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为买臣心自断须

    此刻李世民正紧闭双目盘膝打坐，他也是到了晚年为续命，修道算是临时抱佛脚。

    却不知修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要平素潜心沉浸，勤修不辍。

    到了他这把年纪再修道服丹早已为时晚矣，不过是自求心理安慰罢了。

    “唉！”听了李治的话，他双目虽依旧紧闭，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委托儿子代为祭祀固然是为养病，却也有趁机提高太子声望的考虑。

    “孩儿叫王伏胜私下打听了一番，房公与马公都卧病在床，高仆射已食水不入，恐怕熬不过这一、两日。”

    李世民早闻报高士廉病入膏肓，只得开口对李治道：“高仆射是国之功臣，又抚养你母后和舅父长大，就如同是你的外祖父，千万不能冷落了他的后事。”

    “正是，前日东阳入宫，她私下告诉我，舅舅和高家子侄早已在暗中筹备丧事，只是怕惊扰了父皇养病，就没向宫里报上来。”

    高士廉之子高履行娶了李世民庶出之女东阳公主，与李治先通了声气。

    “难为他们这么体恤朕。”李世民闭目叹息。

    “但论情论理，朕都该亲往吊祭。”

    李治又道：“想来或许是数九天寒，时气不佳，尤其暮年老人最难熬过这隆冬时节，连英公也没能参加郊祀……”

    “什么？”李世民猛然睁开双眼，“李世勣也病了？”

    “儿臣听他儿子李震上奏，他日前遽然抱病，身上忽冷忽热，神志时疯时癫……”

    李治被李世民过激的反应给唬住了，只得老实道：“不知是害的什么病症，说起来怪异得很。”

    “哼！恐怕这病是装出来的！”李世民还没有神志不清，根本不相信——

    李世勣身强体壮，上战场冲锋陷阵尚且是好手，怎么会突然病重？

    恐怕是托孤之重让他尚心有疑忌，犹豫不决吧？

    更甚至于又想要金蝉脱壳，推卸责任？

    如果真是这样出尔反尔，欺君惘上，那可就罪不可赦了！

    “对了，李震还呈给儿臣一副药方，说是京中名医给他老父亲开出来的。”

    李治又冷不丁接话道：“其中有一味名贵药材极难寻觅，请父皇赐宫中所藏。”

    “嗯？”李世民满心疑惑。

    恰一旁的王伏胜掏出药方已经进呈了上来，他亲手接了过来查看。

    无非也就是人参、鹿茸、犀角、太岁、茯苓、灵芝等相对上层社会来说的寻常之物。

    虽说也算名贵，倒还不至于在长安东、西两市，甚至是鬼市求购不到。

    直到看见最后所用药引，不禁神情骤变，李世民脱口惊呼而出：“龙须！”

    “真的要去屠龙，以取龙须吗？”李治在一旁将李世民面上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禁惊讶问道。

    “在这凡尘俗世间只怕真龙不好寻，龙须也未必是那好取的。”

    “朕已想到了，没想到李世勣竟这般刁钻，给朕出难题啊！”

    李世民面露苦笑，又回头对李治道：“你倒是好好想想，这龙须为何只在宫中才有，它会是何物？”

    李治自忖自己见识有限，不得要领，正想说自己想不出来，却瞥见父皇正手捻额下须髯。

    他顿时如梦初醒：“俗话说真龙天子，皇上乃是人间真龙，难道龙须便是父皇的胡须？”

    李世民微微颔首：“然也。”

    “儿臣从不曾听说人的胡须也能够治病。”

    “一般人的胡须自然治不了他李世勣的病，但朕的胡须却可以。”

    “能医何病？”李治又开始怀疑这是那群蛊惑人心，只知打坐烧丹的道士们的整蛊。

    哪知李世民却大有深意地摇头苦笑：“心病。”

    “心病？”李治一脸困惑。

    李世民也不继续明说，径自踱至殿壁旁摘下悬挂的御剑。

    竟毫不犹豫，撩起额下满副长髯一挥而落。

    “父皇……”

    李治想要阻拦却已然来不及，遂顿足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也！”

    “英国公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分了些，您不答应也罢！”

    李世民却慨然道：“孟子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若有社稷良臣，不能为君者信任保全，何以使其肝脑涂地，誓死报效？”

    “朕不过用一把胡须来换取李世勣的拳拳忠心，又有什么不可取呢？”

    李世民说着已亲手将割下的胡须用药方包好，交付到李治手中。

    又遣李治道：“你传唤东宫属官右庶子主父幕，亲自一起将这把朕的胡须速速送至英国公府上。”

    “同时替朕传句话，就叫他尽管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是，儿臣领命！”见李世民说得慎重，李治哪敢怠慢，一连点头应答不迭。

    李治手里握着李世民的那络胡须告辞出了立政殿，然后叫身边亲信太监去传主父幕。

    主父幕如今日常主业仍是为李世民烧药炼丹，再有闲暇就是辅佐太子李治代替李世民治理国政。

    东宫属官太子召唤，主父幕只得当仁不让前来报道履新。

    “英国公李世勣病了，父皇亲自赐药，让本宫和主父大人你一起送去他府上。”

    李治见主父幕到来，立即明说道：“说起来，又要劳烦幕侯你，实在本宫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我道是什么事情呢，太子殿下言重了，”主父幕爽利道。

    “既然英国公病了，我们理当一起去探望他，他可是皇上预备给太子殿下你的托孤重臣，自当又与别人不同。”

    于是主父幕随同李治一起出宫，径自赶来英国公府。

    闻报太子李治亲自前来府中赐药，英国公府阖府上下哪敢怠慢，齐齐出来接待。

    李世勣称病在床，演戏演全套，李治只得带了主父幕亲自入他卧房中探病。

    “英公，你可要好好保重，再不能有任何意外了，”太子李治在李世勣床沿坐下，伸手捉住了李世勣伸出被沿外的手，极为动情的道。

    “现在房公、马公都卧病在床，高仆射更是眼见不行了，大限已至。”暗夜残花的大唐：天机道师执宰女帝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