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章，王翁一剑平山海（人）

    王翁缓步走在上青城山的石石阶上，石阶之上可见光滑，再加上今早的一场小雨，更是为青城山增添了几分神气。这是王翁第三次来访青城，而这三次都只是为了一个人，那便是青城掌教——葛青城。

    五十年前王翁一剑断澜沧，同葛青城一战，一剑入自在地境，扬名江湖；三十年前王翁第二次到青城，同青城掌教一战，重伤下青城于山下同葛青城一战，胜一剑，走火入魔入长安一呆便是三十载。今日重出江湖还是为了与人一战，只不过那人已从一位道士变身成为了现在的掌教。

    光阴如水，汇聚历史长河，王翁回想着过往，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了三清殿前，寂空说道：“先生这边请。”

    王翁回神问道：“老夫此生三观青城山，终究还是没有看透这青城山。”

    “剑神立于剑道，不似剑皇有道门根基。”赵谦微笑着走来说道。

    “赵天师？”王翁微微一笑道：“赵天师有此闲情，竟会到这青城山赏风光？”

    赵谦笑道：“剑神说笑了，贫道乃是奉国师之名，到青城山来宣布‘天师大会’的时日。”

    “‘天师大会’？老夫记得是每十年一次，上一次是在龙虎山，再上一次是在武当山，这一次莫不是会在长安？”王翁问道。

    赵谦点头道：“不错，此番正是在长安，时间也正好在秋闱之后。”

    王翁点头道：“对于这道门之事，老夫比不上师弟，便不聊了。”

    寂空说道：“先生请。”

    “请”

    两人走后，赵谦看向林秀笑道：“一杆长枪六分气运，三分风流，一分正气，你是李夔的弟子？”

    “天师知道仙师？”林秀俯身行礼问道。

    “只是看过他的枪，却没有见过他的人。”赵谦摇头说道：“贫道观你面似止水，印堂之间多有戾气，看来你到青城不是游玩的，贫道为你卜了一卦。”

    “请，天师示下。”

    “潜龙在渊，血流三万里，大凶。”

    “天师知我要去何地？”

    赵谦微微摇头说道：“脚在你的腿上，心在你的身上，你要去哪？贫道不知，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万事不触，诸事不宜，若你还要向前那后果可不只是凶吉之言。”

    “晚辈记下了。”林秀俯身说道。

    赵谦转身便要走，刚踏出两步又转头说道：“西域此时乃是多事之秋，若要去便让通宝真人带上那一物，在危急之时可保性命。”

    林秀怔在原地，再看赵谦已经不在踪影。

    青莲台，位于青城山顶峰，乃是昔年龙虎山张天师证道之所，后被改为悟道之地，有七十二级台阶往上，两侧没有护栏，石阶也不过五尺，远观似是悬空绝路。

    寂空在山下等着赵谦。

    见赵谦来至他沉声问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这又是为何？”

    赵谦笑道：“国师常说，同天斗其乐无穷，贫道道法虽弱，但也想同天一斗，再者这小子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贫道不愿他就此而身亡，有了那一件东西或许在必要之事能够救他一命，也算是还了因果。”

    寂空微微摇头说道：“多事之秋啊。”

    “怎么了？这可不像是你。”

    “贫道刚从百越之地归来，见到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今年的‘天师大会’能够正常举办吗？”

    “这谁能说的清楚？国师闭关之时曾让钦天监所有坐镇天师前往龙虎、武当、青城以及西域、百越、南胡、北胡、中庭、东胡，又让所有弟子前往江湖，只留下了几名弟子镇守龙脉，贫道也曾卜卦但迷雾太重终是没有看清。”

    “这天要变了。”

    “确实。”

    寂空抬头见天空云彩密布呈现五色，随后摇了摇头说道：“师兄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赵谦说道：“再等等吧，上面差不多了再上去，莫要因你我二人而让他二人不尽兴。”

    寂空想了想点头退回了步伐。

    青莲台上王翁身后负剑，左手轻捻胡须，双目微虚说道：“你大限将至又何必一战？”

