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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唐蔓说话的间隙里一直不断地小声哀求:“不要,不要说了……” “不是的……” “我没有,那样……” 他细微的恳求声无法抵挡唐蔓冷静到残酷的话语,最后方牧也捂住耳朵,他实在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很糟糕。 秦弋也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他的指腹死死地抵在门上,指尖被压得发白,他终于知道方牧也的沉默和阴郁来自哪里,终于明白方牧也那次无名的痛哭是为了什么,也意识到方牧也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头疼,这场不见血的语言伤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开始,居然持续了那么久,就在这个家里,在方牧也最依赖最信赖的地方。 连刘姨都发现了端倪,而他作为方牧也最亲近的人,居然始终都没有觉察,白白地将信任交付给一个冷情又恶毒的老师。 他的小朋友,到底受了多少的伤,还不肯说,还不敢说,还努力地想要去接受,去变得更好。 秦弋推开门,他看见唐蔓慌乱的神色,以及捂着耳朵在小声哭泣的方牧也。 秦弋走到方牧也面前,拿开他的手,叫他:“小也。” 方牧也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秦弋,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回来,那么唐老师刚刚说的那些话,哥哥是不是都听到了? 哥哥也会像唐老师那样想吗,会觉得自己是个坏蛋,是个麻烦吗? “哥哥……”方牧也带着哭腔叫他,“我不是,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秦弋低声安慰他,“乖,你先去玩具房,我等会儿过来找你,好不好?” 方牧也点点头,他擦了擦眼泪,不敢看唐蔓,垂着尾巴走出了书房,把门关上了。 秦弋直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课本,挥手狠狠地甩在了唐蔓的胸前。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这对于秦弋来说,已经是拼命压抑过后做到的最克制的惩罚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唐蔓:“你不配当老师。” 唐蔓被书砸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的嘴唇有些发抖,可又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她说:“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 “是事实。”秦弋的眼神很冷,声音也冷,“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想要对方牧也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指点,有什么资格在方牧也面前对他进行说教?” “我只是让他看清楚而已。”唐蔓毫无被揭穿的羞耻,只是心有不甘,她固执地说,“他影响你太多了。” 秦弋从来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抬手用力地给对面的人一巴掌,他尝到了滔天的怒气,在五脏六腑里翻搅,汹涌着想要从胸口的哪个地方冲破出来,却被压抑着无法爆发——他不希望隔壁的方牧也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声音,他怕方牧也担心。 修长的指慢慢握成拳,秦弋低着嗓子冷冷地说:“方牧也是我的弟弟,我无条件地宠他爱他,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一个外人,没有半点资格插手我家的事,你指手画脚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那么难吗?” 唐蔓依旧对秦弋的问题置之不理,只是嗤笑着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不见得只把你单纯地当做哥哥,他只会越来越依赖你,拖着你,给你造成麻烦。” “那我就告诉你。”秦弋盯着她,不留情地回击,“我巴不得,方牧也永远黏在我身边,如果他是个麻烦,那我心甘情愿地被他麻烦一辈子,保护好他,让他不要再碰到像你这样恶心的人,不再受一点伤。” 秦弋的神色冷冽却笃定,语气里是近乎咬牙切齿的偏执,唐蔓像是突然想清楚了什么。 但凡秦弋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让方牧也待在自己身边那么久,不会不计回报地为方牧也付出那么多,不会一次次失态,在与方牧也拥抱的时候开心到失态,在发现事实的时候怒不可遏到失态。 或许在方牧也和秦弋之间,秦弋才是那个陷得更深的人。 她作为心理学专业的毕业生,竟然在此刻才顿悟到了这个最简单的道理,何其荒谬可笑。 “你不可能永远护着他的。”唐蔓的情绪被冰冷的挫败与无力渐渐扼住,她苍白着脸失笑,“你做不到的。” “我做不做得到,不是你说了算。”秦弋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眼底翻涌着愠怒,“你可以滚了,我不会付你工资,并且会向教授反映你做的一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的律师联系,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你太让人恶心了。” - 秦弋推开玩具房的门,方牧也正在画画。 他画的是唐蔓,长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书,嘴角弯弯的,很温柔的样子。 那大概是方牧也理想中的唐老师,而现实伤害了他。 “哥哥。”方牧也的眼睛还红着,他看到秦弋进来,又往他身后看了看,问,“唐老师呢?” “我,画了画,画了唐老师,想送给她。”方牧也回头看看自己的画,说,“画了,好几天呢。” 虽然唐蔓曾经说方牧也画得不好看,可是他这次很用心地在画了,他觉得画得还不错,他想送给唐老师,看看她喜不喜欢。 “她以后不教你了。”秦弋的冷意和怒气在看到方牧也的那一刻就悉数敛尽,他关上门,走到画椅边,轻声说,“我让她走了。” “为什么呢?”方牧也蹙着眉,小心而不解地问,“是不是,我不乖,唐老师她,生气了?” 秦弋没回答,方牧也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原因,他有些着急地拉住秦弋的手,说:“哥哥,叫唐老师回来,好不好?我会乖的,会让唐老师,多喜欢我一点。” 他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焦急,秦弋望一眼就心痛一分,在方牧也的世界里,似乎所有人都是对的,他只会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上挖掘出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缺点,无限止地用自己的善意去填补别人犯下的错。好像随着记忆的消失,他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变得薄弱,亦或是心中的谨慎与敏感被放大,让他只知道掀开衣服数落着自己身上的污点,可是他明明浑身干净。 秦弋多希望,方牧也可以坏一点,可以自私一点,可以世故一点,他希望方牧也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犯了错的人都可以被原谅,比如福利院的那些人,比如唐蔓。 “不用了,她不配。”秦弋弯腰抱住方牧也, 摸着他的头发,说,“小也,有的人比你想象得要坏,他们不值得我们去包容。” 方牧也不太明白秦弋的意思,他只是察觉到秦弋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他拍拍秦弋的后腰,说:“哥哥,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