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兄弟修罗场
克劳伦斯醒来的时候，心里不安的躁动怎么也无法停止。 昨夜雨下得极大，直到天亮时才彻底停住，可如今窗外的好天气却和他糟糕的心情组成正反的效果。 他第一次决定放弃早晨的约定，提前了前往藏书阁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此时他特别想要见到那个人类来让自己安心。 但是书阁空无一人。 ……也许是因为他来得太早了，人类还在睡觉呢。 于是克劳伦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拿过前天看到一半的书消磨时间。 然而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半天过去了，远远超过平常人类会出现的时间段，莱斯特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在门口。 克劳伦斯放下手中总共也没翻过几页的书站了起来。 也许是被厄内特抓去后院干活了。 他不想去深究自己如此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只是遵循想法行动。 但是后院也安静得惊人。 花坛中明显新栽下没几天的一盆白百合比其他花草都矮了一截，在风中有些柔弱地左右晃动着。 他看了一眼那朵白色的小花，心里不祥的预感如今升到了巅峰。 克劳伦斯转身大步向厄内特的房间走去，麻花辫被甩在脑后像一条婉转的鞭子。 而当他停在厄内特房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脑中最坏的可能性应验了。 他用力推开门，房间内淡淡的纵情气味和血腥味清晰可吻，紧接着映入眼眶的便是躺在床上相拥的身体。 莱斯特浑身赤裸被厄内特牢牢圈在怀中，身上虽然已经经过简单的清理却还留着大量被粗暴对待后的痕迹。 腰间，大腿和手腕都浮着一层红色的指痕，大腿内侧可能是在清理的过程伤口又裂开，染着一小块被蹭花的血迹，哭肿的双眼像两颗桃子悬在脸上，不知是因为昏睡过去的经历太过磨人，还是此时用力怀抱着他的厄内特弄疼他了，皱眉神情看起来在睡梦中也并不好受。 克劳伦斯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稚儿，自然看出眼前二人都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情事，事实上，莱斯特会被送进城里正是为了这件事。 可他仍然难以抑制地迸发出强烈的愤怒。 搂着莱斯特睡得香甜的厄内特大概是感觉到另一头龙毫不掩饰的怒火，从梦中慢悠悠转醒，半撑起上半身，一手仍然保持环着莱斯特的姿态看向门口的克劳伦斯。 “哟，早啊——” 克劳伦斯一反常态，他突然飞快走到床前，一把抓住厄内特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 “你都干了什么？” 厄内特还是第一次见到情绪如此外露的克劳伦斯，暴脾气如他第一时间居然也是先愣了一愣，随即才沉下脸色。 同为龙族，同为兄弟，厄内特立刻就理解了他怒火的源头，然而厄内特并不打算为此妥协，他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充斥恶意的挑衅笑容。 “干了什么？当然是把人类干了啊，你有意见？” 克劳伦斯感觉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 他向来不是一头好战的龙，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想要将自己的亲兄弟狠狠暴揍一顿。 两人的争执终于惊醒了床上的另一个人，莱斯特微微睁开双眼，茫然转动脑袋打量周围，片刻后才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刚停留在克劳伦斯身上就立刻又红了眼眶。 “克劳伦斯大人……！” 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见到能给自己做主的家长，带着沙哑的哭腔一边喊着克劳伦斯的名字，一边迫不及待从床上下来朝他奔去。 可是昨晚被翻来覆去折腾过的身体看起来如今连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莱斯特的两脚刚赤裸着踩在地上，就腿一软向前摔去。 “喂！蠢货，别乱动！” 厄内特见状眉头一跳，伸出手臂就要去捞人。 可在那之前，克劳伦斯先上前一步，将莱斯特稳稳地接在怀中。 扑倒在克劳伦斯怀中，莱斯特从衣袖的布料中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克劳伦斯大人……” 克劳伦斯下意识收紧了手臂。 