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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系部落幼崽日常[直播] 第82节

    浮莲之下,虞羡再次看到了了不得的小家伙,这会她确定,她没眼花,她确实看到了水鳄的幼体。

    虽然一只只酷似小鱼苗,伸手就能捏死,但确实是未来的水中霸主,水鳄,还带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腥臊之味。

    勇还是师渔部落勇,竟然敢将水鳄幼崽与自家幼崽同养,还养得分外和谐。

    像她们部落,也就能欺负欺负空有美貌皮毛的鼠猫子和空有美味肉身的巨羚了。

    曲曲折折爬了大半个小时的林道,总算到了目的地,一颗遮天蔽日、一棵树就大如浮岛的大树。

    虞羡估摸着,这应该是师渔部落的圣树,或者说,祖树。

    师渔部落的太巫大人有些年纪,发丝银白,富有光泽,眼角笑纹叠起,眼神慈和,气质文雅,表情沉静,看着没有一点威慑力。

    虞羡却当即提起了小心心,半点不敢小瞧这个和自家太巫仿佛一个模子出来的老人家,不然什么时候栽了跟头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先人是月亮来客?

    披着厚重苔衣的树岛, 入目皆是大得惊人的白玉净水兰,每颗植株看上去都特别古老,长得比人还高大, 旁边几乎都建了屋亭。

    虞羡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没错了,确实有股类似春酿的味道,她不由狐疑地看向了那一丛丛散发着异香的净水兰。

    这可真是不把她当外人啊,要是她那比猪鼻子还灵的好大姨过来,说不得就能把她们部落的春酿配方都闻出来。

    果然,浪部拼死觊觎的春酿, 其实也没多重要。

    师渔兎看到了虞羡的讶异,却浑不在意, 带她上去后, 很快进了太巫身后那间小屋, 提了两筐处理好的鱼皮子过来, 太巫大人也放下夹在指间的细笔,停下了修补褪色壁画的工作。

    这位一看就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十分随意地席地而坐, 伸手拍了拍身前空地,虞羡很自觉在对面坐下, 只是目光不时往她身后新鲜出炉的小屋壁画上飘。

    这间小屋架空而起, 外带平台,是用细密的青木编织而成, 十分精巧,应是师渔部落用来储物的, 闻着有股散不去的鱼腥味, 倒是与壁画内容相得益彰。

    细长的月光鱼, 恍若水中游动的星海,幕景一般的大月亮,高悬无垠星河之上,初升的小月亮像个会隐身的魔法球,从缺到满再到无,在水面灵活地弹跳飘飞。

    但虞羡看过许多虞靈跟着星巫学画的星图,她能看出来,师渔部落太巫的这幅画作,精细复刻出了双月的变化轨迹,观察力惊人,作画技巧也十分高超。

    在这种细如蒲柳的水生木作画,比制作船屋木筏的甤木更复杂,后者只需用刻笔雕画线条,前者还要用细笔一笔一笔地勾勒上色,画风要更加细腻生动。

    虞羡被勾得挪不开眼,心底是十分叹服的。虽然原始星球,但文武双全,似乎是部落高层人才的标配呢。

    她虽然跟着已逝的太巫学过,受过虞烜指点,奈何天赋不足,绘画技能十分有限,而且死板,仅限于复刻动植物,但也够用了。

    “虞小巫医也对星象感兴趣?”师渔老太巫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边挑拣着鱼皮子,开了个话题闲聊。

    在虞部落,大巫之下,是巫使,巫使之下,才是小巫;太巫之下,是巫医,是被认可的太巫继承人。所以虞羡现在部落的身份,就是巫医。

    大约是看她年纪小,师渔太巫给加了个小,就成了虞小巫医。真论起来,巫医还比巫使要高一级。因为太巫才是整个部落的灵魂领袖。

    虞羡扯着片柔软的白色鱼皮试验它的弹性,看了眼老人家身后的大月亮,摇头如实道,“我老师临去前,一直惦记着去小月亮上看看。”

    师渔太巫轻轻啊了一声,面露神往,微微一笑,“谁不想去小月亮上看看,我们的祖先,就是从那上面来的。”

    虞羡惊讶不已,她家百龄太巫只是怀疑,毕竟云蒸雾绕和腾云驾雾也没啥区别,人族最初可能从天外来,然后落入海里,又从海里爬上岸,然后到处迁徙,遍地生根发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是一个说得通的故事。

    但,师渔太巫就这么肯定?这么莽?丝毫不介意把原始人土著血统变成空降外星人?

