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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筷子,靠上椅背看着他:“你去了。”
李白扶着墙棱,静静地回望。
他忽然在想,那种平衡会否并未存在过,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臆想。他和杨剪都是喜欢自欺欺人的那种人吗。
杨剪又道:“罗平安都和我说了。”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哦,那时候我在飞机上,”李白垂下睫毛,笑得有点羞涩,“哥,你是不是也觉得罗平安是个大嘴巴傻叉儿?干嘛还给他当伴郎啊,别理他了。”
“……”杨剪审慎地说,“你应该等我回来。”
“可是你不回来,”李白低着头往厨房走去,“我等不及想去看一眼,就去了。”
在碗柜旁的抽屉里翻找,他拎出一袋速溶豆浆,一袋黑芝麻糊,拆开倒在同一只碗里。这两种东西混合冲泡在一起是杨剪喜欢的口味,他还买过一些让杨剪拿到办公室,也不知道那人喝过没有。
“我想烧点纸,但没地方卖,只有卖那种小烟花和仙女棒的,不太合适,”他缓缓倒入热水,用一只铁勺搅拌,“我只能和姐姐说对不起。我说了。说了好几遍。”
“你不用说。”杨剪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是吗?”李白的手僵了一下。
“我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去。”隔了一条走廊,一个厕所,这声音听不清楚。
“是吗。”李白又道。因为我去了,姐姐就算能看到,也不会开心。因为那是你心里非常纯粹洁净的地方,某种程度上,能在你“很不对劲”的时候给你一点安慰,我去了,就踩脏了。是不是这样。
他看着自己的的手颤抖着,从方才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家里地方小,只能把药箱和这些冲泡的干货塞在一起。
而家里除去胃药之外最常备的就是安眠药了。
李白越想越觉得,杨剪未免太温柔,把话说得那么委婉,顾忌自己的感受。但也正是这种温柔让李白难过得无所适从。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会多说……只是乖乖地等着他回来,或是干脆少在家里待着,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这是杨剪想要的状态吧?
是方便杨剪出去工作,消化伤痛,探索世界的状态。
李白的确试着做过,非常用力地试过,但现在好像做不下去了。杨剪好像在一次次的推拒之下离他越来越远,而他现在想到杨剪会再次踏出那扇家门,离自己更远那么一点,心里就会悸痛。
真的不要那样……你有什么,开心还是难过,也要让我陪着你啊。
李白看见自己的手拧开药瓶,倒出三片,用瓶盖碾碎,再撒进那碗糖水里。最终还是搅得不够均匀,混起来太容易结块了,但杨剪和他说过,那些结块也很好吃。
端着小碗,李白穿过走廊,站回餐桌前。他把凉水的杯子推到一边,把小碗放在它原先的位置上。
“那我以后就不去了,我再也不去,”勺柄往杨剪手心塞,他俯身,轻轻贴在杨剪唇边,一字一句的开合都抵在那里,“哥,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如果当时你没有上课,要我跳海,我也会跳。”
说着他闭上眼睛,能感觉到杨剪张开了嘴,薄唇柔软,呼吸湿润而滚烫,“我看到一个很合适的断崖,旁边就是公路……”也能感觉到那只手终于打开,握住了那柄勺子。
“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喃喃重复着,李白勾住杨剪的脖颈,坐上他的大腿。他要看杨剪把那一碗都吃掉,在此之前,他绝不会站起来,不会离开。不。不对。又错了!
他永远也不要离开。永远。
第63章 疯狂的阳光
其实也不能怪在罗平安头上,应该说,如果不是自己,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当时杨剪正在洗碗,李白靠在厨房门口看他眼皮打架,心中就已经知道,自己丧失了按下撤销键的余地。
用药,把人关起来,这也太神经了吧?怎么能归咎在别人身上。不过相同的方法杨剪对他也不是没有用过……然后他自己醒了,呛醒的,往顺峰饭店赶的时候可是杀人的心都有!
也差不多做了杀人的事。
所以现在也不必冠冕堂皇地求什么原谅。
李白把烟头丢了,坐在床沿揉了揉后颈,想揉开那种宿醉的头痛,可他并没有喝酒。披了件厚衬衫,他穿过那扇门,站到杨剪旁边。
天的确很蓝,风也的确吹得很冷,楼下有几个小孩跟着一个老头抖空竹,抖出嗡嗡的响,听起来就像有飞机掠过。
“你讨厌这样吗?”李白忽然问道。
杨剪已经转过脸来,低垂着眼帘,正望着他。
“我是说和我待在这儿,什么都不做。”李白仰面迎上那目光,这样解释。
“你很喜欢。”杨剪说。
这个回答还真是……聪明啊。是你的风格,李白默默想,但我现在好像猜不出潜台词了。
“你想回去上班吗?”他再次发问,“你很喜欢那份工作,那些学生,那个学校,是吗?”
“我不喜欢。”这一次杨剪直截了当。
“但我必须回去。”他又说道。
守着块黑板把几年的题反反复复地讲,小滑块,小球,质点……牛顿第一第二第三定律,我都眼熟了,为了这些你每天在办公室留到八点以后,给排队找你答疑的学生点必胜客吃,这就是你必须回去做的事。
为什么?
李白差一点问出口,可是问题已经连续三个,需要歇一歇了。
“下午我三点还有个客人,”他倒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支,咬在嘴里,凑在杨剪手边的烟头上点燃,“但我不准备去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轻靠上身边的肩膀,出神地望着窗外乱晃的核桃树枝,“我好像没有必须要做的事。”
“现在我们可以谈了吗?”杨剪却打断他的神游。
“啊,对,”李白站直身子,“其实我们已经在谈了啊,还挺严肃的。我以为你会气得不想理我,或者在我睡觉的时候直接走掉……我把你关了一天多,你肯定很难受的。”
“确实。”杨剪居然笑了,一只空竹被抖了上来,大红色,离了绳子还在呜呜地转,直往天上飞,几乎要冲到他们窗前。结果扑啦一下子撞上枝杈,又乱糟糟地掉了下去。杨剪就看着这过程,手里的香烟大半被冷风抽走。
“但你留下来了,在等我,”李白同样盯住那坠落的红点,它终于大张旗鼓地坠地,引发孩童尖笑,“是因为你想知道我到底要说什么吗。”
“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更难受,绑我的时候你手在抖。”
“……别这么说。”李白也笑了。
“要哭了吗?”杨剪偏要低下头看他,似笑非笑的弧度还挂在嘴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