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雨停了

    ※

    所以，真的有「正确的爱情」吗？

    就字面意义上来说，没有。

    大家常说的「正确的爱情」，只是多数社会大眾所认同的爱情。

    而那些少数不被认同的「错的爱情」，就会被伦理、道德打压。

    但是，标准到底在哪里？

    每个人的标准都不同，要怎么确实的区分对与错？

    比方说：对伴侣专一是正确的，劈腿是错误的，这是现代大家所认同的，合情合理。

    既然是错误的，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劈腿、脚踏两条船的例子？

    他们是明知故犯，还是觉得没差？

    这个又要牵扯到欲望还有其它很多因素。

    这么复杂的议题，一般人谁会去思考、研究？请一批学者来讨论可能也要一年半载。

    再一个比方：同性爱情到底正不正确？

    认同同性的一方当然会认为是正确的，然后开始指责反对的一方。

    不认同同性的一方当然会认为是错误的，然后开始批评赞同的一方。

    而到底谁才是对的？

    所以，就现在的我们来说，并没有正不正确的爱情，只有我们认不认同的爱情。

    自己所认同的，就是正确的。

    就只是个爱情，能有多复杂？

    嗯……爱情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

    ※

    「所以你们再也没联络过了？」毓芬问。

    「就大概隔了一年吧，后来因为一些事，我们有小聊了一下。」阿瑋说：「虽然过了那么久，但那时候找她其实还是会紧张，而且犹豫了很久，还会猜说她会用什么样的语气回覆我。」

    「应该不会太差吧？」凯杰说。

    「当然，那时候我们的聊天，就好像回到了当初我们无所不聊的时候。我很开心，但我也没有因此得意忘形，就真的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角度去聊天，因为我不喜欢她了。」

    「你不喜欢她了？」绍诚问。

    「这么说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刚开始喜欢她的时候，看到的一定都是她的好，不管她怎么扮丑还是素顏，都还是漂亮，小缺点也认为是好的，大缺点直接忽略，被爱矇蔽了双眼。

    就我来说，一旦我喜欢上一个女生，那我的眼里、心里、脑海里都只有她，其他女生我都不会花心神注意，完全封闭，因为此时此刻，身边的女生中，我最想在一起的就是她。

    但事情不会都那么顺利，一定会遇到不喜欢我的、我不能喜欢的，那时的心情一定会失落。

    时间一久，若感情都没进展，信心开始耗尽，失落感就会继续增加，不但开始看见了对方的缺点，也开始能让其他女生走进自己的心里。

    不只如此，时间久了可以更加认识这个人，其中搞不好会发现跟自己不合的价值观。

    到最后，感觉好像就没有那么喜欢她了。

    但因为之前的喜欢，付出了许多关心，除非我们不是和平的收场，不然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一点在乎她，心里还是会有一小块属于她的位置。

    所以，即便是过了一年，即使我不喜欢她了，在她低潮的时候我还是会过问一下，就像这次。」

    听完阿瑋的长篇大论，绍诚似乎懂了一些。

    「这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啦，我这样的爱情观不一定是正确的，可能有些人不太认同，但不要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现在是要等她吗？」绍诚问。

    「这个我不能帮你决定，我没办法对你的人生负责，我能做的只是给你一些故事、例子，剩下的你要自己做选择。」阿瑋说。

    「可是听完你的故事，我开始会担心别人背后的间言间语。」绍诚苦着一张脸说着。

    「这没办法，这世界上一定会有人反对你认同的事，就像我刚说的钓鱼的事，那时候的我看到支持钓鱼的人的言论，真的是很生气，觉得说为什么会有人能说出这些话，这社会是不是病了。」

    「对啊，超气的！」毓芬也跟着附和。

    「但因为之后又经歷了几年的人生，也许是成熟了一点，慢慢的也看开了，觉得这就是社会的样貌吧，也会克制自己不要受别人影响。

    而且我也觉得自己没资格批评会长，因为我也在用别人不认同的方式在喜欢一个人。

    我们都会担心他人的眼光，这是必然的。

    有些人会宣扬：『不要在意他人，做自己最重要』，可是如果完全无视，就会变成自私自利的人，太在意，又会累了自己。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从两个极端值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这是我们人生重要的课题之一。

    大学的经歷只是个前哨站，之后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

    「这样子等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啊？」筱榛问。

    「这就要看自己怎么想囉。」阿瑋笑了。

    「你觉得呢？」

    「如果让我回到大一、大二的时候，我可能还是会想等等看，但如果是毕业的我，我就不太会这么想了。」

    「怎么说？」绍诚问。

    「因为自身经歷吧，大学四年我可说是爱情的失败者，洁玲之后我也有喜欢过其他女生，但都不如意，要嘛交了男朋友，不然就是对我没意思，我等了这么多次的爱情，都没让我等到。

