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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 闻到空气里冬日特有的清冷味道,还有背后雪松的涩涩香气。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六点多,最是好眠的时候。生物钟让她的血液逐渐沉缓, 眼前的行人也好商店也好都变成暖晃晃的一整团。谢昳不禁有些后悔走路回去, 困成这样,靠她自己大概是没法走回酒店的。 好在身边这人着实可靠,她半个人的重量强加在他身上, 他却连一丝晃动也没有,只稳稳当当地带着她向前走。 ——比起五年前,他已经长成了如今这般有着宽广肩膀、坚硬胸膛的男人。 两人沿着街边缓缓前行,倒是像极了一对来游玩的小情侣。 黄刀镇上没有太多高楼,地势也算是平坦,极远处海拔不高的起伏着从四周环拥,峰顶有皑皑白雪覆盖,那副岿然不动的模样,似乎是存在于这地球之上几千年。 这里有许多大都市中常年难见的自然力量,一切都原始地、野蛮地、不经雕琢地展露在眼前,而仅仅两万人口的镇子,更像是一群孤独的人聚集在这北极圈之外,从大自然的手中抢了那么个地方,画地为城。 “昳昳,你看前面那对夫妻。” 谢昳眯着眼睛困倦至极地看去,他们前方几步的距离外,一对年迈的老夫妻挽着手从一家印度小店走出来。白发苍苍的老头穿着洗得有些褪色的派克大衣,左手拿着一包煮菜用的咖喱、一盒看不出品种的肉和一捆绿油油的西芹,右手牵着他同样白发满鬓的老太太,慢慢地往前走着。 谢昳一直看着他们走到不远处橙红色砖瓦的巷子里,然后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谢昳偏过头,看着比她高将近一个头的男人,夕阳沉沉,他的侧脸被映照得泛红,那眉眼极为出挑,依稀还是当年英俊得动人心魄的模样。 江泽予沉着嗓音说道:“我很羡慕他们。” 谢昳松开挽着他的手,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却偏把话往难听了说:“……羡慕什么?那两个老人应该是当地的居民,这个镇子这么偏僻,方圆几百里都是人烟稀少的群山和冰原,一辈子在这里生活有什么意思?何况……你看那个老人家,他左手拿了这么多东西却没有购买一次性袋子,身上的大衣也洗得褪色,大概是经济条件很不好。”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江泽予,你如今是上过时代周刊的有钱人了,这么穷苦潦倒的生活,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热切又渴望。 江泽予挽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从一整条街亮着灯的饭店门前走过,声音如同沉沉的晚风:“我只是羡慕他到了这个岁数,还能牵着他的女孩儿回家。” 他用了“女孩儿”这个词,其实和方才那个臃肿矮胖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形象很不符合,但在这时候却让谢昳险些热泪盈眶。 白发苍苍或是行将就木,在爱情里,在爱的人面前,她依旧是少女。 他说不出来什么露骨的情话,表述间似乎完全不涉及他和她的事情,但却一字一句如冰刀敲进她心脏:“昳昳,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不会有这种时候。如果有,我愿意拿一切去换。” 他说,他愿意拿一切去换,包括自由、财富、甚至生命。 谢昳忽然明白,她心底空白了五年的那道选择题,被他填上了一个答案。 果然是和她曾经想的那样,截然相反的答案。 昏昏欲睡的脑袋在这一刻忽然清醒,耳膜鼓动,心脏狂跳,她听到自己开口:“江泽予,有一些事情我得告诉你,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要讲完它可能得花一整晚的时间,甚至一整夜的时间,你愿意听我说吗?” 那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大概……得从十二三年前说起吧。 久远到很多时候她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那些沉重的故事模糊又支离破碎,仿佛像是发生在前世。 街边红日沉沉,墨蓝色的房子被染成紫色。 江泽予点头,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心里大致有了一点预感。 谢昳深吸了一口气:“江泽予,你还记得昨天我问过你,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其实……” 她硬着头皮说出开场白,然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却被身后炸耳的鸣笛声打断,谢昳回头,路边斜斜靠过来一辆粗犷的越野车,轮胎上绕着重重的防滑铁链。 一身红色冲锋雪服的林景铄从副驾驶窗口兴奋地探出头来,眉飞色舞地冲他们挥手:“Sunny,无巧不成书!带上你男人跟我们一起去喝酒啊!周导说带我们去喝当地印第安人酿的Pulque,小岑宁也去哦。” 谢昳:“……” 这个美国人口中乱七八糟的词汇和喜笑颜开的一张脸,成功地把她的心情从浪漫又壮烈的泰坦尼克号甲板一下子拽进了夏威夷热热闹闹的草裙舞聚会上。 “其实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呃。” 谢昳挣扎着想要不顾他的打断继续述说自己的故事,却发现脑子里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已经完全没有了。 “……” 谢昳总算明白为什么国外电影里,老人家给自己的儿孙们讲年轻时候的故事之前往往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围坐在壁炉前,也总算明白那个关于小和尚的故事每次都要从“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开始。 讲故事真的是需要氛围的。 她转过头,扁着嘴看向身边的男人,眼神里有着可怜巴巴的挣扎感。 江泽予好笑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他知道,她要说的故事大概不轻松。其实他刚刚看着她眼睛里困顿至极的红血丝时便觉得,今天或许不是一个听故事的好日子。 “五年我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昳昳,你要是想去的话,今晚跟他们一起喝点小酒,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养足精神好好说给我听,好不好?” 谢昳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垂头丧气地拉着人往越野车边走去。 后座上只有岑宁一个人,正蔫了吧唧地靠在沙发垫上玩手游,抬头看到进来的人,立刻坐直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江泽予冲他点点头,坐在后座正中,又朝车窗外的谢昳伸出手。驾驶座上,周子扬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曲起支在打开的窗框上,羽绒服撸到手肘的位置。谢昳看到他胳膊上纹了一朵清新的栀子花,这跟他整个人粗犷野性的风格大相径庭。 车子很快到了他说的那家印第安人开的酒吧,招牌是一块粗糙的铁板,上边的单词大概是印第安人的某一系语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酒吧有着粗犷的木门,漆成血一般的红色。 几人推门而入,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几盏简陋的灯,还有稀稀拉拉的人。 这里离镇中心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