    空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说道：“三十年前与你一战，便坏了道基，虽有《大龙相术》相助，但依旧无法踏出那一步，希望贫道以这残破之身同剑神一战能够有所顿悟。”

    王翁摇了头说道：“老夫有两剑，请君试之。”说罢抬手一剑自上而下斩下，没有过多华丽，十分平常，但就是这平常的一剑却斩断了那无色的厚重云彩。

    一名身着青紫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容憔悴的老道，抬手接下此剑，而此老道便是青城山第三十六任掌教——葛青城。

    葛青城微微笑道：“剑神莫不是看不起贫道？”说罢他一步踏出，有一品入金刚，再踏出一步又由金刚入自在，轻轻抬手一指落下，朝着王翁而去，此时他入逍遥。

    “一念逍遥？来得好。”王翁一笑挥剑而出，此一剑仿佛引得山川共鸣，剑势如剑招，可见其恐怖。

    葛青城微微一笑，轻轻挥手，散去这一剑之剑势，再次挥手一指破剑招，随后笑道：“贫道虽不才，但也是这青城掌教，若是剑神再看不起贫道那贫道可要同杀心了。”

    王翁笑道：“倒是忘了，这是你青城山，天地之势动用不得，那我便以逍遥战逍遥，此剑，名唤繁落晨陨，请君试之。”王翁口上虽是那般说但此剑出，引得青城山川大势全部入剑，空中此刻繁星点点，似是辉映，剑落之时，若漫天星河下坠甚是美观，堪称绝世。

    山川大势并非是心境，乃是灵，万物生长皆有灵性，青城山所修便是草木之灵，所以青城山所在之地之大势，倒是远比其他地方要好取得多。

    葛青城见状，踏出一步，身后丈二虚影显现，抬手结五行八卦太极印，这一刻仿佛天地皆在阵中，随后扬声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一掌击出，宛如掌中世界，以对尘土，星河下坠，只是一手便化为虚无。

    “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二掌出，青城震动，直击王翁。

    王翁挥剑以挡，两者相撞，若大道相击，各退数丈。

    葛青城再道：“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第三掌跟随第二掌残留，再朝着王翁而去。

    王翁没有躲避直接出剑，剑出身躯消失不见，下一刻来到葛青城身后，再出一剑，葛青城一个飞身躲过，而下一刻，抬手结印一掌拍出，王翁于同对应一掌，两者各自朝后飞去。

    王翁看了一眼手心，感觉到麻感，再看葛青城的右手，有雷光闪过，随后笑道：“以八卦入掌，再加上《大龙相术》还真不是这般简单就能破解的。”

    葛青城的第一掌对应天，所用之威力乃是轻；第二掌对应地，所用之力为重；第三掌对应风，所用之力乃是快；第四掌对应雷，所用之力乃是正。

    王翁站稳身形，吞息吐纳，双手握剑，周身真气包裹，天地大势在此时汇集，全部入剑中，随后出剑。一剑落于东，一剑落于北、一剑落于西、一剑重于西，一招四剑，王翁道：“剑名——万剑化简。”

    葛青城双手出掌，一息四掌，也不有脱力朝后仰去，随即双手朝后正气立身，站稳身形之后，再出一掌，一掌化四掌，四掌合一掌，朝着那剑招而去。

    王翁皱眉说道：“水、火、山、泽？”

    四掌对四剑，霎时间天地为之震动，轰隆隆的雷声、剑声不绝于耳，青城山所有弟子都将目光投向了青莲台。

    王翁脱剑，剑悬浮于身前，右手指剑，剑行，扬声道：“老夫此剑，可证剑道。”

    葛青城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可有剑名？”

    “剑名——我身如剑。”说罢二者同时飞出，葛青城远转全力以抵挡，但还是少了些功夫，就在坠落地面之时，双眸散发金色光芒，一瞬之间，运转全力出掌，此一掌如虎啸龙吟，朝着王翁而去，两者相击，王翁被这掌力卷飞出去，径直撞在了青莲台上，吐出一口鲜血。

