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第2节

    徐老夫人心里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打算过些时日和大家说一声，也算是对芩丫头的一点补偿吧。

    “你这孩子，还嫌弃自己闲了？要不然奶奶过几天给你找点事做？”徐老夫人道。

    温芩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想到徐老夫人却当了真，其实也是家里就她一个闲人，家里唯一的姑娘才十二岁，过两年就要说人家谈亲事了。

    “一切听奶奶的。”温芩这算是应了下来。

    温芩扶着徐老夫人又走了一段路，身后的嬷嬷撑着伞，这雪都下了好几天了，今天算是下得小的。

    虽然穿得厚，但也敌不过着股寒气，一行人快步走回了屋子里。

    温芩娴熟的帮徐老夫人解了披肩交给一旁的嬷嬷，然后扶着徐老夫人坐下。

    徐家也算是京阳的商冑之家，徐老夫人的屋子里从早到晚都烧着炭火，与屋外的寒冷不同，屋子里暖和得很，吱呀一声丫鬟把屋门关了，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冷，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还是屋子里面暖和。”徐老夫人脸上终于缓和了两分，缓声说道。

    “嗯，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才会停。”温芩搓了搓手，坐在了徐老夫人的旁边。

    徐老夫人望了一眼外面，这雪啊，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停的，“下雪挺好的。”

    温芩疑惑的看着徐老夫人，“奶奶为何这般说？”

    徐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温芩自个也没琢磨出来，倒也是没有再问了。

    徐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牵过温芩的手拍了拍，说道：“算算时间，芩丫头你和阿慕成婚已经过去四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抓蝴蝶没抓住，坐在地上被气哭了，后来还是阿慕抓了一只蝴蝶给你，你一看蝴蝶就不哭了。”

    徐老夫人面上带着怀恋和感慨，时间一去不复返，如今小孩子都长大了。

    小时候的事温芩早就不记得了，徐老夫人突然说还有这么一件事，温芩脸顿时红了起来，小时候做的冏事为还是还要说出来，她清了下嗓子，“奶奶，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

    “我啊，再过几年就真的老了，这些事想记得也不一定能记得了。”徐老老夫人的声音带上了看透世俗的沧桑。

    温芩突然心里颤了颤，突然有些感触，她道：“怎么会？奶奶还年轻呢。”

    徐老夫人很受用的笑了笑，不过她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是真的老了，今天早上照镜子她看着自己脸上的那些皱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

    叹了口气，她语重心长的说道：“奶奶啊，就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要是能抱上曾孙就更好了，趁奶奶现在还能动，带带他。”

    温芩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面上还是笑着回道：“奶奶说得是，是我这肚子不争气。”

    徐老老夫看了一眼温芩的肚子，吩咐下人都退下去后，她才道：“可去看过大夫？”

    “看过大夫了，也吃了不少的药，可是肚子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是孙媳妇不孝，这么多年不能为家里开枝散叶。”

    温芩说着就跪在了地上。

    徐老夫人忙扶她起来，“你这孩子，奶奶又没有怪你的意思，怎么还跪上了？是嫌奶奶今年给的压岁钱不够多？”

    温芩低垂着头，收敛好眼中的情绪才抬起头，“奶奶又说笑我了。”

    “你这孩子……”徐老夫人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不少。

    “其实奶奶今天是有事想同你说。”徐老夫人看着温芩的眼中带着点点的愧疚。

    温芩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了，但面上神色不变，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奶奶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的。”

    看着这般乖巧懂事的温芩，徐老夫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才好。

    “奶奶想给小慕纳一门妾，奶奶知道这件事是奶奶做得不对，可是奶奶也是为了徐家，芩丫头你那么懂事，应该能体谅奶奶的吧？”

    温芩愣了愣，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可真当事情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无措的。

    徐老夫人一直紧张的看着她，温芩一直都把徐老夫人当做自己的亲奶奶一样，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要是放在其他家，进门两年还无所出怕是找就抬小妾，徐家待她算是极好的，她应该知足。

