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纸人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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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绺者,三只手,梁上君子,扒手,小偷也。 鬼市,并非游魂野鬼居住的城市,而是小绺、败家子、倒斗客,等一切下三滥“下货”的地界。 下货,销赃也。只因为他们手里的东西见不得光,更不想买家看清他们的脸。因此,只能在黑夜里,像幽魂一样摸着黑交易。 运气好的,一角钱买一幅破画,找行家一鉴。发财了您呐,唐伯虎的真迹,转手就是一千个大洋。 运气差的,一百个大洋买一件宋代汝窑青瓷,找行家一鉴。嘿,眼熟,这不是我昨晚上丢的那个夜壶么,赶紧闻闻,还带着味儿呢。别担心摔碎了,摔碎了不心疼,才值一角钱。 所以说,到了鬼市,一凭运气、二靠蒙,能不能发财,先看看祖坟上长得是灵芝还是狗尿苔吧。 黄天玄带着姚五何六,来到了鬼市口。 黄天玄用手朝黑暗中一指:“瞧见了么,在那儿呢。” 姚五何六,仔细看了又看,才终于看清,黑暗里立着一个人影。 “老班头眼神儿可真够好呀,这么黑都能看得见。”姚五想到马上就能白得一件新大褂,没话找话奉承黄天玄。 黄天玄呵呵一笑:“咱过去吧。” “好好,您头里走。” 黄天玄走在前头,姚五何六跟在后头。 刚到跟前,黄天玄便对那个人影说:“你那天许给我的三件大褂,今儿带着了么?” “带了。”那人影说话了,“怎么能不带着呢。那天要不是您老高抬贵手放了我,这会儿我还在大牢里挨臭虫咬呢。” 听声音,这是个年轻人。 姚五何六为了证明自己所猜没错,上前一步,仔细打量那个要送给他们大褂的人。 可不是么,还真是个年轻人。 大黑天的,照理说看不清楚脸。可这位年轻的人,却叫人看得格外清楚。 为嘛呢? 因为呀,他的脸格外的白。就跟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白浆似的,白得那么别扭,白得那么瘆人。 白脸蛋儿上,一边一个大红斑,比山里红还红,血红血红的,跟刷了猪血似的那么红。 往头上看,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帽子顶上,挂着红穗子。 往身上看,穿着一件青布大褂,卷着白袖口,显得那么的干净。 脚上则是白袜、黑鞋。 就这张脸,这身打扮,怎么看,怎么像是出殡时,随葬的那个小金童。 黄天玄引荐:“这位是姚五爷,这位是何六爷,都是我的老朋友了。” “姚五爷好。何六爷好。” “好。” “好。” “好了。”黄天玄说,“把大褂给我们吧,天亮之前,我们得赶回岗亭。” “是。”白脸儿后生拿出三个布包,“都在里面呢,您过过目。” “不必了。”黄天玄接过布包,“往后好生做——人。” 咦——。 为嘛单单一个“人”字,语气特别的重? 哦。明白了,可不是么,当小绺的不是好人,黄班头要他改过自新,做个好人。所以呀,这个“人”字才格外说的重一些。 “老五老六,咱回去吧。” “好好。” “走走。” 等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白面后生没了影。 何六对姚五说:“看见了么,年纪轻轻的,已经是老手了,要不介,不能这么利索,说没影,立马就没影。” 姚五点头:“可不是么,这年头,小绺比猴子还利落,别说咱俩老家伙,就是那些年轻的腿脚好的,都追不上。” “老五、老六,给,穿上试试,合不合身。”说着话,黄天玄将布包分别给了姚五何六一人一个。 “回去再试吧。”姚五抱着布包,五官已经乐得开了花。 “是呀。”何六也乐开花似地说,“这黑灯瞎火的,合不合身,也看不清呀。” “穿上,咱们都穿上,我要看你们穿上大褂的样子体面不体面。”黄天玄非要他们现在就穿上不可,他自己先将包袱皮解开,将大褂抖一抖,不紧不慢地穿在了身上,“好哇,正合身,不肥也不瘦,太合身了。” 姚五、何六,这时也将大褂套在了制服外。 “呀!”姚五喜道:“还真合身嘿,就跟比着我这身材丈量过一样。” “可不是么。”何六乐道:“太体面了。瞧瞧,瞧瞧,我是不是跟那些有钱的阔爷一样了。” 三个白得了大褂的老帮菜全都乐得满脸开花。 他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回走,大褂就穿在身上,舍不得往下脱。 眼瞅着前面就是破岗亭了,突然耳畔传来鸡鸣声。天要亮了。 黄天玄止住脚步,捂着肚子说:“我这肚子拧得难受,你们先进去吧,我得找个地儿蹲会儿去。” “快去快去,人有三急,劲儿一上来,神仙也扛不住。”姚五很是关切地催着黄天玄赶紧去。 “是呀。”何六也说,“好汉禁不住三泡稀。就是铁肚子也不行。” “我去了呀。”黄天玄捂着肚子跑开了。 姚五、何六俩人一对眼儿,为白占了便宜而相互道喜。 就俩人推开岗亭破门的一瞬间,立时愣住了。 黄天玄不就在屋里么?难不成他会分身术? 那不是黄天玄还能是谁。他本来守着破桶打瞌睡,一听有了动静,陡然睁开眼皮。劈头盖脸地吼了一声:“你俩上哪儿去了?!” 这句话一出口,姚五何六更蒙了。 姚五挠着头皮,傻兮兮地说:“不是您带我们哥儿俩上鬼市口要大褂去了么?” 何六也懵懵懂懂地说:“你瞧瞧,这不是你帮我们跟那白脸儿后生要来的新大褂么?” 不提醒还好,等到黄天玄朝他俩的身上看过之后,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嘴唇哆嗦了几下,哆嗦着手,指着他俩:“你们快看看,你们穿得这是什么?” “呀!” “妈哎!” 姚五、何六,立时傻了眼。 他俩的身上,有大褂不假,但不是用布裁成,而是用纸糊成。死鬼才穿纸衣裳,活人穿这个,简直是晦气的娘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他俩几下将纸糊大褂从身上撕下来,丢在地上。接着,大眼瞪小眼——傻了。 还用问么。昨晚上带他们去鬼市口的那个黄天玄压根就不是黄天玄! 何六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咱咱咱——咱让——让让——让死鬼给给——给耍了!” 姚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愤愤一跺脚:“一定是那个死丫头搞得鬼!” 黄天玄张大着嘴,愣怔着,说不出话。 何六又说:“她她——她不死心!” “烧了!赶紧烧了!”姚五不理何六,将丢在地上的烂纸抓起来,丢进尚有火星的破桶里。 姚五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徐徐燃起的火焰,自言自语:“不能说,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牛巡长知道!” 说着,陡然抬头,瞪了黄天玄一眼,又瞪了何六一眼。 “今晚的事,谁也不能说!”大狮的九河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