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暗空保护区（十六）

    余梦洲费劲道：“等一下,先让这个……”

    剪钉钳重出江湖，他揪着板甲上的焊接点，就像撕一张加厚的巧克力金币锡纸。青铜的装甲发出尖锐的咯吱声,余梦洲本想换个地方，免得吵醒了后面睡觉的马群,转念一想,估计它们早就醒了，索『性』不遮遮掩掩了,转而放开了手去折腾。

    他扭下那早已深入皮肉，与腿骨连结一起的铜楔，然后将撕得七零八落的腿甲丢到边上的泥土里。

    鲜血湿了辉天使的皮『毛』，它一声不吭,任由余梦洲拉扯,眼中的光芒十分柔和。

    全部的铜钉都拔掉了,一只前腿的腿甲也卸干净了,余梦洲望着畸形的羽翼，喃喃地骂了句话。

    这歪曲的,因为无法舒展，而紧紧贴腿骨上的……余梦洲完全不想称呼它为翅膀，它看上去就由一片畸形的细骨头，几根湿漉漉的黏羽『毛』，还有脆弱薄膜构成的体外器官。

    ……而且体外器官的根部,还有什么东西正涌动。

    余梦洲心中，已有不妙的预感。

    他慢慢拿起小灯,防备地凑近了一照。

    “——法尔刻！”他闭着眼睛大喊大叫，“快过来、快过来！”

    魔马登时不装睡了，它利落地起身,瞬间挨近了类的位置。

    “怎么了！”它严肃地问，“有什么问题……”

    “蜱虫！”余梦洲几乎怒吼，“靠了这么多蜱虫，烧死它们，烧死！立刻马上！”

    这圆鼓鼓的，密密麻麻的可憎小怪物，差不多羽翼上组成了一个繁衍生息的群落。大的拖着小的，扁长的依偎着膨胀的，层层叠叠，宿主身上吃得脑满肠肥，就连甲壳也泛着油光。

    辉天使苦涩地『插』话：“它们不叫这个名字，这抑生虫，它们会用吸取精血的方式，将的飞行能力压制一个极度微弱的……”

    它还没解释完，法尔刻已经猛地喷出一股金焰，将那群自知大祸临头，却无法拖着肥硕身体快速逃命的寄生虫活活烧死了。

    “……嗯，好吧。”辉天使讪讪地『舔』了『舔』嘴唇，“有点烫，哈哈。”

    余梦洲『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他真的非常厌恶这种小东西，因为牲畜没有类那么灵活的手指，一匹马能够拉动吨计数的货物，却完全无法摆脱蜱虫与跳蚤的叮咬。情况严重一点，还会产生蜱虫病，不要说动物，即便得了，都有几率致死。

    他看着那寄生虫高温的炙烤下嘶嘶直叫，蹒跚着滚动挣扎，最后还烧成一团焦黑的模样，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谢了。”他挥开热浪，“你能留这里吗？的思，接下来还有个蹄子……”

    “没问题，随差遣。”法尔刻立即说。

    余梦洲凑过去，从工具箱内层抽出细小的蜱虫镊，夹住那摇摇晃晃的虫子尸体，连同它们仍然扎皮层里的口器一块揪下来，他边拽边丢，地上很快便铺了一层焦黑的炭团。

    翅膀完全清扫干净了，余梦洲满地擦了擦汗，也许被寄生了太久的缘故，翅根周边的『毛』发都没有了，全然光秃秃的一片。

    他想了想，还给上面涂了一层『药』膏。

    “它……”他隔着手套，小心地去『摸』那片翅膀，“不知道要怎么它复原，……”

    余梦洲想说只会修蹄子，不骨科医生，又怕这话令辉天使失望。

    “没关系，”辉天使说，“它还可慢慢长好，能去掉禁锢，就已经很高兴了。”

    余梦洲无言地拍了拍它。

    羽翼受苦甚巨，辉天使的蹄子上，倒没有出现什么诡异棘手的刑具。他率先除去了五根咒钉，依照过去的流程，将环绕的荆棘铁刺一一拔掉，血痂和脏污的腐生物，也仔仔细细地削干净。

    弧形刮刀清洁蹄叉，单面的蹄刀刨平坑洞，切除赘生的蹄角质，用钳子修剪蹄尖，便使马匹跑跳的时候更加轻盈。

    最后，余梦洲用上了马蹄锉。他耐心细致地磨过去，粉状的角质层簌簌下落，直到粗糙的蹄壁抛光成圆润如玉的状态，他便转开油罐，为马蹄涂上一层亮油。

    马蹄油不光能显出观，及马主对马的爱护之情，更能增强蹄子的韧『性』，防止马蹄因干燥而开裂。

    过去，余梦洲最喜欢这个步骤，马也注重外表的动物，光鲜亮丽的马，马舍中走动的情态都不一样的。他真爱看那马匹气宇轩昂地小跑或踱步，去阳光下展示它们油光水滑的皮『毛』，还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蹄子。

