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捉迷藏」
弗里德突然开口道：“刚才那幕剧没看完，其实最后还有个结局的。”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陌巷里尤其清晰。 “夜莺因为被花刺刺穿心脏死去了。” “而红玫瑰被青年献给公主，公主以“草木怎么比得过别国王子送的珠宝。”为由拒绝了青年的求爱……”弗里德顿了顿，没再往下说了。 “后来呢？”伊西便不由自主的接道。 其实刚才的歌剧没看到结局，他还是挺好奇的。 弗里德轻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后来玫瑰被青年随手丢在地上，与夜莺的尸体一同长眠在了肮脏的水沟里。” 伊西叹了口气，眉头微蹙。原来是个悲剧，这样的结局还真是让人意难平。 伊西没有发现，自己被凡人“廉价”的喜怒哀乐而触动心弦了。 代表神明的祭司开始与凡夫俗子共情了。 弗里德倒是发现了，他因为能看到如此情绪鲜活的伊西而愉悦，他道：“所以，祭司大人觉得，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我……”伊西来不及回答，一个矮小的身影扑过来抱住弗里德的腿。 “弗里德哥哥回来啦！还带回来了另一个漂亮哥哥！”小男孩拉长声音喊。 接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穿着满是补丁裂口的旧衣的孩子跑出来围住弗里德闹腾。 “弗里德哥哥这次又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吗？” “切，谁稀罕你回来。”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道。 “弗里德哥哥，拉达骗人！明明你走了之后他每天都把菲莉阿姨给他的草莓糖留给你，攒了一盒呢！” “才没有！是……是因为我不爱吃草莓味的！” “略略略小骗子！” 他们围着这位将军打闹嬉笑，金发的 将军笑着温和亲切的抚摸过他们的头发，和他们略显脏污的脸颊。 那群孩子缠着弗里德不放，弗里德推脱不开，在一群孩子七嘴八舌的说话声里狼狈的抬头看向伊西，满脸无奈。 “孩子们，吃午饭啦。” 一位穿着朴素但面容和蔼的妇人闻声赶来，制止了孩子们的调皮玩闹。 那群孩子们竟然服帖的安静了下来，喊着“菲莉妈妈”跟着妇人进了屋。 其实说是屋子，也不过是一间砖瓦房，虽然足够空旷，但四下破烂。陈设也十分简单，有瓦遮身的地方是生活区，只有一张吃饭用的桌子和一张摆开的通铺。没有屋顶和和墙垣破败的地方中了些木槿花，充作花园院子。 “今天吃的是土豆炖咖喱哦。” “哇啊！最喜欢土豆了！” 孩子们拥挤的坐在桌前，那个叫菲莉的妇人端着锅给孩子们分配食物，乖巧的握着手里的小碗等待着，不争不抢。 弗里德这才得了闲和伊西解释：“很唐突的把祭司大人带来了，抱歉。” “……没关系”伊西道：“这些孩子都是谁家的？” “他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弗里德道：“这里是菲莉阿姨开的救助站，我时常会来提供些帮助。那群孩子渐渐也就认识我了。” 也是因为弗里德的接济，这个救助站的生活不算优渥但好歹也能满足温饱问题。 “漂亮哥哥不吃吗？”孩子之中最小的卷发小女孩端着碗走过来想要递给伊西：“这是菲莉妈妈留给漂亮哥哥的，妈妈说你们来的仓促，没有多的食物了。” “那我呢？”弗里德指着自己，一脸懵逼。 “妈妈说，”小女孩摇头晃脑的学着大人说话，娇憨可鞠：“弗里德那家伙长得已经足够高大了，少吃一顿饭不会出事的。” 弗里德一脸震惊吃瘪的样子。 伊西有点想笑。 伊西看那小孩可爱的很，摸了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孩说：“我叫莉亚。”她也学着伊西波澜不惊的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伊西觉得有些好笑，和善的回答了：“伊西。” “漂亮哥哥的名字很好听。”女孩甜甜的笑了，把碗塞到伊西手里，然后一晃一晃的小跑回了饭桌。 莉亚跑的太急了，上桌时不小心磕到桌子，把自己的小碗甩了出去。 小木碗没有破碎，但是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莉亚愣了一下，然后崩溃的大哭起来：“怎么办呀……只有这一碗了……呜……要饿肚子了……” 其他孩子们赶忙安慰她，并要把自己的土豆匀一些给莉亚。 