目睹不久前刚刚被自己彻底占有的所有物如今被另一个雄性抱在怀中，厄内特的脸色彻底黑到了极点。 “你什么意思？” 他声音低沉，金色龙瞳直视着克劳伦斯。 “那是我的东西。” 感受到怀中莱斯特因为厄内特的话身体微微一颤，像是想起昨晚令他极度恐惧的事情般露出痛苦的神情，克劳伦斯便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揪成一团。 而这也彻底坚定了他的想法。 他跟着抬头毫不避让的与厄内特对上双眼。 “他不是你的东西。” 克劳伦斯一字一顿，语气加重。 “这个人类，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东西。” 但是，想把他变成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脑内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耳边呢喃着。 克劳伦斯不得不把这种想法狠狠甩出脑内，才能稳定自己的立场。 厄内特注视着克劳伦斯面无表情却极其认真的脸，烦躁到了极限，他突然伸手一把捏住雕花木质的床柱，有成年人一条大腿那么粗壮的床柱在他手下轻而易举捏成了碎渣。 “啊？你想打架吗你？！” 克劳伦斯面对如此低劣的威胁自然不为所动。 “我没兴趣，但你也最好别认为我是不敢。” 说完他低头用手轻轻拍了拍莱斯特的后脑勺，面对自家兄弟严肃冷酷的语气在对上莱斯特时，却不由自主的放轻。 “你这段时间和我一起睡。” 注视着莱斯特仍然挂着泪的眼角，他想了想，又加了略显生硬的一句。 “别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 克劳伦斯确实遵守了他的承诺。 自那天起他基本上带着莱斯特同进同出，全天都待在一起，甚至很少有让莱斯特从自己视线范围内消失的时候。 而晚上睡觉，他就和莱斯特一人占床的一边，绝对保证自己不会无意识碰到人。 先不说莱斯特内心怎么想的，他表面上倒是表现得对此十分适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贴身囚禁了一般。 而厄内特，看上去则对此有诸多怨言，可最后也就是嘴上骂骂咧咧，实际行动没多少。 倒不是因为他犯怂不敢惹克劳伦斯，而是因为他头脑那少得可怜的理智及时劝住了他。 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是克劳伦斯的性本能了，他自己的倒是已经提前解决了，但是克劳伦斯的却还没有下落，为了不让什么意外发生，他决定憋屈的忍过这两个星期，等克劳伦斯也尝过人类的美味以后，他可就要放飞自我了。 可令他有些不安的是，原本以为没几天克劳伦斯就会忍不住近在眼前的诱惑，把香香甜甜的人类整个吞下肚，可他都忍受二人天天腻腻歪歪一个多星期了，克劳伦斯似乎还是没有下手的迹象。 他并不是对人类没有兴趣。 厄内特能看出来，在那天克劳伦斯如此愤怒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往日对这方面从不产生兴趣的兄弟也动了歪念头。 可他确实也小看了克劳伦斯的自制力。 在一次走廊相遇，厄内特终于忍不住把克劳伦斯抓到一边，厉声对他发出警告。 “喂，明天可就是离你的性本能爆发前的最后一天了。” 克劳伦斯眼神淡淡扫在他攥着自己衣领的手。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不赶紧对那个人类出手？你想自己找死……还是想他死吗！” 厄内特额头青筋暴起，手下力度忍不住又加大几分。 “明天最后一天……我答应过不会伤害他的，更不可能让他死。” 克劳伦斯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平静而冷漠，只有厄内特看出他眼神的郑重。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克劳伦斯对待那个人类浓厚的感情远超过他自己。 并不是单纯觉得人类有意思，对他产生的一时兴趣，而是一些更加深邃的，同时也更加阴暗的想法。 “……啧。” 他朝旁边淬了一口，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插手这种事，便松开抓住克劳伦斯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克劳伦斯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像是追着他的背影，又像只是虚无盯着一个点，脑内回想的全是别的东西。 例如……那个人类的身影。 这段时间的密切接触对他来说就是淬了毒的糖，对方没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个不经意间的触碰，都让他难以控制地深深沉醉于其中，加重他那些不可见人的，漆黑的幻想。 