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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155节

    他太心急了,魏严还没倒,他就已经在处处提防李家,最终导致了李家转而同齐旻合作,他才慌了,迫于无奈转头又去寻魏严。

    只要魏严不倒,哪怕继续当个傀儡皇帝,这皇位还是他的。

    李太傅的长子李远亭面露鄙夷之色:“他设计了魏严那么多次,魏严还能再保他?届时不过都是败家之犬!”

    李太傅脚步微顿,不温不火看了自己长子一眼。

    李远亭自知失言,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大臣们都是三三两两结伴出宫,并没有人在他们附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太傅道:“无论何时都切忌,祸从口出。”

    李远亭垂首应是。

    前方一处汉白玉石阶口,樊长玉和唐培义等一众平叛将领走了下来,一些小官在向唐培义道贺,一行人且说且走,面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客套笑意。

    李太傅的目光在那一身红袍银甲、艳若骄阳的女将军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李远亭早已知晓樊长玉真正的身份,他压低了嗓音道:“听闻武安侯为这女子拒了赐婚,又亲率谢家骑兵赶去卢城救援,中间还隔着他老子的死,当真是鬼迷了心窍。”

    李太傅没做声,走出几步后忽而问:“怀安那边还是没消息传来吗?”

    李远亭摇头,又说:“已加派人手去找了。”

    李太傅“嗯”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前。

    -

    樊长玉和唐培义等人并非京官,在京城也无府邸,由礼部统一安排住进了进奏院。

    大胤官场上的规矩,在外有封地的王侯受诏进京,一律住国邸;外放的官员进京,则住进奏院。

    樊长玉等人虽得了封赏,但后边是留京还是继续外派,还得等圣谕。

    若是留京,那么则由皇帝御赐府邸,或是划给一块地,令其自己建造宅子。若是外派,就得前往州府上任。

    樊长玉已是三品大员,被分到了一所独立的院落,赵大娘夫妇和长宁、宝儿他们跟着一起住进来,也丝毫不显拥挤。

    赵木匠如今已是军中登记了名册的正式军医,本应在蓟州军中当值,但不打仗了,他觉着自己在军中也没什么用处,樊长玉又要进京受封,他便请辞,跟着一路上京了。

    樊长玉进宫的这半日,老两口已在谢五谢七的陪同下,带着长宁和宝儿在京城大街上逛了一遭。

    樊长玉回去时,就瞧见长宁买的零嘴几乎堆满了整张圆桌,她还不及数落长宁,长宁就已经兴奋朝他比划着在街上见到的各种新奇玩意儿。

    “阿姐阿姐,街上有会喷火的黄胡子人!还有耍花枪的、胸口碎大石的……”长宁一双眼亮晶晶的,扳着自己的手指头几乎数不过来。

    樊长玉见她开心成这样,也舍不得再数落她,只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道:“出去玩不可以调皮,也不能乱跑,要跟你赵大娘和小五叔叔他们在一起,知道吗?”

    长宁胡乱点头,又抱住樊长玉的一条胳膊开始晃悠:“阿姐阿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玩那个投壶,投中了可以拿走一只小兔子!”

    樊长玉笑问:“你想养兔子?”

    长宁用力点头:“养肥了,喂隼隼!”

    这个答案让樊长玉哭笑不得,从前谢五随她在军中,海东青便一直是谢七和长宁在喂,后来谢五受了伤,在家休养,也帮着喂过。

    他们俩都是懂得驯养海东青的,每日长宁给海东青喂得多了,夜里便会由谢七带出去,让海东青多飞一阵。

    樊长玉在卢城养伤那些日子,赵大娘闲不住,为了给伤病营的将士们补身体,还去集市上买了一窝鸡仔放到营地附近养。

    偶有鹰隼去偷鸡仔吃,把赵大娘愁得不行,每日回了小院便唉声叹气,后来谢七常让海东青去军营附近一带飞,遇上来偷鸡的其他鹰隼,海东青能追着啄掉对方半个翅膀的毛。

    赵大娘直夸这只矛隼有灵性,转头就喂了海东青一堆鸡杂。

    到了京城地界后,未免人多眼杂,哪怕是夜里,谢七和谢五都不敢带海东青出去飞了,被赵大娘和长宁一直投喂的海东青,不可避免地圆了一圈。

    樊长玉道:“你再喂下去,你的隼隼都胖得飞不动了。”

    赵大娘也跟着劝:“宁娘听话,咱们来京城住的还是官府的院子呢,没个自个儿的地方,养兔子也不方便,回头要是离开京城,死物好带走,活物可不好带。”

    长宁这才低垂着脑袋,绞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指委委屈屈同意了。

    赵大娘夫妇拉着樊长玉问面圣的事,老两口在边陲小镇住了大半辈子,还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进京,听说樊长玉被封了个大官,又是哭又是笑,揩着眼泪说回头要烧些纸钱给樊长玉爹娘,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长宁蹲在门外,捡了根小棍在地上画圈,噘着小嘴还在想商贩笼子里那只雪白的小兔子。

    视线里出现一双小锦靴,俞宝儿站在她跟前同她道:“我帮你去赢兔子。”

    长宁不开心道:“你又不会投壶,小七叔叔和小五叔叔也不肯帮我……”

    俞宝儿说:“给我两天时间,我能练会的。”

    小孩子的心思异常敏感,没人安慰还好,俞宝儿这么一说,长宁眼眶就红了,天冷了,赵大娘给她穿得多,她蹲在地上软乎乎的一团,仿佛也是一只肥兔子,她委屈道:“要是兔子被别人赢走了呢?”