莉亚打着哭嗝：“不行呀……这样你们都吃不饱了……都得陪我一起饿肚子了呜……没关系的，拍拍灰还可以吃的......”说着要把地上的食物再捡起来吃。 伊西伸手制止了她，把她抱上饭桌，把自己的碗推到她面前： “我也可以不吃的。我不会饿。” 莉亚犹带着泪痕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真的吗？漂亮哥哥不许骗我。” “真的。”伊西说的笃定。 莉亚又反复确定了一遍这才放心小口小口的吃起饭来。 吃过午饭，是孩子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以前孩子们都爱围着弗里德转圈，现在以莉亚为首竟然缠着伊西陪他们玩捉迷藏。 伊西求救地看向弗里德。 弗里德置以一笑：“我去帮菲莉夫人洗碗。玩的高兴。”然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做了甩手掌柜。 伊西只能配合他们玩起了捉迷藏。孩子们吱哇叫着四散开去，伊西捂着眼睛数数。 “一…二三……” “一百……” 伊西四下走了几圈，他从没玩过这类游戏，竟然一个人也没找到。 无所不能的祭司大人忽然有些挫败。 他想了一下，从衣襟里摸出灵摆，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然后心中虔诚的感受。 放手，灵摆往左右摆动。 伊西心下了然，收了灵摆，往花圃走去，拨开木槿花丛，在里面找到了五个孩子。 伊西故技重施，这次灵摆顺时针转了一圈，伊西抬头一看，三个孩子在屋顶快乐地摇着腿。 随后伊西又靠着高超的占卜技术，与通灵能力在衣橱、阁楼以及水缸里找到了其他的孩子。 万人敬仰的大祭司竟然拿他最得意的通灵术来玩捉迷藏？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但好在游戏是胜利了。 “真过分……”莉亚委屈：“漂亮哥哥怎么能用魔法呢……” 达拉倒是挺兴奋的，上来毛手毛脚的要摸伊西的灵摆：“也教教我呗？” “……你们真的想学吗？”伊西问。 孩子们一一点头，异口同声：“想！” 神学枯燥，孩子们三分钟热度，没听多久就昏昏欲睡，伊西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索性随之睡过去了。 于是洗完碗筷的弗里德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清冷绝尘的祭司半倚在木槿花丛中，纤长的睫毛阖着，面容平静安宁，嘴角还洋溢着浅浅笑意。闹腾了大半天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躺在他周围安心的睡去。 午后温暖的阳光倾撒在他的发间，蝴蝶栖息在他肩头，落下的木槿花点缀他的神圣。 像是一副温馨而又美好的油画。 过于和谐美丽，以至于弗里德怕一阵微风吹来就能把这样的美梦吹的破灭消散。 弗里德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替他把落在发间的木槿花瓣抚落。 伊西不安分地动了动，脸颊蹭过弗里德的掌心，柔软滑腻的触感让弗里德心头一颤。 那一簇木槿被他摘掉，却又猝不及防的在心头落地生根，开的繁盛璀错。 “你很在意那个孩子？”菲莉从内屋走出来，正好看到弗里德久久停留的目光：“你从没有带人来过这里。” “他不是你的孩子。他已经二十七岁了。你别多想。”弗里德顿了顿：“我们和他是两种人。” 虽然弗里德和伊西相处时极尽所能的逗弄调戏他，但他始终知道，伊西和他之间的鸿沟，是不可逾越的。 恶诅和祭司。忠臣和逆臣。 能多靠近一点，已经是强求来的了。 “呀……”菲莉夫人惊讶的捂住嘴：“看不出来那孩子比你大了整整六年呢。” “我不过是一个不认字的妇人，不懂你说的到底他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但……要是喜欢的话。就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留下他不是吗？”菲莉说出的一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非常恐怖的话。 菲莉夫人： “你一个人怀抱着仇恨走了太久了，总得有个人陪着你。是不是？” 弗里德：“他不该陪我承受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