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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怎么相识、祝振海如何用心追求,到自己的妈妈如何不知好歹,最后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分了手,结了婚。婚后很快就有了孩子,可祝杰人生中的前几年,每天都是在爸妈的争吵声里过的。
印象最深的是祝振海那句,姗姗,你的心根本不在这个家里。
那妈妈的心在谁那里?祝杰不清楚。
父母吵架,心底产生的无助感始终困扰着祝杰,他曾经认为爸妈感情不好是因为自己。有时候,妈妈会消失好多天,爸爸工作上升期,他们的冷战蔓延到祝杰面前,一冷就是好几年。
自己就在冷暴力的环境下长大了,还以为这些错都是自己造成的,只要听话,不吵,不闹,不发出声音,这个家就可以安安静静,再没有人吵架。
慢慢的,祝杰开始在意爸妈的脸色,在意每个人的看法,当一个懂事的乖儿子,哄他们开心。
没用,5岁的时候还是离婚了,没多久,妈妈跳楼。也就是从那天起,祝杰才知道爸妈感情不和,与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
因为妈妈在外面有个情人,一个女的。是同性恋病害她跳楼,害他们离婚,害自己没了家,他恨死同性恋了。姥爷说的对,同性恋是世界的毒瘤,都该去死。
再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又过了几年,爸爸再婚,赵雪代替妈妈住进家里。她和祝振海不吵架,他们是喜欢对方的,一起做饭、吃饭、陪自己看电视,帮自己找游泳教练。可他们越好,祝杰就越恨,不到10岁的孩子已经装满了仇恨,强烈地、真实地恨着这个世界。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喜欢他。
“你好好想想吧,这几天先把治疗补上。”范万国又嘱咐特护注意事项,把祝杰留在病房里。
让他从小就看着,搞同性恋的人怎么把自己作死的,唉。
片刻沉默,祝杰朝陈启说:“我姥爷让你监视我吧?用不着,我妈在这里躺着呢。”
躺在这里的植物人就是拴住祝杰的锁链,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回来。
陈启不摇头也不点头。
“烟瘾犯了,你要监视我就跟着来。”祝杰到除菌室脱外罩,走到窗台试着推了一把,封上了。
只能去洗手间抽。点烟的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
“范教授说你是运动员,不能抽烟。”陈启停在几步之外。
“再抽几次,回去和男朋友一起戒。”祝杰狠狠地吸了一口,“你抽不抽?”
陈启很规范地拒绝了:“这里是医护场所,按理说整栋楼都是禁烟区。范教授他……”
“我姥爷那套理论,你信么?”祝杰突然问。
陈启又一次闭了嘴,换成研究员一样的眼神。仍旧不摇头也不点头。
祝杰吐出一个烟圈,自己抽烟不好看,烟圈也吐不圆,薛业抽得很漂亮,烟头嘬得一亮一亮的。可是再好看也不行,回家之后逼他戒了。
“我妈生我那年,刚好是同性恋去病化闹得最凶的几年。”祝杰说,一个烟圈越散越淡,“姥爷以前跟我说,那些人都是受西方文化的荼毒,不管教不治疗,很快会有地方允许他们结婚,胡闹。”
陈启打开一扇小窗,散烟味。
“姥爷家里,光是锦旗和感谢信,专门腾出一间屋子装的。”祝杰把脑袋低下去,纯黑的篮球鞋,薛业不喜欢黑色,他喜欢鲜艳的。
薛业有一条贴体的运动短裤,紫粉色的,特别短,只穿过一次就被自己没收了。
“范教授确实厉害。”陈启很严肃,“我是他学生的学生,不光是性取向障碍矫正,在治疗精神分裂、抑郁症和被害妄想这方面,你的姥爷拯救无数家庭。”
“是,好多感谢信我看过,他救了那么多的人,把我妈给逼死了。”祝杰的声音冷漠又凶猛,“我妈是同性恋,所以他就怕我受影响,做检查那年我初三。”
陈启一愣,不过性意识萌芽的年龄一直在提前,已经提前到了12周岁。“结果呢?”
“你应该知道那个检查吧?”祝杰叼着烟,简单的黑T恤,简单的牛仔裤。
“知道,大脑的兴奋区域无法骗人,这是科学。”陈启回答,“如果向你展示有同性性行为暗示的图片、文字、音效,再经过精密的扫描和思维判断,确实能判断一个人的性取向。”
“嗯。”祝杰点头,“你告诉我,我是我妈遗传的么?”
“严谨地说,有可能。”陈启身上还有博士生的样子,回答问题一板一眼,“8%到25%的测试基因突变在同性性行为变异里有重叠,男性女性之间部分重叠,也就是说,不分性别的遗传,且男女基因样品中发现的变异不完全一样。”
祝杰眯着眼:“听不懂。”
陈启突然笑了:“确实存在基因根源,相关变量中有32.4%来自基因,但基因不构成全部原因,这也是我研究的重点课题,人类是否生下来都是双性恋,但受环境把控的影响。范教授带你做检查,是有科学依据的。你是检查完才知道自己的取向?”
祝杰摇头,从来没有人和他好好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男生。“检查前一年,我有感觉,对男生感兴趣。但是我觉得自己很恶心,也很怕。怕同性恋会害死我,也怕姥爷失望,受不了这个打击。”
“你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祝杰把烟掐断。
陈启不问了,这样的孩子,大多都是天性温柔且敏感,但丰富的情感强化了他接收到的情绪,一不小心就会走上范姗姗的老路。
“那么,范教授的治疗对你一点用也没有?”
“没有。”祝杰把手伸向窗外,风是冷的,薛业这时候已经睡了吧,晚饭绝对是吃方便面凑活了一顿,“高一那年,我其实应该死了,比我妈惨烈。慎重地考虑怎么死,第一个就排除了跳楼,怕摔不死,摔成我妈那样,没有尊严地继续活着。”
陈启开始防着他,防着他做自残的事。“不应该啊,我看过你的治疗记录,一直在好转。包括你的脑部扫描和行为矫正,还交过女朋友。”
“行为矫正就是打压性欲,结果越压越压不住,女朋友……装的。我不装,他和我爸给我转学。”祝杰随手关上了窗,“治疗我配合,但是这几天每天都要见我妈。”
说完,祝杰洗了洗手,重新回到除菌室。再踏进隔离病房,床上的女人永远安静。
刚变成植物人的时候,妈妈的眼睛是全部闭上的,后来慢慢开始有一条缝。祝杰以为她快醒了,后来才知道,长期昏迷的病人会有这样的现象,不可能醒了。
可他总觉得,她什么都知道,每次自己在床边上趴着眯一会儿觉,检测仪上的心率都会快一些。
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