    随后起身说道：“一念神游？看来还是走出了这一步。”然后摇头问道：“大限到了吗？不能与天争上一争？”

    葛青城盘膝而坐微微一笑道：“贫道没有道圣那般气魄，不敢同天地争气运，也没有吕祖那般本事，一剑斩天门，能够同你一战，此生足矣。”

    “你……”王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葛青城笑道：“我本天地之浮游，虽不曾同天斗，但也能一观此界之繁华，九泉之下见我青城三十五位掌门也能夸赞一番，还劳剑神将我那徒儿唤来。”

    王翁点头转身道：“青城山首座何在？速来青莲台。”

    片刻之后寂空和赵谦登上青莲台，见葛青城那憔悴模样，寂空摇了摇头眼中含泪道：“掌门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啊！”

    “师弟，我辈修士，当如此。”葛青城笑道。

    “弟子拜见师尊。”王阴阳双膝跪地道。

    “来了。”葛青城笑道：“贫道闭关这些年倒是多亏了你，寂空。”

    “在。”

    “传本座令，本座走后着王阴阳任青城山第三十七任掌教之位，齐门云任青城山首座之位，着李凡云入钦天监，待‘天师大会’之后可回。”

    “是。”

    葛青城看向王阴阳说道：“你想好了吗？”

    “师尊……我……”

    葛青城罢了罢手说道：“你心也定，为师不强求于你，当你让你发誓，是你还没有自保之力，今日你若要下山，便去吧，但你要记住，若是你殒身在外，我青城上下五千子弟为你一人报仇。”

    “弟子谨记。”

    葛青城微微一笑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意气静……”

    此时青城山上下都开始吟唱道门《清心诀》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之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葛青城用尽最后真气说道：“我青城弟子，都要记住今日所念之《清心诀》，流水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在心。”说罢身躯化为点点尘埃消散于空中。

    青城山所有弟子道：“恭送掌门仙师。”

    一时间泪如雨下。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天上五色云彩化为红色，红的让人惧怕，这一日青城上下被这红色包裹，久久未有退去。

    长安城，钦天监。

    李淳风坐在观星楼上，看着天边红色，掐指一算，微微摇头说道：“还是到了吗？”然后起身传言道：“凡道门弟子听令，开水陆大会送葛天师入九泉。”

    “遵国师法令。”

    龙虎山、武当山凡道教之名山都下令，开水陆大会，送葛天师一程。

    稷下学宫。

    一名老者坐在梧桐树下，抬头之时便见那一抹红色，随后摇了摇头说道：“这江湖之中，剩不下几人了。”随后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见过先生。”一名弟子躬身行礼道。

    老者轻轻点头说道：“让学宫准备吧。”

    “准备什么？”

    “准备送一人入九泉。”

    “是。”

    青城山。

    王翁微微摇头说道：“老夫便不多作停留了。”

    王阴阳擦拭泪水俯身说道：“还请先生告知殿下，我青城山愿听殿下吩咐。”

    王翁微微摇头说道：“老夫此来不过只是送葛天师一程而已，王首座所言，还请直接告知殿下吧，他现在就在首座所要去的地方。老夫便告辞了。”王翁欠身行礼道。

    “先生请。”王阴阳说道。

    “告辞。”王翁说罢转身离开。

    赵谦掐指道：“通宝真人，要出发的话还是在三日之后吧，现不易动身出行。”

    “贫道知晓，有劳老天师了，还请老天师稍候。”王阴阳行礼后，站在青莲台上说道：“请三清，设灵堂，送掌教。”

    “是。”青城山上下回应道。

    寂空起身说道：“走吧，师兄向来喜清静，你是师兄最喜的徒儿，若是让师兄知道你难过，那师兄必然也会心痛，人生在世终有这一天，算算时间，师兄今年刚好八十，也差不多了。”

    寂空所说这般说但言出口还是有多次哽咽，随后便转身离开。

    赵谦也俯身行礼告辞。

    --------------------------------------------------------------------------------

    （本章完）灵昀子的朝云啸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