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人之危
孟盛夏松开牧周文的手臂,他歪着头等待牧周文的回答,而牧周文却没像他想象的场面那般直接推开他,只是当场愣在了那儿。 “你……”牧周文的话没有下文,嫣红很快从耳背晕开到了他的脸上,也许连他的后颈也烧了起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脸开口问到,“……学长,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很遗憾,这一次不是。”他不能和牧周文一起自欺欺人,孟盛夏知道自己冲动的举动和之前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可这一次他做不到像过去那么从容不迫。他感觉自己的面颊热起来,连心跳都加速,“我是认真的。”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牧周文迷惑不解地问到,“你为了她,甚至可以——” “我拒绝订婚这件事,不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孟盛夏斩钉截铁地否定到。 “那,可是你,不对,就算不是这样,你也订婚了……”牧周文拼命地寻找着拒绝的借口,然而他这样为难的神情在孟盛夏看来也可爱得要命,“你不能这么做!”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像一个渣男?都已经订婚了,偏偏还要和你告白?”孟盛夏自嘲地问到。 “……” 牧周文没有说话,可孟盛夏知道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叹了口气,然后解释起来:“我订婚对象是我发小,我一直把他当弟弟。他男人不争气,”提到这茬,他忍不住握了握拳头,腔调里溢出一丝戾气,“连和我对峙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只能扮男二撮合他们。我们迟早会结束婚约的。” 牧周文显然是不相信这套说辞的,孟盛夏也没打算让他现在就相信这听上去超越常理的真相,他只是接着说到:“牧周文,我和你不一样,达不到我的目的,我是不会妥协的。”他不像牧周文秉持着骑士之爱般高尚的情操,只要是他看上的人,就算要用抢的,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快想借口吧,我一个一个否定你,直到你没有借口为止。” 牧周文为他的话一阵愕然,他下意识地抿住自己的嘴唇,把那片柔软的唇瓣又濡湿出一片水光,看得孟盛夏有些心痒。孟盛夏耸了耸肩膀,有些无赖地说:“我给你三秒钟,三秒以后你要是说不出新借口的话,我就亲你了。三——” “你!” “二——” “我搞不懂你!” “一。” 牧周文情不自禁合上了眼睛,惹得孟盛夏轻笑着奚弄他:“怎么,被我亲的感觉很舒服吗?”他用手指摩挲着牧周文的嘴唇,故意这么调侃到。牧周文果然睁开了眼睛,他一脸慌张,却似乎因为太过紧张手足无措。孟盛夏便伸手捧着对方的脸,干脆地在对方唇上再落下一吻。 “对不起啊,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牧周文没有推拒自己,而他的心脏更是鼓噪到能被自己听清那生机勃勃的跳动——原来他对自己不是无动于衷,一种喜悦在孟盛夏的心房里膨胀,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不论此刻是激素的哄骗,亦或者只是气氛的顺水推舟,孟盛夏觉得自己现在是真实地高兴着的。他笑着,从吐息里呼出更令牧周文害羞的揶揄,“心跳得这么快,难道被这么多人看着让你很兴奋吗?” 牧周文恼羞成怒,提起脚作势要踹他,而孟盛夏也不躲,就站在那儿任由对方发作。牧周文还真就往他小腿踢了一下,可见他没有闪开、生生挨下那一脚,牧周文又一下子慌了:“你为什么不躲开?” 这一脚踹得不重,孟盛夏只觉得有点痛罢了。不过打过他的也没几个人,连白衍都没揍过他呢!孟盛夏觉得自己本该生气的,可是看到牧周文猛地弯下腰去、好像是要确定自己的伤势的时候,他实在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到:“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放心吧,你一脚踢不碎。” “……我和你没什么好讲的。”牧周文转身想要离开,孟盛夏几步就跟了上去,他拉住牧周文的手臂:“喂,你打算怎么回去?” 牧周文用力地甩了一下手却没能重获自由,他不耐烦地喊到:“打车!” “今天打车,你还不如走回去。” “……你到底要怎么样?”牧周文转过身来,似乎被逼急了一样,连眼圈都红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牧周文,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以前你想结交一个朋友,会选我这种吊儿郎当的人吗?” 牧周文没想到孟盛夏会这么说,他怔住了,而后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想和我做朋友?我都不在你的择友范围。”孟盛夏觉得自己的笑越来越没办法掩饰,他只能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拥抱对方的冲动。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还是尽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可亲一些,“只因为我帮了你几次?” “……我不想,一点也不想和你联系,但你总要出现在我面前。”牧周文的话语有些迁怒他的意思,但孟盛夏却觉得这比他为了牧周语表现出七情六欲好上太多,“还让我还不完人情……” “这是你的新借口吗?那我的反驳你听好了。”孟盛夏收敛了自己的笑意,严肃地问到,“你被人喜欢过吗?”