    之后遇到喜欢的人，我都会试图妥协自己──再等一次，就最后一次，这次就是那个对的人了，然后就陷入一连串的徬徨。

    而当我22岁毕业了，青春的黄金期已过了半，我试着问我自己，我还可以花多少岁月去等一个可能不是属于我的对的人？

    人的内心是会改变的，当年的初衷已被扭转成现在的样貌。」

    阿瑋看见绍诚的信心好像又被打消了。

    「虽然这么讲，但我还是很高兴我能拥有那些过程和回忆，让我有了些收获，对我来说，能让我有收获的感情，不管结局是如何，都是一段好的感情。」

    「那你有什么收获？」俊仁问。

    「更多的感情经验吧，还有许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人与人的关係。」

    「而且在喜欢人的时候，会想增进自己。」凯杰开心的说。

    「没错，在喜欢洁玲的时候，我会开始学习整里自己的仪容，开始运动健身，增加艺术方面的涉猎，充实自己的内涵，我还开始自学吉他，只是没有成果就是了，哈哈。」阿瑋搔搔头说：「要不是我有喜欢人，想展现自己，不然我可能会一直宅在宿舍打电动吧。」

    筱榛抿了嘴、点了点头。

    「而且，要不是因为洁玲，现在就不会有筱榛手中的那本书了。」阿瑋指着筱榛的书。

    「什么意思？那本书是你写的？」毓芬问。

    「对啊，所以我才在一开始的时候说跟那本书有关係啊。」

    大家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这本是我毕业那年完成的，我也已经忘了那时候为什么想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可能是想让更多人知道我内心在想什么吧，因为我不太会在别人面前抒发我的情绪，很多想说的话都一直憋在心里，有时候会觉得很痛苦，所以想藉由写书发洩吧。」

    「没想到我竟然买了老闆的书。」筱榛还在惊讶的状态。

    「我也很讶异我的熟客买了我的书来我店里看，好奇妙的感觉喔，哈哈。」

    「哇，把你们的故事写成书欸，感觉好浪漫。」毓芬托着脸颊幻想着。

    「不不不，如果她是我的女朋友那才能算是浪漫，我这个只能说是我的回忆录吧，我在写的过程中，彷彿当年的那些画面又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些带给我的并不是后悔，不是寂凉的悲伤，而是像一股暖流，温暖了当下我的心，让我会心一笑。」

    「但内容好像跟老闆刚刚说的故事有点不一样。」筱榛来回翻了一下书。

    「当然会不一样，有些太隐私的东西是不能写进去的，还有为了故事的完整和整齐，所以会多加或删减一些剧情。如果要知道完整的故事，只能像现在这样亲口讲给你们听。」

    「真想看看那位洁玲长什么样子。」毓芬说。

    「噗哧！刚才不是有个女生来买蛋糕吗？她就是洁玲啊。」阿瑋贼兮兮的笑着

    「真的假的！老闆你怎么没叫我们！」又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让大家又傻住了。

    「人有点多，感觉会对她有点不好意思，怕尷尬吧，呵呵。」阿瑋冷笑了一声。

    「你们现在还有在联络喔？」毓芬问着，嘴巴还没合起来。

    「算吗？她上班的地方离这边不远，有时她会来我这里买个蛋糕之类的，顺便寒暄一下，平常是没有在聊天啦。」阿瑋抓了抓脸颊。

    「那她现在呢？单身吗？」换绍诚开口了。

    「我不知道，我也没问过，是不是单身不重要啦，至少从她的笑容看起来，她现在是幸福的。」看着自己印在玻璃上的微笑，阿瑋望着窗外，雨停了。

    神奇的雨，将这城市变得迷濛不清。

    神奇的雨，又让这个城市焕然一新。

    神奇的雨，将万物蒙上了一层薄纱。

    神奇的雨，又把万物洗的晶莹剔透。

    今夜，不论是滂沱大雨，还是和风细雨，雨过天晴，明天将又是人生新的一页。

    ※

    在大学的时候，我很喜欢网路上转传的一句话。

    ──爱你的人不一定肯等你，但等你的人一定很爱你──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是自我取暖文，但我在当时真的把它当成圣言，认为「等待」是最能表达我的爱的方式，痴痴的等待最终一定会有回报。

