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少爷,偏门也有人看着,根本不让进出。”阿旦郁闷地向书辰里抱怨,蜜饯吃完,他想自个儿去相熟的摊主那买些,即便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买完便回来的事儿,说破了喉咙,浔南王的人也是丁点不肯通融。 书辰里倒是无甚反应,不去问,不去听,当个又聋又哑的傻子或许最能合父亲的意。 他近来迷上了看话本,一日能看个大半本,既能消磨时光,又能让自己静心。 “少爷。”阿旦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去整理东西,他不知从哪儿翻出个纸风筝,跑来问书辰里,“少爷,这到时可以带到江塞去吗?” “你若想,便带着。” 书辰里懒懒扫一眼,翻了页书,不禁想到昨日母亲与自己说的话。 父亲舍不得他,要留他待到庆完他的生辰后再送他们去江塞。 出发之日便从月中又推到下月初。 母亲眼神躲闪,书辰里岂能不懂,他宽慰母亲道:“既然父亲舍不得,那不走便不走了,还能多留些日子陪陪娘亲,儿子也是打心底开心的。” 去与留,并不是书辰里自己能做决定的。 以往书小公子觉得飞鸟风餐露宿的,还有被顽童举着弹弓打下来的危险,现在抬头只能看见一方天和偶然路过的鸟,书小公子忽地好生羡慕,人家自有海阔天空,而他只有一方高墙困土,或许鸟看他,也不过鄙夷他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还整日拘在一块地方。 浔南王同书府走的极近,浔南王来府上吃席的阵仗办的好生大,恐怕过年举办宴席都没此番热闹,书辰里在自己的偏院都能听见外头人来人往的大动静。 身为书府独子的他没被邀请上桌,也不被允许出院子,自己在偏院吃点厨娘专门煮的饭菜,也算别有一番滋味,最起码不用笑脸逢迎,讨好并不喜欢的这个主那个主。 他要来壶小酒,赏着绿枝繁茂的春桃抿了小杯。 阿旦去前厅帮忙伺候着传菜,身边无人,没人能劝酒,书辰里不多时便有了醉意,他醺醺然的坐在台阶上,不期然撞见浔南王府迷路的李医师。 “书公子。”老医师捻胡作揖,小公子的落魄仿佛丝毫进不去他的眼睛。 还挺会装,书辰里如是想,他笑眯眯同李医师打招呼:“李大夫跑到我这儿来,可是找不着回前厅的路了?” 说着,书小公子打了个酒嗝,熏着了自己。 小公子话意戏谑,李医师不卑不亢:“府上弯绕,李某一步绕错,确实是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还好你遇上了我。”书辰里招招手,“李大夫可贴耳过来,我把路告诉你。” “书公子,您醉了。” “醉了也没醉。”书辰里故作轻松的道,“便是醉了,也是认得路的。” 看了他半晌,似乎料定他真的是醉了,老医师走上前想扶书辰里。 书辰里眼明手快,动作全然不似醉酒之人,他扼住老医师手腕,一手紧接着探向其脖颈,饶是他速度已是够快,手没碰到人,便被李医师以更为迅猛的力道格挡下来。 两相对峙,互不退让。 “书公子,你这是何意?” 自己再不松手,怕是佳人要翻脸了,书辰里莞尔,揉了揉自己被震麻的手掌,示弱道:“又会武功,又会易容,秦公子,你好像比我现象中厉害的多。” 李医师神色微动,再开口,是书辰里日夜思之的与脸极为不符的泠音:“如何识破的?” “你这张脸可真配不上你的声音,真奇怪。”书辰里捂脸,忍着笑意说,“眼睛是会说话的,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是谁,其实早一开始见到你,我就猜出来了。” “眼睛?” 书辰里点头,强调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身份既已识破,秦沐时也没再遮掩的打算,书辰里好奇的伸出手,指腹贴着他的喉结,压着他脖颈处最为脆弱的皮肤,缓缓往下巴上移。 摸到隐秘的黏连处,书辰里恍然:“我以前看话本里说人皮面具,总归是不大信的,没曾想眼见为实,面具真有以假乱真之效。” 书辰里以手为刀做了个劈的动作:“你是把浔南王府的李医师那什么了,用他的脸照在自己脸上?” 秦沐时摇头,解释道:“人皮面具并非真的人皮,若易容一人便要取一人脸皮,是为杀人。” “这倒也是。”书辰里似懂非懂的赞叹,少顷,乍见佳人的零星喜悦渐渐淡去,只剩下空旷无边的愁,“我还以为你早就赎身走了,你也该走了,现在的景榕并不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秦沐时说:“我不会走,我也不能走。” 书辰里歪头看他,仔细瞧着他沉静的表情,紧了紧五指,问道:“城内现在可好?” “不太好。”秦沐时摇摇头,叹音被卷进风里,轻飘飘的送进书辰里耳中,“景榕底下铸兵炉运作,浔南王私兵围城,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倒是你,你确实该走了,继续留在景榕,只有死路一条。” “...”书辰里垂眼,瞄见脚边的酒壶,他弯腰拾起,冲秦沐时荡了荡,“还剩一口,喝酒吗?” 秦沐时接过酒壶,言语间不觉带上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急躁:“五日后,我的人会来带你走。” 花了些许时间,书辰里迟钝的大脑才理清其中含义,他眨眨眼,摸了摸秦沐时的脸,狐疑道:“沐时,你这一下转了性子,莫不是面具之下还有面具。” 握住小公子作乱的手,秦沐时摩挲着他绵软的手背。 静静默默,不做些什么,可真对不起花前月下的好风光,心动行随,书辰里凑上前偷袭的亲了一下秦沐时侧脸。 没想到得逞后,书辰里讶然:“秦公子,你当真是被人夺了舍不成。” 他笑笑:“这可是景榕,我可是书府唯一一位少爷,谁能动我不成。” “五日后...”秦沐时蹙眉,要说的话尽然被书小公子带着酒味的唇封住。 “你还是别讲话了,你说一个字,我便亲你一下。” 不痛不痒的威胁,秦沐时喉结滚了滚,压着书辰里后颈的手摩挲了两下,目光骤然沉了下来。 他环住书辰里的腰,将人紧紧扣在怀中,张口已是迫不及待的含住他湿润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