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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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他们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在放下蒋槑之后发了条短信: 周誩: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见我哥吗,因为你们很像。 周誩:不知道苏哥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蒋槑二话没说删了这两条短信,结果周誩又像没事人儿似的纠缠他,短信嘘寒问暖的,烦得蒋槑也不顾虑什么颜面,直接拉黑了。 期间苏辛也打过几次电话,都是趁着他在家,说是要找阿银聊天,其实俩人偷摸着报备蒋槑的用药情况,有没有按时,有没有漏用等等。 蒋槑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告诉苏辛真相,但是一想到他和周誩之间可能存在着解不开理还乱的纠葛,周誩那天戳着脊梁骨的话就从脑子里跑出来,遛弯似的转了好几圈,然后在他没了想法之后就消停下来。 来回反复。 走出学院,蒋槑心有阴影地望向那处——周誩有几天没来了,估摸是放弃了。 结果想曹操曹操来。 隔天下课,他又戴着个墨镜口罩坐在车里,窗户落下,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蒋槑没打算搭理,结果那两个车轱辘直接滚到他面前,堪堪擦过他大腿。 “又在躲我?”周誩问他,“我以为告诉你我的秘密可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呢。” 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很随意地搭在膝盖。 也就十根手指头,他有八根都戴着戒指。不乏闪瞎眼的大钻戒。 依旧是那做过造型的花枝招展的做派,看上去是刚出完活动就逮着机会来他面前找存在感了。 蒋槑瞥了一眼他,没搭话。 抬脚就走,周誩就这么慢悠悠地跟着。 周誩开了辆黑色奔驰,驾驶座没开窗,但是副驾那侧开窗了,任谁路过都知道他是在和副驾外走路那人说话。 看过去还挺惹眼。好几个人频频回头,因着隐私玻璃也看不清车里的究竟是谁。 但是蒋槑这个年轻帅气的教授他们却都知道,现在看上去却像蒋槑更丢人一些。 他心一狠,索性开了副驾的门坐进去——这才发现门居然没锁。 他一坐进去周誩就锁门,踩了油门驶离经管院。 蒋槑绷着嘴看向车门把——他实在不想看到周誩,哪怕余光,哪怕车窗上的反光! 这个人实在太恶心了。 他的秘密是什么?就是喜欢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 又因为自己和他哥哥像,所以对自己一见钟情? 这不纯属有病嘛。 自那日去完医院,苏辛回家就见不着李清谈了。 开始以为他是出门了,结果直到隔天,车库里的那辆阿斯顿马丁都没有回来,连一通电话短信都没有的杳无音讯。 苏辛心里空落落,连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次空响没人接,第二次也是响到差点以为要无人接听打算挂断了,李清谈沙哑而低沉的嗓音才传了过来。 连夜熬过的疲惫感顺着听筒传了过来,“忘给你说了,我回一趟家,公司这忽然出问题了没人顶着。” “你开了一晚上车?” “是啊,临时买不到票了。没事,赶得回去就行了。” 苏辛也不清楚在李清谈的管理下公司现在是什么个运营模式,既然知道人没事那就安心了。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他表哥居然忙成这样…… 合着就待了一晚。 苏辛没道理再让人抛下大事,过来陪自己处理这些小情小爱,索性让人直接留在那儿好好处理,不用再为他来回跑了。 “真不用?”李清谈很怀疑他能不能处理好自己的这些事。 苏辛在感情上栽得跟头不多,奈何一栽就栽了个倒插秧。还是插了好几次的老农民。 就差没有经营个开心农场了。 苏辛信誓旦旦地保证,李清谈就算不相信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搭理他了。 周誩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但每日都会发消息,在苏辛强硬的要求下拍伤口复原的照片。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他也因为受伤学校落了不少事儿。 苏辛没告诉他李清谈走了。 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也不集中在此了。因为他闲着没事儿,又回去复班了。 盲童学校的校长是个老校长,每年捐献的爱心证书能贴满整面墙的那种。近年来学校内卷,师资匮乏,僧多粥少的情形本就是正在进行时,前阵子苏辛还因为一场意外暂时离开了岗位。 这腾出的位置后来又陆陆续续补了几个临时的,但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的,多是大学生实习,就为搞个实习证明交差。 这会儿老校长听到常驻青年教师要回来了,在电话里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小苏啊,我一定会用最大的排场欢迎你的回归。虽然你家境殷实吧,但我还是想感叹一句,现在像你这么不计较钱财的好孩子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苏辛又安抚了几句老校长。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老校长亲身贯彻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良好品德。 还真就搞了个人尽皆知的排场。 大清早看到办公桌上那下了血本的大束红玫瑰,苏辛一口气险些没倒过来。 “哎呦小苏回来了,我们办公室的室草回来了,正是想死姐姐们了。” 办公室里女性同事居多,三十多四十多甚至五十多的都有,无一不是比他还大的。平时她们就喜欢调侃一下苏辛。 