    我曾自私的以为他们不会走很久，我以为等久了，在他们分手之后，我会是她的第一个选择，而最后他们还是走完了大学四年。

    没关係，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很幸福，我也诚心祝福……吗？

    有时候嘴上说着只要她幸福就好，但心里其实是希望自己就是她的幸福。

    有人觉得「时间」是这个世界上的神医，它能带走一切。

    也许有一天我会释怀，也许有一天我不再难过了，但我知道，如果有她，那些日子我会更快乐。

    喜欢上错的人，那又如何？

    我相信，每一次的喜欢，都有它的意义存在。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比「喜欢上一个也喜欢自己的人」还要寻常，很多人会经歷过这样的困境，如果不幸的你也是其中之一，如果你也曾为此感到失落、难过、焦虑，不要紧，接受它吧。

    ：干嘛要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人？

    没办法，就是喜欢上了嘛，你能决定谁应该喜欢谁吗？

    而且一旦开始，那喜欢的心情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只要不去打扰到谁，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一件事不可能只有负面，换个态度，试着找出它美好的一面，不要辜负了这次的喜欢。

    你是哪种人？

    ：喜欢下雨吗？

    ：不喜欢，不能出门，整天湿湿的，很不舒服。

    ：喜欢下雨吗？

    ：不喜欢，但听着雨滴的声音，看着窗外的景色别有意境。

    懂吗？痛苦和快乐只不过是自己对于一件事情的感受。

    有些事的到来我们是无法选择的，我们只能选择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

    如果同一件事，有的人可以觉得快乐，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走入火坑呢？只要改变看的角度，感受也就不同了。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你可以选择等待，可以放弃，甚至死缠烂打，但请记住，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跟对方无关，他无须对你负责，后续也都是自己必须接受的。

    感情之路一直跌跌撞撞，付出的真心早已残破不堪，被掏空的身心已成为失魂的躯壳。

    所以累了。

    对于爱情不再奢求，对于爱情不再有憧憬，对于爱情不再抱有希望。

    但是，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机会是留给准备好的人。

    如果已经自我放弃，那就算别人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想要重新振作，第一个条件就是自己。

    残破的心就把它修补好，被掏空的躯壳就找其它东西补满。

    只有完整的人，才有机会得到完整的爱情。

    只有完整的人，才有资格去享受爱。

    不论再长的雨，都会有放晴的一天。

    就像再低潮的人生，也会有登上山峰的一天。

    不要一心追求一路顺遂。

    一路顺遂的人生，容易一蹶不正。

    但波折不断的人生，也很难死灰復燃。

    起起落落的人生，才会看到生命中的精采，才能让自己成长。

    我相信着，这些不完整的爱情，都将成为我成长的养分，它们不是把我推落绝望的山谷，而是让我可以往更高一层的山顶迈进。

    最终我将会用我最完美的样子，去遇见另一个完美的她，一起携手到老。

    而她，将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也会是我的最后一个女朋友。

    ※

    故事说完，已经过了关店的时间。

    阿松伯抱着猫想去公园散个步再回家，四个学生也各自回家准备享受这次的週末，俊仁则站在门口和阿瑋一起抽着菸。

    「呼──，值得吗？」俊仁吐了一口白烟，问着。

    「呼──，嗯。」阿瑋也吐了一口白烟，答着。

    即使只有短短的对话，他们也明白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先走了。」拿起公事包、笔电，俊仁也离开了。

    「嗯。」

    经过一场雨的洗礼，月亮出来了，夜空也变得清晰了。

    看着盆栽上的雨珠，阿瑋的心情也轻快了起来，开始收拾店内。

    门铃声响起。

    「你怎么还没收完啊？」女孩说着。

    「今天和客人聊得比较晚一点，哈哈，你先坐一下，我快好了。」阿瑋说着。

    「快喔，我刚刚在车站前买了这个蛋糕还有奶茶，最近超红的！我去的时候已经准备关店了，还好还有剩一点，等等回家一起吃。」

    「我这里不是就有了，干嘛还去买？」

    「你的东西这么难吃，哪能跟这个比。」

    「欠揍啊？」

    「嘻嘻！」

    女孩只要公司有加班，下班就会跑来咖啡店找阿瑋，等关店后一起回家。

    像这样一起漫步在都市里，多么浪漫啊。

    「走吧！」

    「嗯！」

    拉下铁门，两个人牵着手走着，一边欣赏夜晚的都市，一边分享今天发生的趣事。

    「今天课长派了一堆事下来，搞得我们组超忙的。」女孩说。

    「你不是说他是猪头课长吗，哈哈。」

    「对啊，还好你女朋友效率快，今天还被组长夸奖呢！」

    「就凭你？」

    「怎样，怀疑啊？」女孩揍了阿瑋一下。

    两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即使过了热恋期，两人还是一样甜蜜。

    这次阿瑋等到了。

    等到了这个女孩。

    两个人很幸福。

    嗯，现在的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