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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盛宴(H)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离开,我主动提出去看剧院表演,滨川国家剧院,自从不堪聂甹悠陈钟岳凌辱而跳海后,我从未想过还会再光顾这颗“大榴莲”,我以为我很怕,我以为这是我一生的阴影,但和凌歌走进去时,我平静得不可思议。

    还是过去的装潢,棕木墙板,金色吊灯,前台接待温声细语,四点钟有一场舞蹈诗剧,我请客,买下最高价的二楼中央包厢位置。

    盛大的欢喜和悲哀在我心上拉锯,我喜欢梁祝的小提琴协奏曲,胜过舞美和灯光,梁伯山和祝英台合舞时,大提琴与小提琴交相辉映,凌歌讲起一段往事:“我在麻省那会儿,去希伯来大学交流过,其实以色列的教授们过来更方便,但我们一群学生偏要过去,因为年轻,图刺激,只听说过中东叙利亚之战,没有实地经历过。”

    我忍不住提高嗓音:“你真去了?”好在这是独立包厢,打扰不到其他人。

    “对,到达特拉维夫的当晚,就遭遇了巴勒斯坦哈马斯的火箭弹袭击,以色列启动铁穹防御系统,当时天上全是霰光制造出的夕阳和烟花,很漂亮,街道上特别安静,因为犹太民族经历过太多苦难,国内常年战乱,全民皆兵,我们在一个餐馆吃饭,周围的人不慌不忙,照常用餐,老板放了一曲,我和另外一个中国学生放下餐具,听了很久,我问那个犹太人老板为什么放这支曲子,他说:‘因为很美’。那是我第一次听音乐听到流泪。”

    晚十点回到家,我换上阮小芃送给我的“霁夜”长袍,拿一把折扇,给凌歌表演戏曲,他还从未见过我唱戏,我很久不开嗓、不练身段,早已生疏了,但是在他面前我无所顾忌,没什么心理包袱。他不因我有才而爱我。

    “不到园林——怎知春风如许——”

    唱出第一句念白,我竟不觉得生疏,反而格外清透,在这夜空之下,无月疏星,过去的动作水一般从我的躯体流出,我捻一个吐蕊指,唱良辰美景奈何天……

    蔓绿绒的叶随风摇摆,在我手臂上印下婆娑暗影,玻璃门前一排白鹤芋盆栽叶已亭亭,无忧亦无惧,我踩在露台的木地板上,不走戏的程式,只论心迹所往,卧倒在凌歌面前,他抢在我之前,说了蝶衣的台词:“答应我,这辈子我们在一起,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我凝望他,认真说:“我答应你,我想和你结婚。只要时代允许。”

    如果时代允许,程蝶衣可以和段小楼成亲,但是时代不允许,准确来说,是我和他的国家不允许,为什么不能抛下故乡去欧洲结婚?因为我们的工作都与国家息息相关,我们遵守它的规则,维护这架巨大的社会机器,从中获利,也被它所隶,做时代的囚徒。

    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逻辑闭环。

    “今天好安静,你把手机关机了?”我问。我能猜到这段时日凌歌需要处理的事情必然繁重,但他为了陪我,一个电话也没接过。

    不等凌歌回答,我抚摸他的手背,“你去吧,把事情处理好,不然我会愧疚。”

    凌歌温柔望我,低头将唇贴到我手背上,两样触感都凉而疲软,他是明白我的,在他的生活圈里他向来稳重优秀,现在为了我叛经离道,他的亲朋好友必然会诟病我。

    他拿上手机和烟去花园里打电话,我洗了澡后把“霁夜”挂进衣橱,在罗马我穿它跳过舞,落过水,它已不如当初那样雍容,我心思微动,在脸书上找到阮小芃,她的主页很干净,只注明是LouisVuitton旗下的设计师,我试着给她打招呼,没想到几秒钟后她就回我了。

    她正在芭提雅度假,距离新国不远,我们聊了一会儿,问候彼此近况,她下线后,我将手机放到一边,关上顶灯和壁灯,窗外的夜景在视野里逐渐清晰。凌家的花园里不种鲜艳花卉,只有小部分纯白玫瑰、栀子花、茉莉,大部分是高大的热带乔木,槟榔和蒲葵摇动绿羽扇大叶,芒果树和菠萝蜜树的树冠是几团浓郁的深影,我看不清凌歌在哪里。

    夜里有些凉,我醒来时,感知到凌歌从身后搂住我,他吹了太多夜风,手臂脸颊都冰冰的,我还嗅出一点清淡烟气,他真的打了很久电话。我想给他盖上毛毯,他忽然翻身压住我,“我们种玫瑰吧,种很多很多红玫瑰。”

    今夜他先在我身上种满玫瑰,我们用69式爱抚对方,不必强求自己吞吐,只想舒服,舔弄柱体,轻揉双球,蹭一蹭腿根处果冻般柔滑的肌肤,他亲吻了我臀缝中的小孔,热流激涌,蚌闪出粉红肉缝,被抛起来丢入油锅。

    用最古老的传教士体位,他俯身冲进肥沃平原,惊起浅塘中的天鹅,细白的颈高亢昂起,无言指向天空,我蜷缩脚趾,绷紧两条腿,享受他在我体内制造的电打雷劈。

    我放声尖叫,纵情呻吟,混在清亮的啪啪声里,他牵住我无措挥动的双手,引导我勾住他的脖颈,“带我飞……”高潮来临时总有高空九万里飞行的畅爽,飞了好久,他抱着我跌落,羽翼被空气燎擦出火焰,燃烧出许多橙红,玫红,嫣红的星点。