    师渔太巫细语解惑,“大旱灾那年,姬城的智者在新发掘的祖地洞窟,发现了一副星象壁画,那画上只有大月亮,没有小月亮。”

    虞羡一时惊奇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喃喃,“也不知太巫要是知道了,会高兴还是不高兴。”

    双月节里的小月亮,竟然是凭空出现的后来者!那它原先在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什么人造星?谁有这伟力移星造月?

    虞羡正浮想连篇,师渔太巫又开了新话题,一下打断了她的浮思,“说起来,我该喊你的老师外姥,我阿爸可是得喊她阿姆,我出生时,她和你一样,刚当上巫医不久,正巧游历到我们部落。”

    原来太巫老人家也找过伴伴,生过崽,虞羡被转移了注意力,有瞬间惊讶,旋即回神。

    她总是会忘,秃顶大巫也是她孙子,就是没想到,师渔部落的太巫,也是她孙子。

    老人家这基因,可真好,专出高级人才啊,还特别健康长寿。就是怪可惜的,也没个女崽把这好基因延续下去。

    对老太巫极为欣赏的神奇大佬也觉得很可惜,因为男性基因只是营养供体,母系遗传线粒体在男性子代传递中会被剥离。

    男性的存在,虽然保证了基因多样性,但其自身的天然残缺,会对母系基因造成污染,减寿便是一大显症,容易泛滥的暴力基因更是贻害无穷。

    “我在成为巫医后,也曾去过你们部落,”师渔太巫苍老的眼里浮起追忆的神光,“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确实是位值得敬佩的长者,一位优秀的引导者,勇敢的革新者。”

    见虞羡面上茫然,她不由微笑,一脸了然,“她为部落做的事该由下一任书写,等你回去,大概就能看到了,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说说也无妨。”

    “过去的浪部作起乱来,比数年前起的浪祸还要惨烈且广泛,我们祖辈姐妹姆姥,付出了无数鲜血,才换得了今日安宁。”师渔太巫看了眼手上拉扯的鱼皮,虽然不适合做防水止血绷带,似乎还算适合做假肢套头,就单独放在了一边。

    她捂嘴咳嗽了一声,续道,“我们师渔部落为了保持战斗力,女崽的成年礼,只是趁着太阳未出,宰杀一头行动迟缓的蜥甲兽。但那个时候,浪部男人的成年礼,却是趁着太阳未落,掳掠一个少女。”

    这可不就是掠婚最初的由来,女性的黄昏,婚姻奴隶制的起源,偶尔得闲看直播的神奇大佬冷脸呵呵,这帮精虫上脑的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论什么时候,生存都是残酷的,失去护持己身的力量,就会悲惨地沦为鱼肉。

    原始星球的部落女战士也不傻,经历过几近亡族的史前大灾难,经历过惨绝人寰的残酷背刺,男性这种生物,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被世代镌刻于心。

    于是团结起来的母系部落又恢复了男女分居,不仅坚持磨砺战力,并且态度也变得非常强硬,不再允许成年后会变得难以自控、且富有攻击性的男性群体在部落地和族地附近大量聚居。

    “百年前,虞部落和我们部落,或者说,和大多数部落一样,并不接纳男性进入族地,男崽成年就会送出去,要么安置在自家部落边缘,要么安排到别部落地。”

    虞羡大睁了双眼,哦豁,赶情她们部落这伴伴制,还是个新发明?不到一百年的新发明?可真是敢为人先啊。

    这位敢为人先的勇者,不会就是她家老太巫吧?

    史鉴在前,就不怕翻车?重蹈覆辙?