    “奶奶做主便是。”温芩低着头说道。

    徐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温芩这么快就答应了，心里不禁更加愧疚。

    “芩丫头不必担忧，不管如何你都是正室，旁人越不过去的，而且以后小妾生的孩子都叫你娘，你要是觉得喜欢还可以接来自己身边养着。”

    谁会想养着自己丈夫和小妾生的孩子？

    温芩自然也不想，她这会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她以前一直以为她和徐慕会像徐慕的爹娘一般，一辈子都只有对方，她以为徐家没那么在意子嗣，可是当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肚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时候，她才知道徐家不是不在意子嗣，是因为徐慕那一代有一个男孩。

    温芩缓了一会才问道：“徐慕知道嘛？”

    徐老夫人摇了摇头，“还没同他说，等他晚上回来我再同他说。”

    芩丫头这边都同意了，小慕那里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温芩点了点头，“奶奶，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徐老夫人知道温芩这会心里肯定不好受，她慈爱的目光夹杂着愧疚，“既然有事，奶奶也不耽搁你了，就先回去吧。”

    温芩从徐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面色不太好，看着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丫鬟长琴跟在她的身旁，“少夫人，老夫人都同您说了些什么啊？”

    知道长琴这是在关心她，可是这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所以温芩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温芩不愿意说，长琴也没有再问，而是道：“西苑的腊梅开得甚好，奴婢路过的时候闻着挺香的，不要奴婢等下折两支回来插在屋里的花瓶中？”

    “西苑什么的腊梅？西苑什么时候中了腊梅？”温芩从来都不知道府上还有腊梅花。

    长琴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给温芩打着伞，解释道：“那是去年大夫人寻来的一株腊梅让人栽种在西苑的，也就两个人那么高，不算是大树，但满枝头都开满了花。奴婢没见过那种花，只觉得好看，闻着又香，就问了一个姐姐才知道那叫腊梅。”

    温芩也没见过真的腊梅，只是从书上看到过，现在听长琴这番话倒是想去看一看真的腊梅花，“既然腊梅是娘亲种的，自然宝贝得不行，哪能去折了枝桠？同我过去看看便是了。”

    长琴倒没有想那么多，平日里她也见过一些丫鬟去摘上面的花，还好她没有那么做。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地上的雪一走一个脚印，等到了西苑的时候，正见有个丫鬟在摘花，见到温芩忙放下手中的花，对温芩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少夫人。”

    第3章

    温芩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丫鬟，并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便问道：“你是那家的丫鬟？”

    “奴婢是三老爷家的。”丫鬟低着头回道。

    原来是三叔家的，难怪她看着不怎么眼熟，温芩的视线落在了篮子里的腊梅上，“是三婶让你来采花的？”

    “不是，是小姐让奴婢来的。”丫鬟回道。

    三叔家徐玲那丫头？

    温芩摇了摇头，“摘花就好，别折了枝桠。”

    “是，奴婢记下了。”丫鬟又行了一礼。

    早在进府的时候就听说少夫人待人和蔼可亲，倒真和外面所说的一样。

    温芩抬眸看了一眼腊梅树，小小的一棵树，被折了不少的枝桠，剩下开花的也不过是星星点点，被摧残得残缺不全。

    也不知道娘亲知不知道，温芩摇了摇头便走了。

    丫鬟目送温芩走远后，这才提起了篮子，看篮子里的花也不少了，她也不打算再摘了，提着篮子便回去交差。

    “小姐，奴婢回来了。”丫鬟提着篮子里面的腊梅进了屋子。

    徐玲正在摆弄今天得来的胭脂，听说是外地运来的好货，这京阳都没得卖的。她头也不抬一个，吩咐道：“花放下，你出去吧。”

    丫鬟应了一声，低着头把篮子放下，便恭敬的退了不出去，她不过是上个月才进府的粗使丫头，在这府中只有听别人的份。

    走了一小会，才到了自己的院子，因为徐慕只娶了她一个，她又是正妻，所以他们夫妇住的院子是徐慕没有成家之前住的院子。

    长琴收了伞走进屋子里面，说了一句：“还是屋子内暖和些。”