    可惜这里，因为魔马的蹄子实受折磨太多，最好修完就涂抹『药』膏，包上绷带，期待它们那强大的愈合力，足抹掉旧日伤痛的痕迹，余梦洲鲜少有给马蹄磨上油的机会，偶有一次，他就十分珍惜这个机会。

    一个蹄子修完了，余梦洲看着二个，压力非常大地吸了口气。

    “开始吧。”他说，“至于那蜱虫……”

    “交给。”法尔刻会道。

    辉天使想说，只要拔掉了咒钉，实也可从内部燃起火焰——然而，它望了望首领的眼神，到底没有吭声。

    咒钉坠地，沉重的腿甲也一块块地撕掉了，残翅暴『露』月光下的瞬间，余梦洲马上退到后面，由着法尔刻任发挥，将一口烈焰喷向辉天使的蹄缘。

    余梦洲默默数着秒数，等到寄生虫不挣扎，空气中的热量也没有那么高了，他便走上前，用镊子夹干净所有的虫尸，然后顺着翅膀的另一侧也检查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你会好的，”他对辉天使说，“你的翅膀没有完全坏死，你看，还能动，只要慢慢养着，肯定可恢复原来的模样。”

    辉天使有点遗憾地说：“可惜它红的，听一恶魔说，翅膀要白『色』才好看……”

    “什么呀，”余梦洲笑了，“不管什么颜『色』，健康的就最好看的。这点对也适用，无论什么『性』别、年龄、肤『色』……只要健健康康的，那就很好。”

    后面两个蹄子，他决定先不磨上油了。寄生虫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余梦洲要那小垃圾全都清理完毕，专心做自最喜欢的步骤来回血。

    最后，满地的虫子尸体，都被他扫到了旁边的泥地里做花肥。余梦洲坐石凳上，用马蹄锉专心地给蹄子抛光，继而称心如地吹掉粉屑，看着它光滑整洁的模样。

    “好的，接下来刷油……”

    他脱下手套，用蹄油刷蘸着油罐，细密地给蹄面上了一层薄油，等到干了之后涂厚。

    这个过程真治愈心，等到后面两个蹄子修完，余梦洲的心情也平静了。

    “好啦，”他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辉天使深深地望着类，脑袋温柔地埋进青年怀中。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它的声音微微发抖，“感觉很……很轻松，很舒服，就像解脱了一样，的身体一点也不沉重了，不知道要怎么说才更贴切……”

    余梦洲脸贴它的前额，挠挠它的下巴，笑得弯起了眼睛。

    “这就好。”他亲亲魔马的额头，捋顺它的鬃『毛』，“能让你们不那么难受，这就需要的反馈啦。”

    这一刻，辉天使忽然想问，那这件事，对你又有什么利益好处？

    只，它没有开口，因为答案肯定的，余梦洲完全凭着他的本心，为它们辛苦地流着汗水，『露』出微笑。这否可说，从一开始，他就用一种谁也不曾察觉到的爱，对待马群中的每一匹魔马呢？

    它抬起头，想要看清类的表情，余梦洲误会了它的思，为它要起来了。

    “你去休息吧，”余梦洲说，“外面站了半天了。”

    看到法尔刻也正欲转身，余梦洲急忙叫住了它。

    “等等！”他跑到马群首领面前，法尔刻低下头之前，看了辉天使一眼，示它先进去。

    “怎么了？”它缓声发问。

    “你之前对说的话，想了一下。”余梦洲说。

    顷刻间，所有魔马全都抖擞精神，紧张地竖起耳朵，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字眼。

    法尔刻摆动的蛇尾僵半空中，过了一会，它低声道：“……嗯。”

    “……”余梦洲皱起眉头，“就，很奇怪，你知道吧？想了很多，关于带你们去间的好处和坏处，假如你们跟一起走，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不晓得，为什么犹豫。”

    法尔刻重复道：“你犹豫。”

    “没错。”余梦洲说，“从逻辑，还有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应该答应你的，可确实不白，为什么要犹豫。”

    法尔刻立即道：“颂歌，过来，侦测他身上有没有干扰心智的咒语或者法术！”

    颂歌慌忙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往余梦洲身上甩了十几个侦测光圈，霎时将他变成了黑夜里一颗亮闪闪的大灯泡。

    余梦洲：“……”

    “除了这个，”法尔刻问，“还有什么阻挡你吗？”

    余梦洲迟疑道：“没了吧……就对自产生了一点怀疑，带你们去间，当然有不好的地方，可会很开心有你们陪，你们也会很开心有来陪你们，对来说，这两点就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了。”

    颂歌检查完毕，汇报道：“没有发现恶咒、污言、『操』纵『性』法术，还有不干净的『药』水，他很好。”

    法尔刻马上转头看向他，余梦洲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说：“好吧！那……答应你，等到你们做完自想做的，们就……”

    话语戛然而止，他忽地卡壳了。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巨大外力，顽固地胶着他的舌头上，图阻拦他说完接下来的话。余梦洲发觉不妙，他的嘴唇张了又张，拼尽全身的力气，终究将那个承诺大声地冲破双唇，逸散魔域的领土当中：

    “……们就一块回去，回到类的世界！”

    。莲鹤夫人的他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