    虽然目前看来,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但平心而论,估计是个部落人,都会如此怀疑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一场勇于试错的豪赌

    虞部落伴伴制的最初倡导者, 是已故太巫的老师,如今仍然健在的三长老和五长老,只比太巫小二十来岁, 也是对方的学生。但将伴伴制落实到地的, 却是老太巫这个中途转职的超龄继承人。

    百年前,浪部又开始重新活跃,且有复兴壮大之迹,那场战事,持续了足足十年,才告终结。在安稳了数十年后, 祸害再度卷土重来。这对半路师徒的阿姥阿姆女儿,就是这样, 俱在浪祸中战亡。

    当时, 原始星球上的母系部落众多, 限于广袤的地域和落后的交通, 信息交流不便,只是松散的部落联盟。

    各个部落发展良莠不齐,对男崽的教养和管束状况不一, 但对成年男性更是戒备居多,普遍的相处方式, 就是找看顺眼的强壮者借个种, 然后一拍两散。

    这个时期,人族内部的男女对立依然在持续, 并随着浪祸的起伏不断加剧,恶性循环下, 几乎达到了顶峰。

    被族群放逐的人族男性, 犹如一盘散沙, 失去约束同时也失去信任的他们聚居在一起,活得和丛林里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另一方面,想要成功繁衍后代,他们必须保持强大,因为人族族群繁衍,在野兽环伺的原始环境下,依然在追求武力的强大,男性越强大,被选中的可能性越高,他们天性里就存在的攻击性,也由此不断强化,失控的概率也剧增。

    “男性不适合掌权,因为他们的本性中,不但具有强烈的攻击性,还天然具有排他性。他们若是掌握了族群的主导权,不止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会成为受害者,幼崽也会成为受害者,成为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上了年纪的师渔太巫,慢悠悠地回顾着过往历史,陈述着她认定的真实,语气沉静且从容。

    “就好比,新入主兽群的雄性头领,第一件事就是咬死上任留下的崽子。那些强大的猛兽族群为什么难以壮大,除去天敌和食物制约,强者至上、自相残杀,才是根本原因。”

    神奇大佬甩去指尖沾上的水滴,点头赞同。

    自古以来,一个族群的幼崽,人族也好,动物也好,失去父亲还可能活得很好,失去母亲很少能活下来。

    早就有科研数据证实,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真实是,孩子可以没有父亲,但不能没有母亲。

    有母权,才有子权。母权之不存,子权无所附。

    实际上,去除所谓文明的矫饰,回到人族起源最初,这其实是个再显而易见不过、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实。

    何况,雄性之间的竞争,源自自然天成,是自然需要。人族男性,是一种进化不完全的动物,而雄性兽类,是一种很容易杀疯的生物。

    原始星球上,浪部隔段时间就会死灰复燃,成为无法根除的藓芥之患,神奇大佬觉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就和她们星球上一样,单身女性再多也无甚害处,男性光棍一多,社会治安就会直线下降,不安定因素急剧增多,成为一大祸患。

    倒是当权者挟舆论之势,一边下狠脚踩不想被捆绑的(伪)剩女,一边迫不及待举起大喇叭,呼吁关爱脱不出手的(真)剩男,还大剌剌打出暖被窝工程。

    嗯,当时那帮子人形生物那急切模样,她和论坛的姐妹们,都是直接建议仿佛特别感同身受的号召者们去隔壁变个性,努力搞搞内销,还能双倍去库存。

    神奇大佬思及此事,嘴角不觉上扬,旋即紧抿,她们,她那些活得那么努力、那么鲜活的同胞们,都不在了啊。

    然而,野生雄性猛兽的攻击性,会针对前任遗留的幼崽,却不会随意针对雌兽,但无知且傲慢、自诩万物灵长的人族男性更加狠毒,会将女性从原始的性化到封建的奴化到资本的物化,将后者连人格都践踏到尘埃里。

