不肯说,连架也吵不起来,咏荷开始怀疑鹰勾鼻的涅里是哑巴,虎背熊腰的述烈,咏荷还曾经听过他张嘴说过几句契丹话。

    「我看…这两根木桩也一起来,对吧!在孟府郊外的避暑山庄里,有一片很大的荷花池!劭哥哥你收拾东西,我跟姨娘提过了,姨娘准许我们过去暂住数日」咏荷回过身子凝视着安逸定坐的耶律劭,只要她脖子上还戴着劭哥哥送她的项鍊,咏荷可是有恃无恐,不怕述烈与涅里轻举妄动。

    「嗯…」耶律劭听闻咏荷的嘱咐,不做他想的开始收拾东西。

    咏荷望着耶律劭比家里丫环还好使唤,忍不住使坏心眼的对着耶律劭说:「劭哥哥~过两天是咏荷的生日,你…会送我礼物吗?」

    「嗯…我想想…」耶律劭手边的动作没停止过,脑袋里盘算着该送咏荷什么,可惜他来得太匆忙,忘记带他的雕刻刀组,不然现在能派上用场。

    「送你个大头!姨娘跟尤奶奶都给你做好几套新衣裳了,你还好意思要东西啊?」仁赞拧着眉头踏入耶律劭的厢房之中,他刚才去交待下人们往避暑别苑先行布置打扫,待会儿他们抵达的时候,才有舒适整洁的环境,一来就听见这厚脸皮的丫头,又在想办法刁难耶律劭。

    「那不一样啊!劭哥哥第一次跟我一起过生日,当然要送个什么东西,意思意思哦!对吧!劭哥哥!」咏荷亲暱地坐在耶律劭旁边,没事献殷勤的她,不怀好心眼儿,期待着耶律劭到时候会变出什么花样来,让她长长见识。

    仁赞斜睨咏荷一眼,他都不晓得这丫头是什么东西来投胎转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没个姑娘家的模样:「阿劭,你别对她太好,她只是贪新奇才跟你要礼物的,她啊!最不爱惜东西了,上次我送她文房四宝,她居然拿去当犯案工具!把皇帝御赐的那几幅画轴,涂鸦的像是满天星!」

    前些日子,仁赞已经被咏荷要求得送生日贺礼,他精心挑选一组荷花造型的砚台,搭配数支上等的狼毫毛笔,希望咏荷能认真念书精进学艺,结果她拿去四处乱画,又害他揹黑锅。

    现在又缠着他的知已好友找麻烦,真是新仇旧恨一举涌上心头啊!

    仁赞想着想着又一肚子火,他娘狠狠的痛骂他一顿,还指责他有辱斯文,对不起他这些年来读过的圣贤书,罚仁赞抄写论语十遍,抄得他手腕直发抖,酸疼好几天:「阿劭!你别理她,不管你送她什么,到最后都会变成她的犯罪工具」

    「嗯…是吗?」沉稳内敛的耶律劭支手撑顎,思索着自已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已的一片心意,沦为调皮咏荷的最新犯罪工具。

    「不会的!劭哥哥,你送我的东西,我会好好珍惜的!真的!我发誓」咏荷表情真切的举起自已右手立誓,深怕即将到手的礼物给化为乌有,连忙对着耶律劭发出她毫不可靠的保证。

    仁赞不敢苟同的挑高着一边剑眉,当场吐槽发誓比发梦还习惯的咏荷:「是吗?就像你保证绝对不再动手动脚那样吗?还是像你保证不再嫁祸于我那样?」

    前科累累的咏荷,可信度是零,这件事,只有初来乍到的耶律劭看不穿,执迷不悟地信从咏荷说的每一句,就像中了咏荷放的迷魂蛊,没人能明白,他只是让咏荷偷了心。

    气得火冒三丈的咏荷杏眼圆瞪,看着孟仁赞不停的扯她后腿,她再也按捺不住的狐狸尾巴,此时整丛都跑出来见人,当空摇曳晃动着:「你!孟、仁、赞,你死定了!你就不要给我逮到机会!我…」

    正当她想多要胁仁赞两句,警告仁赞把那张不怕死的人皮给穿紧,免得被她给掀起来的时候,唯一会让咏荷忌惮的人物出现了。

    「咏荷啊…」一名五十多岁的慈靄妇人,穿着简单朴素的长袍出现,步伐缓慢的往厢房走过来。

    一身素服的尤乙娘,是咏荷的亲生奶奶,也是李守清的奶娘,当年因为家境穷苦,尤乙娘忍痛捨弃出生未满週岁的女儿,进入李府当李守清的奶娘,只为了多赚几个钱,改善捉襟见肘的家境,没想到这么一待就是三十多年,最后还陪着李守清嫁入孟家。

    李守清是个知书守礼为人仁厚的女子,她知道自已独佔了尤乙娘的疼爱,对于咏荷的生母-如茵,有着莫大的亏欠,她长大之后竭尽全力的弥补如茵,甚至託人说媒让咏荷的母亲,嫁给当时还是士大夫的纪家石,希望如茵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无奈自小没有母亲在身边照顾关怀的如茵,身子骨实在孱弱,生下咏荷之后便香消玉殞,真是红顏美人多薄命,而纪家石感念着李守清的提拔之恩,也心疼着与他情深缘浅的娘子,几年来都无意续絃,从此寄情工作,在短短的数年间,由士大夫连升数级至现在的翰林学士。