可与此同时，他必须在人类面前伪装出冷漠的假象，如同执剑的骑士，为了维护亲口做出的承诺，与自己斗争。 在每个夜晚，莱斯特沉睡时，他转过身盯着人类沐浴在月光中的睡颜，内心的冲动都快要战胜那份坚持。 但只要想起莱斯特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肩膀，带泪的眼神和惊恐的神情，都能短暂让他平静下来。 他，不想伤害他。 不过越是坚定一件事，意外就越有可能来临。 最后一天的日子悄悄到来。 他坐在桌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不远处也捧着一本书读得投入的莱斯特，大概是没有受过正式教育的缘故，他看书时的姿势千奇百怪，此时正把自己缩成一棵球用膝盖垫在书下。 ……很怪，但是又很可爱。 克劳伦斯忍不住走神了一下。 他正在纠结要如何告诉莱斯特今天是最后一天的事实，同时又为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暗暗激动。 “……莱斯特。” 听到克劳伦斯十分少见的见了自己的名字，莱斯特从书中的世界回神，抬头歪了歪脑袋，对他笑得一脸灿烂。 “怎么啦？” 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在无形中磨去了莱斯特和他说话时有点小心翼翼的疏远。 克劳伦斯看着他如此淳朴不带一丝杂质的笑容，一时间竟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还记得我对你许下的承诺吗？” 似乎不知道克劳伦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莱斯特合上书，有些疑惑：“记得啊，克劳伦斯大人您说过，绝对不会伤害我。” 他说完，脸颊有些发红。 “这些日子能够和克劳伦斯大人一起生活是我这辈子最安心，最幸福的时光！” “……” 克劳伦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那笑容就像璀璨的阳光，在光芒面前，他的那些想法如此阴暗污秽，肮脏到无法示人。 莱斯特向他靠近，手掌轻轻覆盖在克劳伦斯的手背上，垂下头笑得甜蜜又有点不好意思。 “克劳伦斯大人，我信任着您。” 咚，咚。 克劳伦斯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而这心跳声似乎在以某种规律逐渐加快，甚至超出正常范围，以超常的速度在剧烈跳动着。 他的体温极速升高，在转眼间便达到了比烧开的热水还要烫手的地步。 有过经验的克劳伦斯清楚—— ——这是性本能爆发的前兆。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而注意到克劳伦斯异常的莱斯特也露出慌乱的表情。 “克劳伦斯大人，您怎么了！？” 克劳伦斯没有回话。 他也顾不上说话了。 在莱斯特面前，克劳伦斯的皮肤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一层散发着冷色光泽的鳞片，这些鳞片从身体的各处蔓延，直到爬上脖子，下巴，将他的全身都包裹起来。 他的四肢开始膨胀变形，锐利闪着锋芒的爪子代替手脚，身体像是被拉长一般逐渐伸展变大。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吼叫，而那蕴含痛苦的叫声也在身体变化中逐渐变形，化作绝非人形会发出的，属于某种猛兽的嘶吼。 衣物早已无法容纳急剧变形的身体变成碎片，而在其中莱斯特又听见一声清晰的，仿佛血肉从中被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一双巨大的，遍布鳞片，棱角分明又有力的龙翼在莱斯特面前展开。 他像是被吓傻了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短短数秒内，克劳伦斯似乎已经完成了转变。 他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浑身散发寒意的，龙。 房间对他的体型来说略显狭隘，在他增长的过程中被坚硬的背脊顶穿，石块和砖头碎屑一股脑地落在地上，又因为克劳伦斯的身体刚好替莱斯特挡住所有坍塌部位，让他安然无事。 莱斯特呆愣着长大了嘴，如今克劳伦斯巨大的体型使他不得不用尽全力仰首才能看清龙的全貌。 而在与那双金色的竖瞳对上视线时，莱斯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双眼睛里此时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绪，只有清晰可见的兽欲。 克劳伦斯提前进入了性本能的爆发，并且丧失了所有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