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下)
“噗。”孟盛夏反倒因为牧周文认真的表情笑出声来,“我去哪都行,看你打篮球都行。”他不那么喜欢人多的场合,但是有牧周文在,他多少能够忍耐,“想来这就来啊,我又不会觉得怎么样。” 他故意曲解牧周文的意思道,看到对方因为这句话有些涨红的脸,和张合的嘴唇,又觉得是自己有些坏心眼了。他换了柔和的语气劝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我开心,但你自己也要高兴,明白吗?如果你不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地方。” 他把手里的清凉油的盒子还给牧周文,对方把它收起来,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像是心里攒着劲,等待一个厚积薄发的机会。 ?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孟盛夏时不时去瞟总觉得牧周文的神情,总觉得对方最近变了。牧周文近来不知受了什么点拨,亦或是终于放下了他的过去,决定正式跨入他们的关系当中来。而他自己呢?他从前会和自己恋爱的对象这样说话吗?会这样对待对方吗? ? 孟盛夏扪心自问,他还模糊记得自己曾经和那些影子的玩乐,通常都是别人来决定地点。这像是一种绅士的谦让,事实上他并不在乎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也不是那么在意对方是在满足个人的意愿,还是在向自己示好。到如今来看,那时的他冷漠而忽视,只是把约会当做一种例行公事——他也因为这段恋爱改变了吗? ? “我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牧周文冷不丁开了口,“也问了一些人,他们和我说了这里,所以我才想和学长一起来。” ? “你是怎么看的呢?喜欢吗?”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孟盛夏也发现了牧周文不是一个如同外在那么独来独往的人。牧周文的性格看似耿直,实际上却有些被动;但他不讨厌这样“领导”对方的感觉,这让他觉得牧周文对他是信任的。 ? “嗯。”牧周文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答道。 ? “那就行了,不用想着是为了我。如果我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不讨厌,我也会带你去的。” ? “……” ? 牧周文看来又没转过弯来,孟盛夏瞥见对方有些困惑的表情,倒觉得可爱极了:“你现在还不明白的话,想成我们是‘交换’就行。” ? “交换?” ? “你先这么想吧。”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牧周文又不知道要落到哪个想象世界去了,孟盛夏清了清嗓子,把他们的话题转了回去,“你刚刚不是问我舒不舒服嘛,没事,真不是身体问题。” ? “学长,你现在好些了吗?” ? 就像站在高楼之上,每一个恐高症患者看到透明的玻璃墙壁与地板都会大惊失色,对于孟盛夏而言,这条像是没有尽头的隧道,依然能够让他感觉得到水要将他淹没的恐惧。可是他现在站在牧周文的身边,他的心不知怎么也就沉静了下来。 “我只是怕水。”孟盛夏沉吟到,说出了有些令自己难为情的缘由。 ? “怕水?” ? 牧周文在泳池里的身影那么轻盈自如,就好像生于水中的人鱼,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不可思议的:“嗯,我也溺水过。” ? “也”字被牧周文灵敏地捕捉到了,他有点惊讶地问到:“我和学长提起过溺水这件事吗?” ? “嗯。” ? 孟盛夏没有多言,牧周文倒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情况道出了过往的事故:“是我醉的时候吗?” ? “你要是像你醉的时候那么坦诚就好了。”孟盛夏有些惋惜地说到。他总觉得自己和牧周文的恋爱在对方清醒的时候,就像一场不知终点的耐力赛,虽然对方不再像几周前那么回避他,可也还是和他心中想象的关系相差许多。 对方一旦沾了酒精,那就是另一个他——那个牧周文坦率直接,还会吃醋,他们的相处更像是情侣。孟盛夏有时候也有些迷茫,牧周文究竟是仗着醉了才敢暴露真实的自己,还是醉的时刻他已经不是他。 ? “……”牧周文没有说话,而是稍稍走近了他,这让孟盛夏有点意外,让他更意外的事情是,牧周文握住了他的手。孟盛夏可以感受到牧周文指尖的颤抖,但牧周文还是往那相较于他要纤细一些的手指中注入了力量,将他的手牢牢握住了。 ? 他们不是第一次牵手,却大多由自己主动。孟盛夏不了解牧周文的真实意图,他觉得这是牧周文因为“理亏”的补偿,可是这样的尝试,竟然也让他有些飘飘然。他没有说话,享受着牧周文的“示好”,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家养动物,被主人顺着毛,舒服地露出了肚皮。 ? “今天有一场表演,我们去看吧。” ? …… ? 