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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祯拧着眉毛,灿如星辰的眸子泛着冷光,薄唇微启,模样很是惊慌。温良良闭了闭眼,手指捏着顾绍祯的衣袖用力一扯,耳朵便如同被人凿开,霎时听得清明起来。 见她神志恢复,顾绍祯不由松了口气,揪着的心刚一落地,身子便骤然失了平衡,抱着温良良后仰跌坐下去。 彭吉往前跑了两步,一脚蹬在台阶上,一手扶着柱子,惊魂未定。方才顾绍祯在临近的屋檐下静窥,换做旁人都未必赶得过来,更何况以他病弱的身子。 “明明是给我冲喜的人,怎的这样弱不禁风,还是..”顾绍祯将薄唇凑到温良良耳边,轻轻一呵,温良良打了个颤,便听他接着说道,“还是,一想到要跟我和离,突生悔意,心痛神伤起来。你若是现下想明白,我权当那些话,你从未说过,如何?” 他眉尾轻轻一挑,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温良良挣了下,从顾绍祯怀里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扶着圆柱站定。 顾绍祯的手垂在半空,左腿横着,右腿屈膝,雪白的缎面披风撒开一片。他侧过脸,迎上灿白的日光,笑的愈发纯良无害。彭吉想上前将他扶起,却见顾绍祯背过头去,自行站起拍了拍衫上的褶皱,复又冷冷的望着阶下那人,淡笑道。 “赵姨母,你清早推了我的人,若不说出个道理来,叫我面上着实过意不去。” 他腔调冷厉,只慢悠悠的瞟了一眼过去,却叫冯玉璇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胳膊上的寒毛倒竖着一根根的站了起来,她摩搓着手腕,笑盈盈的往前去走,彭吉不着痕迹的将她挡住,一副切勿打扰的肃穆样子。 冯玉璇一愣,随即皱着鼻子,扫了他一眼,虽有些难堪,到底是有事相求,便赶忙开口解释。 “绍祯你可错怪姨母了。”她甩了下巾帕,想绕过彭吉走到顾绍祯面前,谁料那人跟着转了一圈,也不说话,只是倚仗身高,满怀敌意的俯视自己。 冯玉璇唉了一声,又道,“良良是我亲外甥女,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会诚心推她。未嫁到顾府之前,良良身体一向很好,我又怎能料到,轻轻一碰她便倒了,你瞧瞧她乌青的眼圈,昨夜是不是又熬了,姨母真的有些愧疚。” 她故作夸张的抹了抹眼睛,擦红了眼眶,满是慈爱的上前握住温良良的手,她骨节硬,握的又紧,温良良挣了两下,没挣开,便索性由着她去。 顾绍祯背手走到温良良身旁,犹疑的看着冯玉璇,又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拍着那细滑的肩膀问道。 “赵姨母的意思,是因为伺候我这个病秧子,累坏了良良?”他停顿了些许,冯玉璇刚要辩解,便听顾绍祯接着反问。 “赵姨母倒是真的应该愧疚,本来冲喜的是你女儿赵阮清,也不知姨母用了什么手段,逼得这蠢货主动跳了我这个火坑?” 话音刚落,赵姨母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动了动唇,没想到顾绍祯会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将此事挑破,自然心中郁愤不已。 温良良垂着头不做言语,那人的掌心冰凉,饶是穿着披风,依旧冷的像是终年寒雪。 她觉得顾绍祯不对劲,平素里看到赵姨母都会避开走,鲜少会同她搭腔,今日却是牟足了劲,要与其争个长短似的。 “哎,良良,旁人便也罢了,你难道不明白姨母的苦心吗?”赵姨母一挥手,泪珠子噼里啪啦顺着眼角掉了下来,越说越委屈,竟由低声抽泣变成嚎啕撒泼起来。 温良良见了烦,抬眼看着顾绍祯,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柔声道,“夫君,莫要气坏了身子。” 冯玉璇侧耳一听,见温良良没有帮自己搭腔,便哭的愈发起劲,恨不能将四邻八舍全都招来,顾绍祯看了眼彭吉,轻轻掩住唇角咳了几声,吩咐道。 “彭叔,我耳朵躁的厉害,叉出去吧。” 冯玉璇帕子还盖在面上,听他如此无情,忍不住一摔手,哑着嗓子道,“若不是为了你母亲,你岳母的生辰,你们当我愿意上门自取其辱! 罢了,我也不管了,左右是我多操心,惹人烦,我只是来知会你们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怜了我那孤寡的妹妹,从此倒真真是清白一身了。” 她转过头,慢慢走了几步,见无人上前追赶,便猛一跺脚,气势汹汹的夺门而去。 院中恢复宁静,顾绍祯撇开温良良,径直朝着东偏院踱步,微风乍起,掀开他雪白的披风,刮落枝头的浅淡杏花,洋洋洒洒的扑落在他清瘦的肩头,温良良顿了半晌,随即跟了上去。 她跑的急,没成想顾绍祯猛然刹住了脚步,甫一转身,便见温良良直愣愣的冲了上来,毫无提防,他的手下意识的抱住温良良的腰身,连连后退,两人将那棵梨树撞得枝杈乱摆之后,好容易稳住了身形。 顾绍祯后背抵在树干上,凹凸不平的树皮布满各种疤痕,硌的他蹙起眉毛,闷哼一声。 温良良连忙让开,与他隔了两步的距离,忐忑道,“我不是有意的。” 顾绍祯缓过劲来,冷冷瞥了她一眼,拂了拂手,笑道,“看见了那封和离书,巴巴的过来感谢我的大恩大德?” 彭吉再次从月门口穿过,听闻此话,忍不住暗暗着急,照此下去,夫人铁定留不住。明明万事聪慧的公子,怎的对着夫人就如此赤口毒舌,非要落得个两败俱伤才鸣鼓收兵。 那封和离书在胸前,犹如烙铁一般,灼烧着温良良的肌肤,她脸上一红,“不是,我是想说,今日我母亲的生辰,能否陪我过去一趟。” 她没抬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只待一小会儿便可,我母亲身子一日坏过一日,若你能在临走之前见她一面,我自是感激的。” 顾绍祯搓着手指,凄白的脸上悄悄漫出一抹暖意,他走近了些,俯下身子与温良良对望着,后又嗤笑道,“放心,你我和离的事情,若你不想与旁人说,便由着你。” 说完又觉得怕她误会,忙加了一句,“我是想着,左右我人已经离了金陵城,他人说什么都与我再无关系。” 他直起腰,心跳的厉害,温良良的几绺乌发荡在腮边,衬的肌肤莹润可人,顾绍祯咽了口唾沫,背起手佯装镇定的一步一步走远。 “顾绍祯!” 身后那人忽然醒了一般,脆生生喊了一嗓子,顾绍祯只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温良良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如同春雨淋落。 “嫁给你,是我自己选的,不是被逼的,赵姨母骗我,我自己清楚。 只是我八岁便认得你,你脾气虽然坏了些,可若要眼睁睁看着你药石无医,就此死去,我于心难忍。 我嫁给你,一半是为了母亲的病需要银子养着,一半是真的想试试,冲喜究竟能不能救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