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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众人是猜测大巫做了什么为上天鄙弃之事,但渐渐地话题的转向就变得奇怪了,有人觉得大巫的死不是正常的死亡,因为大巫不知道自己会死在这时候,所以他没有来得及指定后人。
既然大巫不是正常死亡,又怎会在此时死亡?当然是因为大巫是被谋害的!
巫是整个部落的信仰,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部落都站在了王帐的对面,他们要求大单于调查此事。同时又有人提出查看大巫的尸体,却得知大巫的尸体已经被焚烧。
这太奇怪了!虽然大单于说这是大巫的要求,因为大巫是以火占卜的巫者,所以他最后也想要回归到火焰里去,但是别的匈奴部落怎么解释也不听,他们认为就是军臣单于杀了大巫。
他是渎神者!
军臣单于不止一次掀翻桌案,他很清楚这是一盆污水,但这盆污水扑的时机太好也太妙,令得他一时半刻间竟然都没有还手之力。
大单于是真的没有对大巫动手。他虽然有心削弱其权利,但他只是出于权势想要夺权,并不代表他真的不相信神。大巫是正常死亡,偏偏死的原因不太光彩——他是被女人掐死的,在床上。
为了掩盖这一点,军臣单于才急急将尸体处理掉。
然而,哪怕他召集部落勇士进行解释,愿意听的人也不多,就连他让第一个见到现场的大巫学徒来解释亦然,这些人说学徒是他用继承大巫之位来引诱的人,他的话并不能作数。
军臣单于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我的父王遇到过和您一样的事情。”南宫公主这样说道。此时她正在为大单于焚香,香料是大汉使者上一次带过来的,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了,南宫熟练地打篆引火,然后将香炉盖子掩上盖住烟气,只留渐渐馥郁起来的檀木香气自炉中逸出。
檀香安神,自打南宫开捣腾腾香料之后,大单于就经常过来留宿,在南宫这里他能感觉自己放松一些。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敢彻底放松,南宫是大汉的公主,如今汉匈关系紧张,他不得不防。
就这样,他为了追求心静而来,却迟迟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怎么说?”
南宫平静地说道,“当年七国之乱,您一定有所耳闻,那时候七国乱臣以诛杀晁错为名发兵,而当我的父亲真的杀了晁错以后他们却并没有停下攻伐的步子。”
“他们不是真的要杀晁错,而是举起了一面让我父亲无法按下去的旗子,为他们自己的行动遮羞罢了。”
“而当我的父亲忍痛按下旗子的时候,他们的狼子野心便遮挡不住了。”
“其实他们只是想要造反而已。”
她语气平缓,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军臣单于却听得有些入迷。七国之乱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匈人部落还在其中插了一手,想着捞上一笔,然而汉军平乱过于迅速,他们还没来得及动动弹,叛乱就已经被平息了。
当时匈奴骑兵都快抵达关隘了,只能讪讪掉头。虽然这事是左部和人商量好的,但大单于也知道些,当时他嗤笑大汉皇帝的软弱,如今听起来……“你的意思,你父亲当时就是看透了这一点?”
南宫十分谨慎地回答,“父亲的想法,南宫看不透。”
“呵……”军臣单于笑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在思考。
他觉得南宫公主说得有几分道理,他现在遇到的情况确实和当时汉国内乱有些相像,而无论如何也不肯听解释的各大部落亦是证明这一想法的铁证。
他沉吟了下,眸光阴狠似独狼,五指成拳,无意识地一张一合。南宫的视线自那上头飘过,然后她执壶倒下两杯热茶,一杯往大单于那儿推了推,一杯自己慢慢饮下。
茶水内泡了些树叶,颜色看着就挺古怪,据说是汉国最近兴起的吃法。大单于连试一下的兴趣都没有,这茶也没动。
他缓缓站起了身,一步步向外走去,南宫放下茶杯看过去,“这么晚了,大单于去哪儿?”
“男人的事女人别管。”军臣单于掀开了大帐的门帘,夜晚寒凉的空气钻入,将带着些甜味的香料气息吹散,他丢下一句「看顾好孩子」便大步跨出。
留在帐内的女人微微抬起眼帘,无声地叹了口气,举起银钗将香篆打散,原本明灭的火星很快就被香灰吞没。
南宫公主吐了一口气。她捏了捏有些僵硬的双手,然后站起身来就要出帐,哪知就在此时王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侍女恭敬地带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大阏氏,殿下找您……”
“快出去!”南宫公主斥道,她瞪了那侍女一眼,“不是和你说过,焚香时候不要带着殿下进来吗?夜里又要闹了。”
“哎呀!”侍女呼唤一声,“是奴的错,请大阏氏恕罪!可是小殿下急着来找您……”
她立刻跪下求罪,但不知为何有意无意地并未将金日磾带走。南宫眸光一闪,她叹了口气将侍女扶起,“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香对身体也没有影响,只是小孩子鼻子灵,闻多了总归不好,我小时候母亲也不让我多闻……说我闻了香夜里会闹。金日磾的性子你也知道,要是闹起来一夜就没法睡了。”
将侍女扶起之后,南宫公主伸手抱起了皱着小鼻子一脸委屈的儿子,“哎哟!我的孩儿,这是怎么啦?这小脸皱的。”
“阿妈~”金日磾将小脑袋蹭到南宫公主的颈侧,小动物似的蹭了蹭,“阿爸,凶凶。”
“嗯?”南宫看向侍女,后者恭敬道,“半路遇到大单于了,大单于似乎有心事……”
她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南宫抿抿唇,并没有多做追问,“金日磾,那阿妈陪你去骑马马好不好呀?”
小男孩立刻点头,南宫于是又说:“男子汉可不能在别人面前流眼泪哦。”
“哦。”小男子汉扁扁嘴,伸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阿妈,我好啦。”
“哎。”南宫掀开了帘子,光暗交错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有几分狠厉,但等侍女跟出来后又恢复了柔顺模样。她抱着儿子到了王帐饲养马匹的位置,然后她随意挑选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翻身上马,将儿子放在了前面。
南宫拒绝了奴隶的跟随,只带了几个侍女,她一路小跑,吸了好几口凉气才稍稍冷静了下来。怀中的小儿子因为马匹急速奔跑而兴奋得大喊大叫,还让母亲加速。
南宫自然不敢跑得太快,她捏捏儿子的脸颊肉问道:“好啦,这里没人啦,怎么不开心,告诉阿妈,嗯?”
金日磾嘟起嘴巴,“我原来要去找阿父玩的,但是阿父说他没空,让木泽姐姐带我去找阿母,还让我在阿母这里多留一会。”
“我才没有闹脾气呢!”
“好。我的金日磾最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