苏辛脸皮厚脾气好,她们开始还留有余地,尚且含蓄地挑逗,结果一碰发现遇到对手了,慢慢的话语就越来越直接,越来越露骨,直到苏辛被侃得赧着一张脸,她们就有股不知道哪儿来的成就感。 “姐姐们早,就不用破费给我送花了。”苏辛把桌上的玫瑰花拾掇到旁边去,开始翻阅他接下来的排班排课。 现在是上课时间,就俩没课的老师在办公室,她们说:“虽然想让你谢谢我们,但是这是校长送的。他日盼夜盼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苏辛笑了笑,接下来的话没去认真听。 当了太久的咸鱼,成日吃了睡睡了吃,不时去小区楼下散个步,提前体验了短暂的养老生活,现在骤然回归到年轻人的生理时钟,一时没缓过来。 晚上那是沾床就睡,而后被冷醒——换季时节说冷也冷,说热也热。白天走在路上,那是一眼望去历经了春夏秋冬。 卧室仅左右两侧的帘子交错露出的缝隙透下一道光线。 他迷迷糊糊地瞄了一眼垫在手心下的手机。 00:10。 可以继续睡,明早再洗澡。 困倦袭来,脑子即将断线——门外忽然传来咔哒一声。 苏辛登时翻身坐起,睡意全无,下意识在目之所及搜寻个稍微趁手的家伙,迅速抄了先前搁置在角落的导盲棍,只待那贼送入虎口。 可是转念一想,那贼要是不进来,就在客厅偷东西,那他龟缩在房间,外面那点家底不是要被搬空了? 不行,得主动出击。 苏辛念头一起,心脏突突地狂跳。 结果外面的贼先推门而入…… “哥——” 苏辛正持棍守在门后探查,欲待“行凶”,结果被这动静惊扰,门动棍下。再一听到是熟悉的嗓音,用的劲儿生生一转,直接哐地砸门上了。 周誩被这声响吓了一跳,苏辛也是一愣。 周誩转头看过去,表情呆滞,“哥你怎么……”再一瞄他手上的棍棒,瞬间什么都懂了。捧腹笑道:“你是不是把我当贼了?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一个大男人谁愿意被说胆子小,苏辛轻推了他一把,腾出门口那一点口子,好让自己出去。 周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导盲棍放回原位,才缓缓回头,“你怎么回来了,也没有说一声?” 周誩笑嘻嘻道:“其实我白天回来好多次了。只是因为这几天加班加点地干活,干脆都留在学校宿舍了,所以没有回来。要早知道你害怕,我就提早回了!” 周誩熟门熟路地去拉衣柜的门,结果被李清谈一溜的正装惊到了。他和苏辛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被挤兑到旁边。 苏辛从他后边儿伸手,在那称不上整齐却看得出叠过的衣服堆里取了睡衣,说:“你去这间洗吧,我去客房的浴室。”身上还穿着衬衫,估计是睡过一觉的原因,有些皱皱巴巴的。 周誩偏头能看见他长卷的睫毛和半耷拉的眼皮,深而挺立的长相被氤上一层惺忪之色。 虽然强装镇定,但周誩还是从他的脚步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莲蓬头的水流打在脸上,把身上的泡沫都冲洗了,苏辛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周誩这三过家门而不入,岂不是早知道家中没人了? 他们每天这么聊天,但关于这茬却是一嘴没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可转念一想,这家是他的,为什么他得和别人报备,难道他还能被追责吗? 像是在回答心底疑问,脑子猝然出现周誩软声喊“苏哥哥,你不疼我了”的模样。 ……没准,还真能。 洗完,主卧的浴室灯还亮着。苏辛忽然迈不动脚了。 看了看堆满杂物的客房,又看了眼客厅的沙发——要不就在沙发上对付一晚上了?如果周誩问起,他就演个二次沾床就睡? 结果还没付诸行动,浴室里就传出落地雷似的响声,接着周誩那委屈到极致的“哥”就飘了出来。 “怎么了?”苏辛心急火燎地到了门口,又停住了打算拧开手把的动作。 毛玻璃上氤出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位置有点低,大约在地上。 糊成的一团动了动,好像是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了。 苏辛凑的近了,可以透过毛玻璃看见若隐若现的线条。宽肩窄腰的线条弧度……他扭开脑袋。 里边儿的门把猝不及防地被拧开。 “我浴巾呢?” 暖黄的浴霸灯光瞬间打在脸上,蒸腾的水汽闷在一方小天地,猝然找到可以与之中和的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扑面而来。周誩只从门后探出了个脑袋,下半身藏在门口,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眶发红。 “……哦,我昨天拿去洗了给忘了。”苏辛踟蹰了一下,问:“刚没事吧,手没事吧?” 周誩举起还留有一些浅痕的手背,“摔了一跤,没有碰到手,放心吧,都好得差不多了。也不是撕裂伤,哪儿那么脆弱。” 苏辛点头,然后就给他找浴巾去了。 周誩像是要把这几天没聊到的天都找补回来似的,光溜溜地站在门边,油嘴滑舌。 “我是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你别老拿我当你的小女朋友。不过,说真的,我巨想看前嫂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把我哥迷得五迷三道?能把亲手调教的男人亲手送给未来的嫂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到恼火。” “你想得可真远。”苏辛顺杆往上爬:“与其关注我我这个奔三的老男人,倒不如看看你这个刚二十的小鲜肉。对了,我手机里有一些表哥发的女孩子的照片,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周誩没有说话。 苏辛心底咯噔一下,有些发慌。 与此同时从压箱底抽出一条崭新洗过的浴巾松了过去。 周誩没有像刚才一样在门后藏得严实,而是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堪堪遮住了重要部位。 眉眼低垂,盯着苏辛,郑重其事地说:“哥,我想追蒋槑……你能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