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03)
逸宁茫然地往上望,看清了林修齐那张依然带着笑的脸。 那抹笑容几乎从未从他的脸上消失过。他的双眼是微微上挑的形状,瞳仁的颜色稍浅。在灯下,两片薄薄的镜片折射出锐利的锋芒,两颗眼珠因此而呈现出无机质的冰冷。 他不自觉地地想往下瞟,想找寻那个人的身影。林修齐适时掐住他的下颌,阻断他的下一步动作。 林修齐的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人造香味,甜腻的,温暖的味道;而手指却是冰凉的,柔软的。他手上的力度不重,像是调情而不似威胁。 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拨过沈逸宁的嘴唇,因为缺水的缘故,唇珠干涸。他又格外柔情蜜意地捏了捏,问:“你的回答呢?” 身体在发冷。指尖上涌出麻痹感,在血液里翻腾,带动心跳加速地发紧。 这个人很危险。每一处毛孔连带头发丝都无声地向他叫嚣这一点。 顾时安很少和他说过自己的事。他也并不很想知道。只是在这一时刻,他忽然回想起来,他似乎会在某些文件上看到面前这人的签名。 “林修齐”——字体端方颀长,是少见的板正的签法。出于些见字如面的偏见,他甚至对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些微的好感,虽然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在这一时刻里,面前这个并不高大的男人的存在感,就这么直接地、强烈地、干脆地、迅速地切向他。 “我……”沈逸宁想抽回理智,语言却组织不成句。他想维持平静,但是面前的人眼底的戏谑越加越深。 那仿佛是看着猎物在陷阱里愈缠愈紧的样子。 他等了一会,然后像失去耐性一样叹了口气,用鞋尖踢了踢顾时安的后脑勺,“看来这家伙太惯着你了……要是你之前跟的是我,现在就不会这么扭扭捏捏了。” “行啦,带下去吧。玩的时候动静小点,记得处理干净。”林修齐靠在椅背上,朝沈逸宁身后站着的保镖扬了扬头。 应和声后,两只大手碰上了沈逸宁的双肩,然后用粗暴的力量扯过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拽去。 “不……不要!”在丧失平衡的前序里,沈逸宁张惶地想抓住林修齐的外套衣角。 他穿的外套是一件很薄的丝质衬衫,手感绵软顺滑,摸上去如同触碰嘶嘶作响的蛇一样。 林修齐没有动,只是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看他把自己的衣服扯到织线断裂。 刺耳的撕裂声后,还在林修齐脚下的顾时安忽然伸手,抓住了沈逸宁。说是“抓”,其实只是把五指虚虚地搭在他的小腿上。 顾时安的掌心湿漉漉的,却很温热。 他声音低哑地对林修齐说:“等一下。” 林修齐终于叫停了这场刻意为之的拙劣戏码,他用食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止住那几个保镖正欲拖行的动作。 沈逸宁一下丧失平衡,狼狈地摔在地上,发出短促的闷哼声,又猝而止住。 林修齐没有再看他,而是弯腰拉住顾时安的肩峰,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脱下那件被沈逸宁扯坏的衬衫外套,随手用一角给他擦掉脸上的污渍。 他边抹掉顾时安眉峰侧不知何时弄出的一道擦伤,一边说:“我原本以为你喜欢的人会更特别一些……至少不会做出这种每个人都会做出的反应……让人乏味。” 顾时安听见自己开口。熟悉的声音。他平静地、残忍地提议道:“他怎么样,你不想亲自试试吗?” 林修齐挑起眉毛。 房间里传来一些稀稀落落的嗤笑声。刚把沈逸宁扔到地上的保镖更是嘲弄似的踢了踢他的小腿。然而此时他无暇顾及这些东西。 他死死盯着顾时安,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依然挺直的后背,上头伤痕错落。刚被林修齐捅出的刀伤稍微凝住血。那个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你也知道的,很多情况下,他们更想死掉。” 顾时安没理会这句话,而只是继续毫无波动地说:“顺便,当着他的面,把你喜欢的那些东西用在我的身上,看看他的反应……就像之前的那对一样。不过,我总是更耐用一些。” “你会这么听话吗?毕竟,你可是连被我肏都不肯的,并且不久前还打算杀了我。” 顾时安耸耸肩,“所以你又想找乐子,又连这点风险都承担不了吗?” “你又一次说服了我。”林修齐朝沈逸宁的位置招招手. 沈逸宁没有动,他甚至此时短暂地遗忘了要如何动。他旁听着顾时安安排完他们的命运后,理智就全然消失了。 林修齐的兴趣从来不会维持很久,他懒洋洋地收回视线,用鞋尖踢踢顾时安的小腹,问:“那现在这个情况,要怎么办呢?” 顾时安终于扭头,看向沈逸宁,片刻后,重复道:“过来。” 除却微微沙哑的音色,顾时安此时的样子,同平时毫无二致。 他的眼睛暗沉沉的,像能吞没一切光线一样。 沈逸宁终究屈服于那束目光之下,一步一步地朝他爬过去,僵硬地跪在林修齐面前,接受他目光在自己身上的逡巡。 像印证自己的所属权一样,林修齐像验货一样用食指捏了捏他汗涔涔的侧脸,然后对顾时安说:“下面,到你展示诚意了。” 顾时安闭了闭眼,给自己几秒钟的休息时间,然后开口:“你养的那只狗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