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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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外头忽地有婢女通禀:“太夫人,相爷来了。” 晏安宁抬眸,便见顾文堂穿一身绯色官袍,金线绣着仙鹤补子,腰环花犀革带,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太夫人见了面上的笑容立刻多了几分,倾身笑:“今日回来得倒早。” 在母亲面前的顾文堂显得要闲适随意许多,虽身着官袍,清隽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里却全是笑意,他颔首,坐下接了秦嬷嬷的茶,简短道:“近来无大事。” 抿了口茶,抬眼才发现晏安宁今日穿得颇为明艳,倒不是素日里那般清丽素雅的做派。 他眸底笑意渐深,暗忖这小丫头究竟是运气好赶了巧,还是命人打听了母亲的喜好。 思索之间,便见她下了炕,蹲下身子给他行礼:“相爷安好。” 他淡淡嗯了一声,一旁的太夫人见了却笑道:“都是一家人,你便随着明惠她们一样,叫他三叔便是。” 晏安宁微微一怔。 三叔这个称谓,她嫁给顾昀之后,在婚后第二日的见亲礼上,她是唤过他的。只是梦醒过后,每每再想起此后和这人的纠葛,不免便有意疏离,实然也是心底里有些别扭。 可眼下太夫人既然这般说了,她若是不照做不免惹人猜疑,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直视着顾文堂的眼睛,轻声道:“三叔。” 顾文堂拨弄着扳指的食指微微一顿。 他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看着太夫人道:“娘,这小丫头女红好,您不是说想给佛祖献经么?若是绣出来的,应更显诚意。” 太夫人含笑听着,从善如流地问晏安宁:“……可带了什么贴身的物件?让我瞧一瞧。” 三儿子昨日便提过一嘴,不过她心想着小姑娘家家的,一是静不下心来,二是儿子说不定也只是想拉拔人家随口说的,倒也未必非要绣佛经。献给佛祖的,若是心不诚,或是绣的难登大雅之堂,那还不如不做。 闻言,晏安宁看了一眼招儿,后者便笑吟吟地上前,奉上一方帕子。 太夫人一瞧,却是工工整整绣着《楞严经》第一卷 的一页经文,针脚细密,字迹也十分流畅。 “这是昨日赶出来的,只是手头只有我从前帮姨母抄录的一卷,便照着那上面的字迹绣的,怕是难入太夫人的眼。” 太夫人脸上的笑意却真切起来:“你小小年纪,这样的字已经是难得。这女红倒是十分出挑,字都绣的这般好,真是难得一见,瞧着比宫里尚衣局的绣娘都能耐。” 晏安宁连忙谦虚了几句,太夫人却拍了板子:“……既然你有心,那便以后来我那小佛堂绣经,单看你什么时候有闲暇。若不嫌弃,没事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一起用饭也是好的。” …… 待人都走了,秦嬷嬷小心地在太夫人耳边道:“您瞧,三老爷对这表姑娘,是不是……” 太夫人斜睨她一眼:“别瞎说,那是昀儿未来的媳妇儿,昨儿不是特意来了一趟,想求我做主么?” 原来五少爷来一趟是为了这个。 秦嬷嬷倒是才知晓,便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若是配三老爷,不免身份太低了些。 只是三老爷近些年身边都不曾有过女子,更别说往太夫人跟前带人了。她瞧着这表姑娘生得这般漂亮,又确实做足了准备来讨太夫人的欢心,这才想岔了。 太夫人细想着方才晏安宁叫顾文堂三叔时坦荡的模样,拢紧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她倒不在意什么家世,论家世,满京城也没有哪家能高过他们顾家,且有过前车之鉴,她的承受能力强着呢。 只是昀儿那孩子一副非她不娶的模样,若真是叔侄抢一个女子,那才是大笑话。 不是便好。 …… 寿禧堂外。 