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大混蛋。 客碧岑是小跑着回去的，边跑边牵扯着身后的痛楚，在心里将陈年骂了个千八百遍。夜色深，看不清脸色，于是客碧岑的喘息在简回看来是跑步归队累的，三言两语问了一下状况，客碧岑随口编了一个遇到野兽。 简回回想了一下那个目光，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个视线确实很像正在寻找猎物。简回上下扫了一下客碧岑，没有想出客碧岑骗他的可能性，这个弟弟他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令人归了队。蒙混过关的客碧岑长舒一口气。 维和维和，维护和平。 这还是客碧岑来到这里接受特训后第一次赶上需要出兵的任务，客碧岑隐隐约约有一丝兴奋。如果不是陈年这个插曲，客碧岑一定比现在快乐的多。这么多人的部队，只有他身后带着伤，刚挨过打，真是想想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但是在这里能遇到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知道陈年在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几乎是不可控制的，在客碧岑的心里那个叫陈年的人入侵，并强势占走了一块领地。而客碧岑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事实。 硝烟和战火曾经是客碧岑最熟悉的东西。可直到他摸到深处才突然发觉，他的任务不再是抓住谁做人质，而是随着部队一起，并肩作战，那个他单枪匹马徘徊在生死线的时间彻彻底底变成了过去式。想到这，客碧岑一时之间有些怅然。他生来就是为了军队做牺牲的，也早就做好了一切觉悟，有幸平安至今。 反正已经追至深处，倒不如帮部队分担一下火力。客碧岑仅仅是思考了两秒，就决定先部队一步行动，最好是能拿下什么重要人物。 只是剩的人比他想象中多的多。 “客碧岑，后退！” 一声暴喝响彻耳边，客碧岑天生敏锐的神经系统先意识一步后撤，他条件反射想要掏枪，突然想起来那把手枪被陈年顺走了。也就在这一瞬间，子弹擦着风声刮过客碧岑的小腿，客碧岑顺着声音的来路回敬三枪，周遭再度归于寂静。有血涌出，客碧岑感受得到，但是说疼，好像还没有陈年打那两下疼。客碧岑手里只剩一把冲锋枪，子弹已经所剩无几。 刚刚的见面就要变成诀别了？客碧岑的心里突然涌上强烈的不舍和不甘心。 “你他妈脑子里在想什么？” 好在简回这个大哥当得不错，发觉客碧岑不见踪迹之后就留了个心，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客碧岑已经受了大大小小的伤。简回一时气急，什么丰富和涵养都顾不上了，恨不得直接给客碧岑一拳，发觉他明显的情绪不对无奈作罢。 “我告没告诉你，听我的命令，别肆意行事，你那点本事在这里不够用，你听进去一个字了？ 这里不需要什么单兵作战，这里要的是部队整体，做不到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去。” 身后的人已经在做收尾工作，随行的医护人员远远拎着医药箱不敢上前，客碧岑垂头看不清神色，任由简回毫无风度的训斥。 “简哥。” “干嘛？” “给我放一周假。” “你他妈……先把伤治了吧。” 客碧岑没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简回看。简回视线下瞟，分明看到了客碧岑疼到颤抖的指尖。 “这个假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需要上报，你先跟我回去把伤治好。” “那你就报说我死了吧。” “说什么屁话呢？你是想被当成逃兵？” 简回眉头一皱，觉得客碧岑的状态不怎么对劲。往前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从去了树林之后开始的。越深想简回越觉得事情恐怕不像客碧岑说的那样，至少绝对不会是什么野兽袭击。 “你到底遇到谁了？” “……一个熟人。” “什么熟人能让你丢了魂一样命都不要了？客碧岑，别挑战我的耐心。” “简哥，我只是累了，需要一个假期来缓缓。” 简回一时无言。 陈年接到客碧岑电话的时候，正在吹着晚风看街头的艺术家演奏乐器。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好听。 “陈年，来接我。” 客碧岑的语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陈年太熟悉这个人了，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他的不对。 “你在哪，我马上到。” “医院。” 陈年有一瞬间的心脏骤停。 陈年赶到的时候，客碧岑已经在包扎了，好在子弹擦着打，没有直接留在肉里，省下了开刀取子弹和缝针的步骤。陈年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但是还好，至少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得多，他甚至以为自己等不到这通电话了。他所知道的客碧岑向来要强又能忍，这样的伤大概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是陈年第一次真真正正意识到，客碧岑开始接纳他了。 不是谁都愿意把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人看的。 “怎么了这是，我这不是挺好的。” “抱歉，没保护好你。” 客碧岑眼睁睁看着陈年的双眼泛红，本来想调侃一下缓解气氛，哪知陈年一句话，直接戳在了他心中那道看似牢不可摧的防线上。 不管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客碧岑都信了。 “陈年，带我回家吧。” 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听到“家”这个词汇，别说陈年，连客碧岑都有些不自然。难道真要等到落叶的时候才能归根吗？ “你的伤？” “可以回去养，我请了假。” 这个“假”里的含义可不止养伤那么简单，另一层含义两个人心知肚明，客碧岑说完脸上就多了一抹红。陈年自然是没错过这种能打趣的机会。 “原来是迫不及待了？” “我是伤员。”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伤好。”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有耐心。” “对你，一直很有耐心。” 有时候客碧岑真觉得陈年会不会是精分，明明上一秒还在插科打诨，下一瞬间马上就能正经起来，说一些似是而非让他多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