    宅心仁厚的李守清便把这一份亏欠,转嫁到咏荷身上,对着咏荷拼命的疼惜宠爱,她总是认为是自已害了如茵,连带也害了咏荷,害得这两个苦命的女子,自小便失去母爱的温暖。

    「啊…拜见王子殿下…」尤乙娘颤抖着自已老迈的身躯,想要下跪行礼。

    斯文谦逊的耶律劭连忙出言阻止:「不用了!免礼免礼!您老以后一率都免礼」咏荷都还没开口要求,耶律劭便赦免着她跪拜叩首的这套礼俗,还交待尤乙娘以后见着他,都不必再行礼。

    「奶奶~咏荷来搀扶您啊!您小心走好啊…」原本气焰高涨的咏荷,一见到奶奶来找她,马上变身成乖巧听话的小女孩,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连走路也是玉步轻移。

    站一旁的述烈跟涅里,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发现原来女人是天底下最好的演员,混然天成。

    贴心孝顺的仁赞,马上替尤乙娘倒了杯茶,双手奉送地递至尤乙娘面前:「尤奶奶,您喝杯茶啊!」尤乙娘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接过,含笑微微点头向仁赞道谢,那饱经风霜挨过多少寒暑的双手,岁月无情的在她身躯刻画留念,不过才五十多岁的她未老先衰,活像是七十岁的老婆婆。

    「咏荷啊…我听小姐说,说你要去避暑山庄暂住几天啊?」白发苍苍的尤乙娘,小声地对着身旁的咏荷询问,不明白咏荷在孟府住得好好的,没事搬去避暑山庄住作什么。

    「因为劭哥哥还没看过荷花,孟府的避暑山庄有一大片荷花池,我想带劭哥哥去见识见识」咏荷含着轻浅的微笑,螓首微垂地回应着尤乙娘的询问,杵在角落的述烈跟涅里突然觉得好冷,冷到快打寒颤了!

    看见咏荷这种温柔婉约的模样,他们好不习惯,从脚底一直凉到背脊。

    「啊…王子殿下…不好意思啊…我们咏荷…让您多担待照顾了…这孩子从小没有娘亲,礼节规矩都不好,还请您多多海涵啊!」尤乙娘坐在椅子上微微鞠躬,对着皇亲国戚都敢造次的孙女,没亲眼见识过的尤乙娘,早就耳闻不少相关传言,她连忙拉下老脸替咏荷先行求情,免得咏荷有什么冒犯之举,搞不好还得杀头谢罪。

    「不会不会…是咏荷照顾我,我刚来中原都没有朋友」急得满头大汗的耶律劭,被尤乙娘行礼的有点心虚,虽然他平时是很包容咏荷,也老早就清楚咏荷是捣蛋调皮的性格,但耶律劭从来没想过他自已是什么尊贵之身,不曾拿过王子殿下的头衔压人或摆架子。

    咏荷就是担心自已衝动捣蛋的举止,会引起奶奶的内疚亏欠感,奶奶老是觉得是她没有好好照顾如茵,才会让咏荷自小没了娘亲,所以在尤乙娘的面前,直情逕行的咏荷犹如拔了牙的老虎,像只温驯的小猫咪般,就算是装模作样,也要努力让奶奶觉得她是大家闺秀。

    她没了娘亲跟她的淘气顽皮,没有关系,她自认,她就是一个野丫头嘛!几面墙壁怎么能关得住她,如果可以,长大之后她要游歷五湖四海,看遍这个广大浩瀚的世界。

    「是啊!尤奶奶!王子殿下很好相处的,我们三个人的感情融洽,情同兄妹,哪有什么海不海涵的!」仁赞连忙在一旁为着耶律劭的人品掛保证,想让尤乙娘放心,人说伴君如伴虎,尤乙娘心底着实很担忧,哪天牙尖嘴利的咏荷开罪东丹国的王子殿下,小心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嗯…我跟咏荷、仁赞像一家人一样,以后您也不必叫我王子殿下,直呼我名讳便成」耶律劭关怀备至地对着尤乙娘交待,多一个人叫他王子殿下,只是让离乡背井的耶律劭,徒增思乡情怀罢了!耶律劭还不能回契丹,至少现在还不行。

    「不行的…于礼不合的…老奴岂敢斗胆冒犯您啊…别让老奴折寿啊…」年迈的尤乙娘谦卑地低着头,她听见耶律劭的建议,她魂魄都快吓掉半条的瑟瑟发抖。

    耶律劭是东丹王的儿子,将来有一天,极有可能成为东丹国的君主,权高位重的皇族贵戚,她哪高攀的上,用眼睛直视就嫌无礼了,还直呼名讳!真是大大的不敬。

    面有难色的耶律劭掀唇欲语,这当会儿,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劝说。

    聪明机警的仁赞对着咏荷使眼色,语调温和谦恭的对着尤乙娘说:「尤奶奶,这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紧上路啦!晚了可就不好了,我让咏荷先送您回去歇息,我们准备准备,应该要啟程了!改明儿个回来,我们再去向您请安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毕竟尤乙娘当了三十年的家奴,一下子要她改掉这种奴僕性格,实在是强人所难。

    当咏荷搀扶着老态龙钟的尤乙娘回房之际,仁赞跟耶律劭已经备好马匹,守候在后门等着咏荷出来,咏荷一关紧尤乙娘的门扉,那种男孩子气的性格又原形毕露,穿厅过堂的迈大着步伐跑步,一出后门,也不需要马伕帮忙,自已动作俐落的跃上马背,催促着同在马背上的仁赞与耶律劭:「我们走吧!最后一个到的是小狗啊!呵呵~驾!」

    咏荷投机取巧的偷跑,马蹄扬起的尘烟之中,紧追着是骑着黑马的仁赞,乘着白马的耶律劭。

    当然,还有又开始觉得,洛阳实在有够热的述烈与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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