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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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有风吹树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卧室里的床上了,头隐隐发痛,四肢酸软的像是棉花沁水一般,重的根本抬不起来,鼻子也塞住了,整个人有些发虚。 上次在浴缸里睡着了,感冒就这么无声无息粘了上来。 窗外天已经黑了。 我伸手摸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在手机下面还摸到了一张纸条,素白的纸上苍劲有力写着一行小字——“厨房里有粥,喝完记得吃药。” 是杜周留的。 除了他,在这栋楼里该是没有一个人敢离我这么近了。 我又在床上迷糊了大半个小时才爬起来,下楼的时候看见老管家正站在院子里跟人说话,屋里的保镖都像是隐了身一样,全消失不见了。 我刚把脚迈进餐厅,厨房里的阿姨就把粥盛好端了出来。 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在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想我也应该如此。 我坐在餐桌前拿瓷勺搅动碗里的素粥,卡白的素粥隐约能看见几粒姜末一样的东西,教人好半天都没有吃进嘴的欲望。 那位阿姨就一直站在餐桌边一脸慈蔼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虚。 小时候烂面发的石头疙瘩都没有吃饱的,长大了有热粥喝竟还想着挑三拣四? 大概是生了病了,矫情的劲儿也就上来了,我不太情愿地拿勺舀了一点点白粥轻轻喂送进了嘴里,干紧的口腔一下子就被暖粥填了个满,舌尖的味蕾在这一刻被打开了。 原来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素粥里面竟暗藏着玄机,山药煮烂成泥已经跟粳米合二为一了,姜沫和干贝一起打碎填进粥里慢炖,这样的素粥口感绵软散发着扇贝的鲜美,吃起来清淡却不寡淡。 尝到了味儿之后,第二次我舀了一大勺喂进嘴里,偶尔还能嚼到一粒Q弹的干贝粒。 “今天的粥做的真好!”嘴里的粥还没完全咽下去,我就忍不住夸起了阿姨的手艺。 听了我的话阿姨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格外温柔地又对我笑了笑,交叠在身前的手犹豫了几次终究没有落在我的头上,或者身上其他任何地方。 我不知道别墅里的其他人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反正我相信杜周肯定是知道的。不管别墅里的人认为我跟杜周是什么样的关系,反正他们都不会与我建立无意义的联系。 我对阿姨释怀的笑了笑,然后就低头继续舀碗里的粥了。 见我开始吃粥,她也就从餐桌边离开了。 吃完粥后,我想去后面的院子里走一走消食,被管家以风大为由拦了回来,我问他杜周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少爷的行程他们不敢过问。 阿姨就端着一个小托盘跟在我身后,托盘里放着一杯温水和几粒药片、胶囊,我瞥了一眼托盘,绕开阿姨就往楼上走。 二楼,他们一般都不会上去,像是一个禁区一样。 “少爷叮嘱过,饭后您得吃药!”管家站在身后居高临下地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管家,才把目光移到阿姨身上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潇洒利落地转身上楼了。 这种不听话的行为其实带着几分忤逆的挑衅,正常情况下我不会故意去激怒杜周,毕竟我是一个胆小怕死的人。 其实也不是那么怕死,但曾经有个人希望我活着,活在光亮里。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我得先活着,活着才能找到光。 但人总有那么一些时候是不受控制的,比如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 我回到房间里拉实了窗帘,厚重的绒布阻挡了外面的光源,房间里只有书桌前亮着一盏灯,在浓黑里散着光晕。 我把之前杜周没讲完的数学题拿出来摊在桌子上,笔也没拿,就那么抱着双膝屈在椅子上发呆,两眼无神,既不是伤感也不愤怒。 关在笼子里的鸟和养在玻璃缸里的鱼,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活着只是为了取悦主人。 而像我这样的人好像天生连活着都不够坦荡。 感冒鼻塞导致呼吸困难,张开嘴呼吸的样子好像一尾烂在海滩上的臭鱼。 浑身上下黏腻腥骚,令人作呕。 莫名其妙我有点厌恶情绪开始泛滥成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吞吞起身去了浴室里,浴缸里放满了水,水声哗啦啦忽远忽近,我抬着沉重的腿缓慢迈进浴缸,之后不知不觉沉入了水底。 呼吸被拒绝在外,胸腔与鼓膜发出阵阵回响,像是兵临城下的骑兵即将破门而入,潮水一般涌入,顷刻之间城内便会生灵涂炭。 那一刻我竟然奇迹般的想到了在床上被杜周挤进身体里的样子,也是这样撑满了整个身体,密不透风,严丝合缝。而我提不起任何力气去反抗,只能就这么虚空地抓着他,听之任之。 我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但不知道怎么就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像是想要在虚空中努力想要活出一丝生机,但偏偏命运总爱开失之交臂的玩笑。 养父母血肉模糊的脸历历在目,孤儿院像一场凄风苦雨的噩梦,而夜总会是附骨之蛆一样紧扣灵魂的魔爪。 关于杜周,我尚且无从定义。 我在水里躺了良久,久到杜周回来的时候我仍在水里泡着,原本因为感冒发烧变得潮红的身体在冷水的浸泡之下蒙上了一层青白的灰色,看样子似乎将要不久于世。 杜周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野蛮粗暴地把我从水里提了起来,压在他肩上的我低头不断呛咳一阵,应是惊天动地,实则气若游丝。 杜周把我扔回了床上,动作不温柔,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我抱紧四肢蜷缩在被子里,紧咬的牙关突然有点学不会换气,我能感觉的到我此时此刻的状态很差,额头上一阵阵冒着热气,滴下来的汗却是冷的。 脸上不知道是青白还是泛红,但我还是努力牵着嘴角朝杜周笑了一下,有些迷蒙地视线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我还是听见了他近乎残忍的一声轻笑,之后一把捏住了我的嘴角用力碾了碾,牙尖磕到了软组织上,一层轻薄的血雾从唇齿间散开。 何必如此生气,我也没想去死,对不对?我那么怕死的一个人。 可惜这话我张不开嘴对他说,之后他也不会再听我的解释,当然,也不需要我的解释。 周围的一切都在黑白切换的雾块里天旋地转起来,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我突然听见有好多人在说话,又有些听不清楚,但可以确定是很吵。 屋里的灯好像熄灭了,房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我想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