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63 . 有妄之灾（六）
实验室区域的紫外线，是为了适应植物研究特别设计的，光照系统由极精准的程序控制，可以随时调节。现在的光线和自然界的春日午后阳光相似，温度刚刚好。 经过一面坚固的玻璃窗时，莫甘娜放慢脚步，侧头看了一眼。光滑如镜的玻璃上映出了她的脸庞，有些消瘦，一双瞳孔里的猩红色那么明显，她立刻驻足，对着玻璃端详起来。 她看到瞳孔中红色菌丝连成一小片，这些菌丝对光线极为敏感，遍布眼球之上。 “变异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莫甘娜嘟囔了一句，转过身，看了看旁边那条走廊，有点看不清远处的景物，但她依然能感受这条走廊与以往并无不同。 “才是融合的早期阶段啊……如果按照实验体的数据，应该还有三个星期才会这样吧？难道，这是我身体特有的反应吗……” 当人体细胞与t 38 结合后，黏菌的生态会与宿主的生态在基因层面产生反应，互相渗透。这时，两者间的生态壁垒不再那么泾渭分明，而是走向某种程度的“融合”，这个阶段被称为“宿主生态构建早期”。 莫甘娜在南极洲冰湖发现的霉菌，古老而奇特，从生物学方面可以称之为现代植物的祖先。尽管霉菌的孢子不含叶绿素，但经过研究小组的上万次基因实验，已经证明它们能与各种植物很好的融合。 由于完全没有排异反应，黏菌和宿主融合后，就变成了的强大新生命体，拥有塑造一切生命形态的特性，堪称世间奇迹。 其中一个最显著的结果就是，宿主的血红细胞中，出现了类似植物叶绿素的成分，人体血红细胞在作融合最后的抗争前，会集中于身体的各个重要器官，比如眼珠。随后叶绿素便彻底融入人类的基因，吸收紫外线，发挥作用，继而改造宿主的生态，并会随外界环境变化而自我调节。 作为基因工程的资深研究者，莫甘娜自然知道这种时期需要消耗大量的生物能量。 如果只看到结果，无法渡过这个时期的宿主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不过幸好生物的基因中还有一种天性，那就是繁衍与复制。 繁衍来自于母基因的遗传特性，这会让无法承担基因融合的个体快速消亡，并诞生出新个体，继承原本母体的特性。 莫甘娜拢了拢发梢，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希望创造一些东西，比生命留存得更久一点的东西。 耳边，仿佛又响起家族老者最后的忠告：“不管事情怎么变化，你总要在合理的时间做合理的事情，别试着去做正确的事。这世界没有正确的事，只有合理的事。” 所以，她现在就是要做合理的事。 她早已认清军方的嘴脸，识破了他们的目的。世界在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即便当初军方曾帮助她开展研究，到头来，自己也只能臣服于他们“热情羽翼”的庇护下。 即使她步步妥协，委曲求全，最后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对方的得寸进尺，赶尽杀绝。 没有所谓的帮助，全是利益，与魔鬼做交易永远是与虎谋皮！ 莫甘娜向走廊尽头走去，那里的门后是另一片特殊区域。研究所内部依然明净整洁、通透严谨，充满科技感，明晃晃的光线在她到来后随即亮起，到处都是还未完成测试的试验品、实验装置模型和植物标本。 她缓步走到某个实验室区域，在收到最高权限的通行许可后，坚固的三重感应门在她面前依次打开，喷雾消杀设备没有开启喷出浓密的杀菌液，红色微光亮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 这里面的温度极低，几个粗大的液氮管道从头顶延伸到设施内部，普通人进去必须要穿厚厚的隔热服，否则会被冻死。 但莫甘娜就这么走了进去，毫不在意，似乎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自从与t 38霉菌的基因接触后，莫甘娜进化出一种能力和少许副作用：伴随着神经的刺痛，她的手上经常会出汗，血红色的汗，她知道，那是霉菌孢子正在与自己的血红蛋白结合。 最近几天，她的身体有些不太对劲，听觉严重受损，但感知力却成倍增强，遍布实验室的植物似乎都变为了她的感官。 她经常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人在脑海中喃喃低语，她不知道这种副作用是否预示着更离谱的变异。 根据之前宇彤和格罗的人体实验数据，莫甘娜非常确定，自己正经历和他们一样的幻觉。 她怀疑，这是因为海边那次会面后，自己曾使用过一次特殊能力的缘故，利用对植物的掌控力，她轻松杀掉了几个士兵和一个名叫李银龙的军官。 那种感觉很奇特，让她可以控制霉菌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做任何以前办不到的事。这是莫甘娜第一次施展这种能力，同时这也造成了脑神经中枢的过激反应。 她隐约感受到，低语声就像是残留的可怕记忆，或是照进现实的梦境，对她的意识产生了恐怖的影响。 至于低语声是如何产生的，她目前还未寻找到答案。 按照对感知力的细微差别分辨，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听到的是植物的声音，这可能是生物进化过程中的未知研究领域！ 植物不仅有自己的语言，而且是有记忆的，这是百年前就被人类证实的事。对于植物而言，没有神经系统和大脑提供记忆功能，因此必须依靠细胞记忆来感知生态变化，就像含羞草受到陌生的机械性刺激，它会产生剧烈反应，将叶片闭合起来。 植物将基因中的记忆遗传给后代，由一种全新的生态带给她全新的意识，让她获得了范围内植物的感知力。那些低语声，其实就是植物在“说话”。 植物有记忆的例子还有一个，那是对光的反应。当光照在一片叶子上，导致整株植物会作出反应。可神奇的是，这种由光引起叶子间的化学反应，只是人们对植物的根部进行了光照，结果植物的上部发生了改变，而且光照消失后，这种改变在黑暗中仍然继续。 当光照引发一个叶细胞的化学反应时，它会导致一系列的变化，这种变化会通过“细胞纤维束”这种特殊细胞，立刻传达到植物的其它部分。 莫甘娜特意查找了前人留下的实验数据，经过深入探索一番后发现，植物也有自我意识，而且竟如此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