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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婚礼了,她现在跑去了什么地方,连杨剪也没个准数。
李白八成无功而返。
却听罗平安又道:“他找到了。”
杨剪这才紧张起来,脱口而出的是:“拿刀了?你先拦,告诉我在哪儿!”
罗平安向来火爆的口气此刻却有些迟缓,“你等等,什么拿不拿刀的……没有!你弟弟倒是没去火并。”
“他在干什么。”手机捏烫了,杨剪还是害怕听到回答,就像这些天,他其实抗拒去聆听与李白相关的那一切。他好像在某一时刻已经被自己拆成两半了。它们相互憎恶,殴打,无可奈何。他忽然觉得罗平安说得很对,自己是个怂包,懦夫,脑子也的确不太正常。他烦透了这样的自己。
“别、别急,这个……现在情况有点儿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罗平安把嗓子压得很低,“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别背过气去。首先是,我们在广安门的希尔顿大酒店,你媳妇,搂着个,女的,进去了。你弟弟,弄了辆黑车,已经跟了有一阵了,从研究生公寓到这儿,看她们进去,呆了一会儿,突然蹲在人行道中间狂笑,抱着肚子笑了好几分钟,是真的特开心的样子,然后,有不少人围观……我这刚回过神,我得去救救他吧?我过去了。”
“你——”
“操,他看到我了。”
是阴差,还是阳错?罗平安终于激怒了杨剪。杨剪在电话里面无视他对戴绿帽的安慰,冲他爆了粗,还不给他一个理由。他担心杨剪的精神状况,同时杨剪也担心李白的,区别在于杨剪没能把人找到,而他在把李白跟丢之后,成功在李白的公寓楼下看到了自己正在找的人。
“没回来?”罗平安问。
天亮就要当新郎官的人正在仰头抽烟,五层楼,最东头那套,每扇窗户都是黑的。
“能跑去哪儿呢……”罗平安听不到回应,又推他肩膀,“哎不是你说出事就让我拦吗?合着跟犯神经病似的在街上大笑不算出事儿?你觉得他这真是开心?哦,还是你怪我这个传声筒不够快通知你晚了!”
杨剪看了他一眼。
罗平安被这一瞥惹急了,多少有点心虚,他也就越发冒刺:“睡你老婆的又不是我,你他妈的跟我气什么,莫名其妙!还是我让人看见,你那点小心思见了光,你就不爽?”
“别吵了。”
“嘿你让闭嘴就闭,我罗平安什么时候是那样的货,你喝多了还是怎么,”罗平安嗤笑,“您醒醒吧!要是真有人追杀你,你出现在这儿就已经把家属暴露了,跟你上去也没区别!”
“很快就能结束,”杨剪轻声道,“再过几天就都安全了。”
有只知了啪地摔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扑腾两下却飞不起来,杨剪看着它,它叫了没几声就彻底安静了。
“杨剪,真他妈不像你了,忸怩来忸怩去,躲在人楼下说屁话感动谁呢?”罗平安则踩过那只知了,提起他的领子,慷慨激昂吐沫横飞,“老子听不懂你什么安不安全,老子也看不出你是在乎还是不在乎,你们猫捉老鼠拖着我当中间人干嘛啊?要真觉得自己把人伤到都让人不想活了,你就跟他说你别死啊!来就来个痛快的,现在要么拍屁股就走,要么高歌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让楼上听见,全都比跟这儿怄着自己强!”
杨剪还是静静地听,面无表情,一脸的寒气却快要冻住,听完了,他直接把还在推搡的罗平安掀翻在地,拳头已经要砸下去,终究是没下狠手,定格似的顿在罗平安面前,然后沉默起身,把大半支烟摔在他身上。
火星乱飞。
他自己走了。
在乎?不在乎?这是太私人的感受,而大多数时候,生活是一团顾此失彼的乱麻,私人感受远不如人们想的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供人体验,辨别,回味。
至于爱?它的定义是什么,它究竟存不存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想必很闲。世界上恐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有资格去琢磨它,因为他们真正在生活,剩下那九成都只是活着,只是被一件接一件的事赶着往前走罢了。
还没走几步路,杨剪就接到杨遇秋的电话,问他礼服放在了哪儿,叫他回家拾掇行头,说自己要帮他,但杨剪拒绝了。接亲时间定的是早上九点,婚庆公司的车说好七点半要在启迪科技大厦下面等他——他情愿在那三间破工作室里整理自己,也不想“回家”。
当然他跟杨遇秋说的是自己正跟李漓在一块,有地方待。
他也不打算睡觉了,反正离他不得不把自己捆进礼服还有一段时间。当前最棘手的是,李白为什么大笑?大笑之后又跑去了什么犄角旮旯?手机是真的坏了么,那有没有换部新的。杨剪一路都在想。有很多次,李白满世界找他的时候,大概也是走在这样的路上。
这种想法像藤蔓一样把他缠得密不透风。
杨剪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过于感性,也太软弱,他正在被威胁,他看到失控的前兆。他不想和李白见面,也找过不少借口,到现在却又焦虑地想把李白找到。他所求的只是李白安全,还活着,不然他一辈子都逃不出这片愧疚的雾,可是怎么连这点东西也确认不了。
找过了所有想得到的地方,杨剪甚至走到翠微,去看了东方美发,一无所获。
大约凌晨四点,他两手空空地回到科技大厦,手机没电了,他必须得上楼换块电池,接着可以泡杯咖啡再次出发。绕过旗杆,在一层的门柱旁,他只是贴得近了一点,就被地上的东西绊住了步子。
不是东西,会动,原来是个坐地的人,靠在门柱上。
泛滥成灾的昏沉一下子就醒了。
那人被他吓得蜷缩,好比墙缝里卡住的一片折叠的影子,喘息声潮湿又急促,像雨,却又突然跳出阴影的界线,站到他面前。
有路灯的光,杨剪的眼睫都定住,他看到李白的脸。
“我睡着了。”李白说。
“我们还是见面了。”他又道,“在这儿睡了好久,大概三点醒了一次?怎么又睡着了。”
杨剪不语,盯住那副五官。移山倒海的几小时已经转为一秒钟的寂静。李白,一个幽灵,无孔不入,无影无踪,但至少这次没消失,是活着的。
“已经这么晚了啊,昨天都过去了,十月五号快乐!你准备婚礼到现在吗?”李白念台词似的说,身上冒着一股异样的兴奋,看了看表,目光又跳到杨剪身上,灵动而狡黠,“可是只有几个小时了,哥,你怎么还邋里邋遢的。”
邋里……邋遢?
那是你吧。杨剪继续注视他,要把他盯到骨头似的。你瘦了。脸上晒出癣。嘴唇被你自己啃破了皮。头发很久没剪。你多了三个耳钉一个唇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