晏安宁也从顾文堂口中听闻了这个消息,她愣了愣,只觉得指尖的血液迅速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预计下下章开钓~需要一些外在和内在因素共同推动,女鹅不是海王,瞄准新目标也是需要时间梳理的 第15章 晏安宁心凉如水,把朱唇抿得更加殷红。 相处了这么些年,顾昀多少对她的脾性有些了解,纵然有些脾性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给他瞧的,可有一些骨子里的东西却难伪装。 她是从来不走回头路的,他想来也是看透了这一点,这些时日并未再贸然纠缠她,而昨日的事情一发生,却直接越俎代庖地在太夫人面前表明心迹。这样,太夫人即便再欣赏她,从最初的印象出发,也不会再主动帮她找任何的好亲事。 毕竟,顾昀是她的亲孙子,还是很有出息中了解元的孙子。 他倒真是打的好算盘。 顾文堂觑她神色无半分喜意,只当她是还为了昨日的事情迁怒顾昀,他神色微起波澜,旋即淡淡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珍姐儿虽混账了些,但昀哥儿是个心里有数的,你不知,前些时日她做了错事,已被昀哥儿下令禁足了时日。只是一时半刻,脾性难改。” 他查过她,知晓她这些年和承辉苑走得近,无非就是想借着亲事继续留在侯府。步步为营也罢,真心交付也好,总归是个聪明的孩子,眼下看着对顾家也并无妨碍,为了顾明珍的小毛病拒了一心想嫁的儿郎,未免草率,不像个聪明人的做派。 那日四宜楼上哭得梨花带雨,他冷眼瞧着总逃不脱为情所困四个字。既然两下里都有情意,又何必徒生波折,到头来让他看着头疼? 顾文堂身居高位久了,见不得这些麻烦事,平日里若是谁这般让他心烦,早被他打发得远远的了。偏面前这一位是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伤情之时又像是被他言语激着了,到头来倒像是他自个儿主动招惹的,轻易便动弹不得了。 晏安宁看他一眼,不愿再听他这些话。 “芳芜院那边,不知三叔查得如何了?” 听到芳芜院这三个字,顾文堂便想到那夜莫名撞上的听墙角,他眉心一跳,淡淡看她一眼,没有立时应声。 “您就说几句吧,我并非要窥探那位的阴私,只是想知道,这事会不会牵连我姨母?”她柳眉微蹙,忧心忡忡的模样,软下语气求他。 顾文堂便看她身后的招儿一眼,见那婢女手上提着一大堆安胎的补药,想起方才母亲心情好要赏赐她许多首饰,她红着脸问能不能换成一些名贵补药的样子。 若说还有哪个人确定是被她交托了真心的,想必只有她那位姨母了吧。 只是又何必这般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正是爱俏的年纪,头上若是顶着漂亮的赤金头面,应会更美丽动人一些。 这念头也只是一晃,他想起上回她说的明姨娘送去的名贵礼物,缓了语气道:“那东西想来是世子着人悄悄送过去贴补她的,至于马场一事……是那位和春晓接头的婢女做的,和明姨娘无关。” 至于更多的细节,他则没有透露。 晏安宁松了一口气,屈身福了福:“多谢三叔告知,那我便先告辞了。” 顾文堂颔首,看着那纤薄柔弱的背影渐渐远了,摇了摇头。 弄不清楚这小姑娘在想什么。 * 江氏看着晏安宁从寿禧堂带回来的一大堆补药,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让你去太夫人跟前尽孝道,你是把她老人家库房里的好东西都给搬回来了么?” 江氏作为阳安侯的妾室,虽不怎么有机会和太夫人这个婆母见面,但她素知太夫人出身高贵,又教育子女有方,一向是又敬又畏的。 晏安宁便抿了嘴笑:“瞧您说的,太夫人的私库大着呢,哪里就能被这点东西弄空?是她老人家体恤心疼您身子弱还要替顾家传宗接代,特意赏的。” 晏安宁手头上不缺银钱,好看金贵的首饰她等些时日花些功夫也能从银楼里订做,偏这些名贵的药物,没有些靠山是很难寻来的。所以,在太夫人跟前她特意要了这些。 江氏闻言便高高兴兴收了,拉着她的手细问今日请安的细节,得知太夫人应允她前去绣佛经更是喜不自胜,道:“这是天大的福气,你得了她老人家的青眼,以后亲事就不用发愁了。” 晏安宁心中却在苦笑。 