    她们这个星球,她们所有同胞漫长漫长的受难史,没有一个男性是无辜的。都是吃着她们姐妹姆姥的血馒头长大的。这是男性的原罪。

    女性的原罪,大概是生下这样的男性,却无力管束,还天真地幻想,弱者的悲鸣,不会是对方耳中的仙乐。

    看多了原始星球的部落人日常直播,她越发能肯定,就人族最初起源来说,男女本就相当于两个族群,就历史进程而言,男女族群的融合,还要在种族融合之前。

    可悲的是,她们生活的这个星球,男女融合,根本不叫融合,从头到尾,都叫做征服,写作平等,读作奴役。

    在科技的持续发展、漫长的社会化历史进程中,男人与女人,从未真的心心相惜过,依然是两个泾渭分明的族群。

    只要被故意划分出来的、社会意义上的男女之别存在一日,人族就始终被分裂为男人女人两个族群;男女对立就是事实存在,就不可能消失;有着男女两种性别特征的人族,就无法真正的平等归为人之一体。

    神奇大佬一心三用,一边反思着惨痛的历史教训,一边寻思着如何借鉴现存生物基因图谱,将胚胎培养皿里未来同胞们的盔甲造得更坚实点,她早就对过去那个女人孩子动辄遭殃的世界厌倦到厌憎了,一边动作熟练地将圆溜溜的小土豆倒入机器漏斗中,按下开关。

    很快,一条条连包装都能食用的管状营养剂,便从出口跳了出来。

    连头发都剪光光用来做肥料种菜、曾坐拥私人研究所的超级富婆女科学家,目光下意识又落在那些光泽漂亮、富有弹性的干鱼皮上,啊,想吃,好想吃。

    幸亏没看见虞羡今晨享用的美味鱼饭、鱼籽酱和米粥,要是看到,她一定会心痛到窒息,看到吃不到,太让人心痛了。

    可怜的神奇大佬两眼放空,食不知味地吸食着生土豆味浓重的营养剂,凝神细听师渔太巫讲述她们人族史上第一次男女融合失败的往事,权当下饭。

    “曾经,在那场关系人族存亡的共患难后,我们接纳了他们,与他们分享食物,分享居处,分享一切可以分享之物,他们却在本能与贪婪的驱使下,企图反客为主,想要操控我们,不断冒犯我们的生存边界,侵犯我们的自由边界,践踏我们的人生,最后,我们拿起了武器,再次将他们驱逐出了族群。”

    直播间从不营业的主播虞羡,则恍惚又回到了接受太巫教导的时光,她突然反应过来,她进入师渔部落的祖地,应是得益于她太巫继承人的身份。

    一个会截肢会制假肢的优秀小厨子,显然还不够格领受如此殊荣。师渔太巫和她初次见面,叫的也是虞小巫医。

    带着奇异香味的风穿岛而过,送来细碎的欢笑声,有老人苍老又慈爱的呵呵笑,也有成年女战士爽朗的哈哈笑,有幼崽们清脆活泼的咯咯笑,还有变声期少年们的嘎嘎笑,听起来分外和乐融融。

    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氛围中,师渔太巫续道,“虽然我们重新掌握了主导权,但这帮乌合之众无法灭绝,因为我们也无法保证经由我们的身体生下的男崽,能够顺利摆脱成年就会冒出的兽性。”

    虞羡不由想起太巫曾对阿姆时说过的类似话语,“造物主允许他们生而为人,但不是完全的人,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进化的道路,做人,还是做兽,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与太巫以劝解为目的的话术不同,师渔太巫看问题的视角与语言表达,要更加犀利,却同样直达本质,“从我们内部诞生的浪部,总会死灰复燃。他们虽是一帮乌合之众,但一旦聚在一起,攻击性会倍增,而他们的排他性,也会因此暂时达成一致对外,他们合作狩猎的目标,就成了我们,被造物主赋予创生能力的我们。”

    虞羡觉得自己大概长了一张好学生的脸,或者是好奇宝宝的脸,特别能勾起长者们的教学欲和倾诉欲,经过漫长的人族部落发展史回顾解析,她终于等到了正文,关于她家百龄老太巫的故事。

    “她们都这样认为,既然浪部之流无法杀光,那就从源头上扼杀,由掌控族群主导权的我们,制定严格的标准,用类似驯化战斗伙伴的方式,筛选和教化提供另一半血脉的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