    俞宝儿道:“小贩那里还会有其他兔子的。”

    长宁眼眶红得更厉害了,她抹了一把眼道:“可我就想要今天那只小兔子。”

    俞宝儿突然问:“你不是要养给你那只隼吃的吗?只要是只兔子不就行了?”

    长宁垂着脑袋不说话,长睫上沾着泪花花,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俞宝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改口道:“我帮你赢今天那只兔子,那你要一直养着它,不能喂给你的隼吃了。”

    长宁想了想,觉得小兔子也挺可爱的,于是用力点了头。

    她问:“你怎么赢?”

    俞宝儿道:“你别管。”

    -

    同赵大娘夫妇说了一阵话后,樊长玉把老两口送出房门,准备问谢五怎么在京城联系谢征,却没找着人。

    她叫住在收拾庭院的谢七:“小七,小五哪去了?”

    谢七拄着扫帚答:“小公子说要出去采买些东西,让五哥陪他出去了。”

    俞宝儿身份敏感,除了赵大娘夫妇一直唤他宝儿,谢五谢七都是叫他小公子。

    樊长玉担心出什么意外,问:“只有小五跟着吗?可知他们去哪儿了?”

    谢七忙道:“将军放心,小公子说只去上午去过的那两条街,唐将军那边也暗中派人跟着的。”

    樊长玉松了口气,但谢七这么快改口叫她将军,她自个儿还怪不习惯的,说了句“那便好”,又问:“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樊长玉虽没说是谁,但谢七一听她语气,便知道她问的是谢征,道:“主子是秘密进京的,我们目前也还没接到主子那边的消息,谢家在京城虽有府邸,但主子素来警惕,应当不会在谢家落脚。平叛功臣都暂住进奏院,眼下只能等主子找我们。”

    樊长玉想起进城时在临街酒楼窗口看到的那抹人影,暗道他当时在那里,难不成是专程去看大军进城的?

    见她走神,谢七问:“将军有急事找主子?”

    樊长玉道:“也不是什么急事,你下去忙吧。”

    她主要是想问谢征接下来的部署是什么,皇长孙那边暂时失了踪迹,俞浅浅也下落全无。

    皇帝明显开始偏袒魏严,三司会审,还不知能审出个什么结果来。

    不管是李党赢还是魏党赢,樊长玉觉得这朝廷都糟透了。

    她回房合上房门,刚幽幽叹了口气,便听得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找我做什么?”

    樊长玉诧异一抬眸,便见床帐旁抱臂倚着一人。

    她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征答:“我一直都在。”

    见樊长玉眼底还是十分困惑,他扬了扬手上一张易容用的面具。

    床帐那边光线暗沉,他走出来后,樊长玉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进奏院侍卫的衣袍。

    他竟是扮成了这里的侍卫!

    不等樊长玉说话,他又拿出另一套侍卫的衣袍丢给樊长玉,“换上,带你去见个人。”

    外地官员进京,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进奏院,去了什么地方,接见了些什么人,都会有人事无巨细地报去宫里。

    要想避开那些耳目,自然得乔装一番混出去。

    樊长玉瞅了谢征一眼,他没戴面具,一张脸依旧清隽俊美,但她总觉得他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儿。

    应该说,从进城那会儿在酒楼上看到他时,她就感觉到了他不对劲儿,才特意在快走过时,朝他笑了一笑。

    此刻抱着那一身侍卫服,樊长玉顾不上问他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迟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此次进京不顺……”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就被卷入了一个坚硬凛冽的怀抱。

    谢征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拥着她,埋首在她肩颈处,像是溺水之人拼尽全力抱住一根浮木。

    樊长玉微愣了一下,因为两手还抱着那一身衣物,也没法回抱他。

    她试图抽出一只手轻抚他后背,再问问他怎么了,然而手还没抽出来,就被更紧地箍进了对方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谢征嗓音里透着疲惫和沙哑。

    恍惚间,竟给了樊长玉一种错觉,此刻的他,似乎是脆弱的。

    樊长玉也说不清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握住,闷闷地疼了一下。

    她松手任那身侍卫袍落到脚下,顺势抱住了他窄瘦紧实的腰,像爹娘刚去世时,她在无数个夜晚里安抚长宁一样,低声安抚眼前之人,嗓音平静又柔和:“别怕,我在。”

    第132章

    过了几息,谢征便直起身来,那张冷玉似的脸上已半点情绪不显,仿佛前一刻的脆弱当真只是樊长玉的错觉。

    他抬手替樊长玉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只说:“去换衣罢。”

    樊长玉纵有再多疑问,也只得暂且先压了下去。

    进奏院人多眼杂,若是让他出去等,一个进奏院的侍卫从自己房里出去,被人瞧见了,传出去只怕不好听。

    未免节外生枝,还是不让他出这道房门为妙。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侍卫服,稍作犹豫,抬脚去了屏风后面。

    解开自己身上那件软甲时,樊长玉不放心地探头又看了一眼背身站在屋内的人。

    除却他进京的前一晚,她们便是有过同床共枕的时候,那也都是和衣而眠的。她还从来没在白日里,在他跟前宽衣解带过。

    樊长玉感觉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