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和当下的情形没有联系的问题,这样的发问把牧周文给问得有点茫然:“你想说什么?” “你身边那个叫‘巧巧’的女生,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喜欢?”牧周文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到,“我们是社团的同伴……” “借口。”孟盛夏犀利地打断了牧周文的托词,“你知道暗恋有多苦,所以你很同情她对不对?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你也有喜欢的人,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你,所以你觉得她很可怜,所以你拒绝不了她的示好对不对?”他的话太过戳中要害,牧周文几乎无法提出异议,只能别过脸去遮掩自己的失态:“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你也不愿意答应她,对吗?你连朋友的头衔也不愿意给她,就怕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像你哥哥对你好一样,对吗?” 孟盛夏咄咄逼人,可牧周文退无可退,只能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你——” “为什么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牧周文用力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而孟盛夏不肯放过他,依旧紧紧箍住他的手臂:“我和她在你心中不一样,对吗?” “不是,不是那样的,明明一开始我和你——”牧周文摇着头否定。 “对不起。”孟盛夏痛快地向牧周文道歉到,“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试试,但我没想到,我现在这么喜欢你。” “你的喜欢这么轻浮?”孟盛夏平日里从不会一五一十地坦白,他今晚能够把自己的目的揭示出来,已经是他很大的诚意;但果不其然,这不是能被牧周文接受的,牧周文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呵斥到,“离我远点!” 然而孟盛夏也不恼,只是继续把自己的说服娓娓道来:“如果你想离我远点,你之前有很多机会那么做。但你发现了吗?不论如何,你都会和我碰面。” “你只是想让我欠你人情,然后同意你的表白,不是吗!”牧周文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看得出来他对于这样被“编排”十分愤怒,可孟盛夏并没有就着他的怒火安抚他,只是平淡地回到,“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还要用普通人的道德标准来衡量我?”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强词夺理,然而他讲的也是自己的真心话,“但我后来没有那么想,我发誓。我告诉自己不要去烦你了,可我还是遇到你,怎么也避不开。” “牧周文,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缘分存在吗?”孟盛夏盯着牧周文的眼睛看,放下了所有平日里大少爷的架子,用他所能做到的最诚恳的语气,软声述说到,“在这以前,我以为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命中注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牧周文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快要缺氧,“我听不明白。” “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牧周文脸上的表情伴随孟盛夏的话急速变化,最终他选择闭上了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弃了和孟盛夏的对抗。 “在你身边我变得很奇怪,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情绪……”牧周文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作祟,他缓缓睁开眼沉声说到,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终于被搅起世俗的波澜。讨厌?恐惧?愤怒?他的眼神如此复杂,像是孟盛夏小时候痴迷的万花筒一般,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着,“我不能是这样的人。” 孟盛夏在这一刻感到了庆幸。他知道自己的喜悦应当背负罪恶感,可他还是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对方。如果是几年后的牧周文,不,即使是大二的牧周文,到时候,他面前这个男青年都会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他或许再做不到仅仅以言语动摇对方。 孟盛夏松开了对于牧周文的桎梏,他摊手反问到:“这重要吗?这也是你的一部分,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它?” 牧周文心里的火焰似乎在他这句发问中熄灭了,他迷茫地注视着孟盛夏,嘴唇张合,然而欲言又止。 “让我带你重新认识自己吧。” 孟盛夏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