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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团子去了离县衙最近的刘家。 刘家瞧来一贫如洗,他轻轻一叩,那门扉便摇摇欲坠了。 少时便有人来开了门,开门之人乃是一位老翁。 这老翁已是耄耋之年,明空不确定受害者是否便是这老翁,问道:“刘公子刘施主何在?” 老翁警惕地道:“你寻他有何目的?” 明空答道:“贫僧此来乃是奉县太爷之命查案。” 老翁观察着明空:“当真?” “当真。”明空眉眼慈悯,道,“老人家若是不信,且去县衙问一问罢。” 老翁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请明空进去了。 明空立于一片光秃秃的菜畦之前,未多久,远远地瞧见那老翁扶着一人过来了。 那人脚步蹒跚,从外形判断,较老翁要年长数岁。 老翁将孙子扶到了明空面前,又请明空去狭小的厅堂坐了。 明空凝视着刘公子问道:“刘施主,你是昨夜受害的,可否将昨夜之事说与贫僧听?” 刘公子的上眼帘已皱得耷拉下来了,整张脸苍老得不成样子,他费劲地出声道:“昨夜,我挑灯念书,听得更夫敲了三更,之后便睡着了,一转醒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刘公子的声音难以分辨,但于明空却是不难。 他又问道:“你可知除你之外,尚有四人亦与你一般?” “我自然知晓。”刘公子叹息道,“但我不知我亦会遭逢不幸,我那娘子一见我变成了这副模样,直言要与我和离,今早便回娘家去了。“ 明空发问道:“你可知谁人有害你之心?” “我不知谁人有害我之心。”刘公子说了这许多话,已口渴了,自去倒了桌案上的茶水来饮,但一口茶水未及下肚,他却噎住了。 老翁拍着刘公子的后背,待刘公子缓过气来了,才责备道:“你饮得太急了些。” 刘公子尚未适应这具身体,他并非故意为之,而是按照自己平常的饮茶速度来饮的。 “祖父,孙儿知错了。”他诚恳地向老翁认了错,又道,“大师,我听祖父说你是县太爷请来查案的,此案便仰仗大师了。” 明空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近日可有甚么艳遇?亦或是发过甚么春梦?” 刘公子面薄,被明空这么一问,皱纹纵横的面上一红:“我从不寻花问柳,况且我已娶妻了……” 言及弃他而去的妻子,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亦不曾发过甚么春梦,但我昨日曾应友人之邀,去过撷香阁。” 他又强调道:“我并未点姑娘作陪。” “刘施主若是想起甚么了,定要告诉贫僧,明日贫僧会再来一趟。”明空不知这刘公子是否可信,出了刘家,便往撷香阁去了。 他一僧人抱着一只白狐,在白日踏入烟花之地实在奇怪。 因而,撷香阁的小厮一开门,见得他,便挤眉弄眼地道:“大师,你不若入夜了再来罢,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姑娘们定会伺候得你欲/仙/欲/死,将你那佛主抛诸九霄云外。” 明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此来是为查案,而非寻欢作乐。” 明空年幼之时便被父母送至无相禅院,剃度出家,不曾近过女色。 五百年前,他曾想过要收罗美人,养在后院,供他玩乐。 但他不曾这么做过,他活了千年,连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 那人死后,他逼着自己沉浸于佛经,于现下的他而言,美人枯骨并无差别。 “查案?”小厮面上狭促的笑意褪了干净,“我们撷香阁犯甚么事了?” 明空越过小厮,进了撷香阁,又对着小厮道:“昨夜刘施主与友人一道在此处饮酒,你且将当时作陪的姑娘请来。” 见小厮不肯,明空补充道:“贫僧乃是奉县太爷之名查案,望施主配合。” 小厮走到暗处,请了一粗使丫鬟去县衙确认,并将此事告知了撷香阁的嬷嬷,而后又端了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来。 小厮所想所为,明空大致能猜到,他并不催促,亦不饮雨前龙井。 不久后,粗使丫鬟便回来了,小厮禀告过嬷嬷,才去请了作陪的姑娘来。 两个姑娘尚未睡醒,睡眼朦胧地到了明空面前。 明空一眼便看出这两个姑娘乃是肉眼凡胎,无法吸食/精气,问道:“昨夜刘施主可有异样?” 其中一红衣姑娘答道:“那刘公子自命清高,明明来了我撷香阁,却不容我们近身,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另一姑娘道:“刘公子甚爱他的夫人,我们比不得。” 明空已无甚要问的了,并不停留,径直离开。 漂浮于烟花之地的脂粉气极是刺鼻,他忍耐着出了撷香阁,才咳嗽了几声,又问白狐团子:“你可是闻到妖邪之气了?” 白狐团子的母亲亦喜爱涂脂抹粉,他微微恍惚着,半晌才道:“我并未闻到妖邪之气。” 明空又抱着白狐团子去见了第二个受害者,此人乃是一铁匠,亦是其中最为年长者。 其人与适才的刘公子一般,不曾与人结仇,亦不曾有过艳遇,发过春梦。 第三个受害者、第四个受害者与第五个受害者亦然。 眼下明空并无线索,便在这郓县中信步而行。 行至一处,他远远地嗅到了香火味,遂去一探究竟。 到了那户人家门口,他又看见了先前曾在公堂上见过的那贴身婢女,便知里头应是在为那曾姨娘做法事。 按照他在公堂所见,这桩杀人案明明罪证确凿了,不知为何,那吴夫人却不肯认罪。 到底是别有隐情,亦或是那吴夫人生怕偿命,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正思索着,竟听得怀中的白狐团子道:“这其中似乎有妖气。” 他凝神定气,细细一嗅,确如白狐团子所言,这其中隐隐约约有些妖气。 难不成杀人者并非吴夫人,而是妖怪? 他并未出声问询可否进入,便进了这吴家。 吴家人以为他乃是赶来做法事的僧人,并未在意。 他到了尸身面前,方要查看,却被制止了:“你要做甚么?” 制止他之人便是那贴身婢女,他全不理会,一探曾姨娘心口的伤处,断言道:“杀人者并非吴夫人。” 诸人哗然,婢女去请了吴公子来,吴公子奇道:“为何你认为杀人者并非拙荆?” “这心口之伤并非致命伤,纵然当真是吴夫人将金剪子捅入了曾姨娘体内,她亦害不了曾姨娘的性命,曾姨娘是被毒死的。”明空言罢,便赶至县衙将此事禀告于县太爷了。 县太爷大吃一惊,将信将疑,正要令仵作再次验尸,却闻得明空道:“验尸无用,毒死曾姨娘的乃是一只妖怪,所用的毒亦是妖毒,凡人无法勘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