    外面确实是要冷些，不过屋子里没有烧炭火，也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温芩搓了搓手，看了一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雪，呼出一口热气，“把门和窗户都关上。”

    长琴应了一声，麻利的把门和窗户给关上了，然后给温芩倒了一杯热茶。

    温芩喝了一口热乎的茶，暖意从胃渗透到四肢，她整个人都感觉暖和了许多，让长琴把昨天没有看完的书拿过来，她捧着热茶就看起了书来。

    其实她也没看进去什么书，看了一上午也只翻了一页，她心里有事，哪里能静得下来看书。

    虽然她早就想过如果她生不出孩子来，纳妾是迟早的事，可是一想到他和另外的女人她心里就不舒服。

    她知道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就够了，这四五年没有给他生一个孩子，她也是挺自责的，如今纳个小妾给他生个孩子倒也是挺好的，反正那孩子也是喊她一声娘。

    温芩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看得挺开的。

    晚上徐慕从外面回来刚好赶上用晚膳，一大家子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用过晚膳，徐慕正打算与温芩回去，却被徐老夫人给喊住了，“阿慕，你留下，奶奶有件事要同你说。”

    温芩已经猜到了徐老夫人要同徐慕说什么，她温婉的笑了笑，对徐慕说道：“我先回房了。”

    “我等会就回来。”徐慕低头看着温芩，眼中满是柔情，他捏了捏温芩的手。

    温芩点了点头。

    看着温芩的背影远去，徐慕这才看向徐老夫人，“奶奶，有什么事啊？”

    徐家就徐慕这一根独苗，而且还出类拔萃，徐老夫人对徐慕是真的疼爱，但为了徐家的香火，徐老夫人不得不做孙子不喜欢的事。

    徐老夫人慈祥的笑了笑，“阿慕啊，奶奶给你寻了个女娃，明天带给你看看，你要是喜欢就收入房里。”

    “奶奶？”，徐慕皱了皱眉头，他不解的看着徐老夫人，奶奶这是想要干嘛？他和阿芩的感情好着呢，这让他怎么面对阿芩？

    徐老夫人看他皱眉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幽幽说道：“奶奶知道你和芩丫头感情好。可是徐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芩丫头入府也有四五年了，肚子还不见什么动静，奶奶也是为了徐家的香火啊。明天那女娃你见见，收入房中。”

    “不，奶奶，我不同意。”徐慕摇了摇头，当初成亲的时候他允诺过阿芩，这辈子只娶她一人。

    “芩丫头都已经同意了，你还不同意？奶奶今天可不是问你意见，只是通知你罢了。”徐老夫人的态度突然硬了起来。

    阿芩同意了？奶奶同阿芩说了？难怪刚用晚膳的时候看阿芩脸色不太好。

    “奶奶，这事我不同意，如果你把人硬塞到我院子的话，我直接把人扔出去。奶奶我还有事，我先回房了。奶奶年纪大了，少操点心，早点歇息吧。”

    “徐慕！这孩子！”徐老夫人看着匆匆离开的徐慕，站起身子喊到，这孩子从未像今天这样忤逆过她，徐老夫人喘了两口气才平复了下来。

    徐慕想着温芩今天在奶奶哪里受了委屈，不禁加快了脚步。阿芩向来温和孝顺，奶奶说什么她自然是答应了，而且奶奶还是拿孩子说事，他知道她一直愧疚着这几年没能给他生一个孩子。

    徐慕推开门就见温芩坐在梳妆镜前卸妆，长琴见他回来，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少爷。”

    温芩转头看向他，“回来了？”

    徐慕点了点头，“嗯，长琴你下去吧。”

    徐慕走到了温芩的背后，佝着腰抱着温芩，头靠在温芩的肩膀上，“我不会纳妾的。”

    “嗯？奶奶同你说了？”看着靠在她肩上的徐慕，觉得此时的他有些像委屈的小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