今日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煞费苦心地在那绣帕上下功夫。谁知道,顾昀却悄无声息地破坏了她的打算。 江氏似乎极为欣慰,又接着道:“这下子,那小妇别想在拿捏你,你这般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姑娘,哪里能再回江陵嫁劳什子的员外……” 陈嬷嬷干咳一声,江氏这才惊觉失言。 晏安宁眸光微动,轻声道:“江陵那边来信儿了?” 陈嬷嬷忙笑道:“表姑娘不用在意,你那黑心肝的继母给你寻了门亲事,说是个家财万贯的员外郎。呸!定然不是什么好的,否则她能想得起来姑娘?她自个儿那宝贝金疙瘩都得上赶着嫁呢!” 继母成氏先前是她父亲养在外头的,早年便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也是用这两个孩子彻底锁住了父亲的心。算算年岁,她那个便宜妹妹比她小不了多少,也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说起继母为她寻的这门亲事,晏安宁还真知道一二。 因为,前世成氏也来过这么一遭。 后来她着人打听过,这个成氏口中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女婿,实则年过四十,肥头大耳,膝下还有三个和她年岁相仿的子女。有钱倒是真有钱,可娶她,是想娶一门续弦,家产却打算全留给器重的大儿子。 那时她已经在和顾昀谈婚论嫁,听闻消息,他直接派人将成氏派来的那两个嬷嬷打了出去,为此,她还颇为感动了一阵。 江氏也连道:“你不必挂心,今时不同往日了,她哪里能隔着这么远拿捏你?若是派了人来,直接轰走便是。” 不过说是这么说,晏安宁的名字毕竟写在晏家族谱上,当父母的若要插手她的婚事,闹到官府也使得。为今之计,惟有晏安宁就近嫁了,或是聘礼多到能堵住晏家的嘴,或是权势让晏家不敢插手,才有息事宁人的可能。 江氏想到这一点,又有些头痛:“……侯爷前日来提过,说想将你和五少爷的婚事定下来。只是我想着你近来想法有变,便搪塞说等过了春闱再定,免得这时候婚事牵绊了五少爷的心绪,到时候谢姐姐不高兴。” 晏安宁拉平了嘴角。 看来,顾昀没少下功夫。她虽算是阳安侯的救命恩人,但也只不过是说得好听,真谈婚论嫁起来,在阳安侯面前,姨母哪里能表现出半点她瞧不上顾昀的意思呢?阳安侯可能觉得,如此,还算是他还了她的恩情。 晏安宁拉住姨母的手:“您辛苦了。放心,我不会嫁回江陵的。” 却也没松口说回心转意。 江氏欲言又止,到底最后还是没说,只是心间隐隐有些后悔。早知晏家打着这样的算盘,她也不该同意安宁就这样和顾昀闹腾,万一最后还是得嫁,日后夫妻拌嘴提到此事不免不和美,若是不嫁,难道真要遂了那小妇的意,让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嫁到定然好不到哪儿去的人家? 晏安宁低垂着眸子,眸光深邃。 一切的一切都在迫着她,不嫁给顾昀,便要嫁回江陵,嫁给一个年老的鳏夫么? 不,她觉得,还有第三条路。 第16章 一晃眼,又到了晏安宁每月出府查账的日子。 出门前,晏安宁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色,抿了抿唇。 招儿便跟在身后笑道:“今儿天气好,姑娘倒是可以安心地将东街上的几家商铺都查一查了。” 晏安宁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马车缓缓驶动,最终在东大街南边停了下来。 晏安宁这些年在京城开的几家铺子都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因挨得并不算远,她每每都会在此处下车,顺着这条街往里走,亲眼瞧瞧几家铺子的经营状况,免得被起了贪欲的掌柜做假账糊弄。 今日也是如此。 下车前,晏安宁看了一眼车厢内收起的青绸伞,攥了攥手心。 其实今日并不是个大晴天,前世的记忆里,今日会下一场大雨,正巧被出门查账的她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