表演有多精彩,孟盛夏浑然不觉。他只心猿意马地感受着牧周文呆在他身边带来的惬意,恋恋不舍地从他们一起去吃饭开始倒计时计算他们分别的时间。 ? 站在地铁站的扶梯上,凌冽的风从地铁站口灌进来。在肌体的寒噤过后,孟盛夏原本想要说出口的挽留又都和着寒风咽了下去:只要他开了口,目的就昭然若揭。 ? 他们不约而同在地铁站口站定了。孟盛夏感觉自己露在外头的耳朵都有些冻得发痛,他低下头,哈了一口气暖了暖自己的手掌,说到:“我送你到校门口?”他装出绅士的做派,无意地提起相送的建议,以此替换自己内心真实的念头。 ? 把口鼻都埋在羊绒围巾里的牧周文含糊地应到:“嗯。” ? 于是他们在这段路上前后走着,往B大的方向而去。 ? 还有末班车可以送他们到B大校门口,孟盛夏瞟了一眼腕表,如此提议道:“坐车吗?”他很珍惜这样相处的时光,但不想让牧周文在这样的大冷天里和自己轧马路,那可算不了浪漫。 ? “学长,我以为……你会邀请我的。”牧周文忽然这么说到。他没有再说下去,似乎连说出这句话都花掉了他大半的勇气,以至于孟盛夏在惊讶沉默之后,使得他们的对话间出现了空白。 ? 过了许久,孟盛夏才开口问到:“什么?”孟盛夏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他再次向对方确认到。 牧周文把围巾又拉高了一些:“我想……今晚留下来,可以吗?” ? 孟盛夏有点发愣,牧周文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反应,自己往前走了好几步,又用其它的话盖去了刚才的发言:“学长,走吧,宵禁要——”他的语气里难掩沮丧,可还没说完,孟盛夏就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 “你是认真的吗?” ? 牧周文自然地转过头来,有些惊讶,他的唇瓣分开,似乎要从声带里滚出什么疑问来,可孟盛夏已经有些忍不住。他强忍住想要亲吻对方的冲动,朝牧周文摇了摇头:“走吧。” ? …… ? “你们宿舍还有人吗?” ? “都回去了。” ? “只有你一个人?” ? “嗯。” ? 他们重复着这样的对话,似寒暄,似试探,可孟盛夏不觉得厌烦。他把牧周文带回了自己的家,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对方留宿,今天的牧周文是清醒着的。这样的牧周文让他觉得陌生而刺激,孟盛夏脑中咀嚼着对方的措辞,眼睛直视对方的脸庞,像仔细研究一尊塑像,看得牧周文有点羞涩,一直在低头喝水。 ? “不给你哥报备一声吗,来我这里。”孟盛夏笑道,可他的眼睛却没有笑意,他关注着牧周文的反应,看到对方终于抬起头来,轻声回答到:“不用。” “不怕你哥担心?” “哥他也有事。”牧周文含糊地解释到,孟盛夏知道也许和陶之轩有关,但在当下的情形当中,他并不关心。万物在他的眼中变得极其微缩,在屋内光所能够抵达的范围之内,是只有他们存在的小小的水晶球。在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外物都抵挡在玻璃罩子之外,他们温馨地挤在这个微小的世界当中,他只关注着对方。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想多看看我?”孟盛夏揶揄到,他没想过牧周文会同意。他只想以此调侃一下牧周文,享受对方的羞赧。 可是牧周文却坐得离他更近了,甚至简单地应到:“嗯。我想留下来和学长多呆一会。” “这么喜欢我啊?”孟盛夏笑眯眯地回到,他的开心溢于言表,可是嘴上还要占点便宜,“你就承认了呗。” “我……” “嗯?”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我看到学长,就很想,碰、和你有……”牧周文支支吾吾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还是心一横地坦白到,“我很喜欢学长摸我头。” “你不是说你讨厌被当小孩子吗?” “你碰到我的时候,就像轻微的电击,又痒又酥。我一开始不是很喜欢那种感觉。” 孟盛夏盯着牧周文的眼睛看,想要从那黑色的深河里头找出沉金。他想告诉牧周文,你就认栽了吧!可又想让牧周文自己承认那个他期待已久的答案。 牧周文没有躲开他的目光,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请求:“学长,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呵,没问题啊。”他求之不得。孟盛夏伸手抱住了牧周文,但他也没有抱得太久,短暂地拥抱后就松开了手,“然后呢?” “能摸一下……我的脸吗?” 孟盛夏饶有兴致地盯着牧周文的脸看:“你想让我从哪里开始?” 他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牧周文的五官,还有他取下围巾后露出的那截脖颈。这种眼神本不该用在牧周文的身上,可他知道这能让牧周文兴奋。在他的注视当中,牧周文有点微微颤抖,不知是畏惧还是激动。他欲言又止,宁可握住了孟盛夏的手,将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