    凌歌在情潮的余韵里舔遍我全身,处处都是沸腾的泉眼,尤其是胸前与腋下,我躲闪又放荡,上一句话求他不要,下一句又求哥哥再舔舔,我涕泪横流,丑态毕露,被他用性器、唇舌和手操得神智模糊。

    他再度勃起,换上新的套,我用乘骑位把他吃下,含着火热的硬棍扭荡屁股,异物感逐渐消失,他在我体内化成了滑热的蟒,大腿发力,臀肌收缩,腰身前荡,胸脯晃漾,我知道自己扭得浑然天成,前身被他舔出的水渍微微反光,我难耐地撩动长发,自我感觉极好,像一条油光水滑的雪花蛇。

    灯光大亮,凌歌的汗手上下抚摸我汗湿的身体,汗液里勾连细微的电流,电中光,石中火,梦中身,他看我许久,喃喃说:“你真美。”我捂住他的口鼻,遮住他双眼,身体做一匹绣满吻痕的绸缎,铺天盖地壅塞他的感官,我疯狂摇臀颠颤,拼命吸裹他的雄根,想象他在玫瑰红里窒息而死,我的爱人,死亡后是我爱的标本,我们永生永世,生同衾,死同椁。

    高潮来临时火山爆发,我眼前红光汹涌,伸手摸索他湿冷的肩颈、他的下巴,我弯下腰,用尽最后的力气吻他嘴唇,感受巅峰后慢慢的寂灭,火山灰自我坍缩,细小凉密,从平流层簌簌掉落。

    我想起里出轨的男女,吃氰化钾自杀,死后多日尸体被发现,男人的生殖器还插在女人牝户中。

    “净。”身下的“尸体”轻声唤我,他说:“明天我们种玫瑰。”

    第二天下午我们接到空运来的玫瑰,是中国品种,名叫“红拂”。花已经半开,根部包裹泥浆土团,直接移植到土地中即可,凌歌和我戴着手套忙碌,在傍晚前照顾好全部八十株花苗。

    从楼上看,素净的常绿花园里增添一片暗红的星星海,我清楚红拂夜奔的典故,红拂逃离隋末丞相腐败的政治集团,跟随年轻的李靖走南闯北,开启大唐盛世。

    夜风吹过来,被汗濡湿的皮肤生出紧绷感,尤其是头皮,我的头发又厚又长,不想出汗后闷味,所以经常洗,今晚用白茶味的洗发水,凌歌给我吹头发,他又问我会不会自己吹?我吐舌头说不会。于是他一本正经地教我:“先开大冷风,暂时吹干发梢的水珠,这样背上不会被滴落的水打湿;然后开热风中档吹头顶,拨开发层细细地吹……”

    我听累了,拖长了腔抗议:“大哥!我只比你小两天,你们科学天才不是都生活自理能力不行吗?所以我比你强多啦。”

    “你干嘛喊我大哥?喊我哥哥,或者歌——哥……”

    “你好不要脸啊臭弟弟。”我反手给他捏出猪头鼻,他关了吹风机反击我,居然咯吱我腋窝,胡乱打闹一会儿,他抱紧我,闷声说你一定要学会吹头发,“别看这是热带,不吹头还是可能会感冒,所以洗完头以后不要犯懒,把头发吹干再睡觉,知道了吗?”

    “知道了啦。”我嬉皮笑脸,加上一句:“以后要我自己吹头发了,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溶于吹风机温和的噪声里,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到。我低声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告诉我吗?哥哥。”

    我们在起居室里,一坐一站,面前没有镜子,壁灯昏黄,照亮桌上的相片,镜框里黑白灰色调掺了浅咖和金,那上面肆意大笑的、搞怪的我们,都好像停留在很久以前,被封印在热如夏季的春天里,我记得照片刚洗出来时,我说如果上面加一只白底黑点的哈巴狗效果会更好。

    “你不要养狗。”凌歌关闭吹风机,轻柔梳拢我的头发,“狗养起来麻烦,你可以养猫,猫是很爱干净的动物。”

    当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我才确信他哭了,他的声音在哭,但他不允许我回头,他的手温柔且不容置疑地禁锢我头颅,我眼望前方,听他继续说下去。

    “以后你要自己吹头发,不能偷懒。”

    “以后你要按时锻炼,每周至少晨跑三次,不要久坐办公室,多运动,但不要刻意为了保持身材高强度健身。”

    “不要熬夜,也不要特意早起,起得太早对肝脏不好。”

    “晚上睡不着觉,喝一杯热牛奶助眠,少用褪黑素。”

    “记着,千万不要再吃完螃蟹就喝牛奶,会拉肚子。”

    “下午茶少吃甜甜圈和马卡龙,如果实在想吃甜,就吃甜的水果。”

    “你喜欢吃中国菜,就雇阿姨来做,我联系了家政所,他们有好几个人选,一会儿你自己挑一个……”

    我说好,我说了好多个“好”,我乖乖地点头,最后我问他:“什么时候?”

    “七月二十号。”

    原来是在我生日的后一天,我问:“坐飞机走吗?”

    “是。”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选在二十号?”

    他说:“因为已经签了国内的保密项目,二十五号必须到达川西,一个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