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演习（剧情章）

    回到帝星后的第二天，上至帝国其他两位元帅，下至部队里的低级军官，每个人都收到了一盒被制成永生花的雪玫瑰摆件。卡尔文不得不为此接了一整天的视频电话，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太稀奇了。埃蒙德坐在视频电话拍不到的地方，看着卡尔文一遍遍地解释“不，那不是我亲手做的”，感觉自己快要笑得肚子疼——如果他有那项功能的话。

    ＊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在玫瑰星球度假的第十五天，他们来到了这颗星球的北极，同时也是着名的雪玫瑰产地。那里的温度是零下十度，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人工培育的雪玫瑰常开不败。雪玫瑰的的花瓣有着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又如月光石一般折射着淡蓝光彩的奇妙质感，作为这个星球的一大特色，雪玫瑰摆件是来玫瑰星球旅行的人们必然会买回家的纪念品，因此在来到位于星球极点的纪念品商店时，埃蒙德理所当然地指着一座雪玫瑰摆件对卡尔文说：“嘿，我觉得妮妲会喜欢这个造型。”

    卡尔文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不太好看。埃蒙德立刻察觉到了，于是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出来旅行，不妨给朋友带一点纪念品。”

    “你每次旅行都会给朋友带纪念品？”卡尔文问。

    “当然，不止是朋友，还有军队的战友，生意上的伙伴，男朋友，女朋友，床上的伙伴……呃，好吧，冷静，那只是一小部分，总之……咳，我想除了刚毕业那会儿，每次旅行我至少都得带三四百份礼物回去，有时候买礼物的钱是旅行费用的一百倍。不过，你知道的，我很有钱。”

    埃蒙德早年军校毕业后没有立刻从军，而是打着探索人生的名号四处浪荡，顺便做点小生意。他眼光毒辣，运气也够好，四十多岁时的资产已经足够开发一颗人造行星。从军以后他把公司卖给了一位生意场上认识的朋友，然后肆无忌惮地挥霍了一百多年也没把这些资产挥霍完。

    “真可惜。”埃蒙德望着玻璃罩里的工艺品，忽然耸了耸肩，“现在的我似乎既没有钱，也没有朋友了。”

    难得从埃蒙德眼里看到落寞的神情，卡尔文的心禁不住抽动了一下。

    “我可以把钱和朋友分享给你。”他对埃蒙德说，“来挑礼物吧。”

    于是回程的那天，他们带回了136盒造型各异的雪玫瑰。

    ＊

    夜晚22点，卡尔文终于挂断了最后一个视频电话——按照帝国军队的常规作息，不会有人在这个点以后打电话进来了。

    卡尔文收起了个人终端的投影面板，转头看着趴在沙发另一头的埃蒙德。明明这家伙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亏他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然而……看他这么笑，也实在让人生气不起来。

    卡尔文把埃蒙德抱起来拉进怀里，然后给了他一个无奈而宠溺的吻。

    “看我出丑，这么高兴？”

    “这怎么能说是出丑？”埃蒙德抗议，“你是不是从来没给朋友们送过礼物？我看有的人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我也会给他们发送电子贺卡。”卡尔文反驳。

    “我想你指的是在智能助理询问‘先生，今天是某某小姐的生日，是否发送生日祝福’的时候，你会选择性地回答一句‘是’？”

    “……”不得不说，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不到四个月，但埃蒙德已经非常了解卡尔文了。

    “好吧，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帝国的小冰果。”埃蒙德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下次别这么做了。”

    “你想结交新朋友吗？”卡尔文忽然这么问。

    “什么？”话题突变，埃蒙德觉得自己有点没转过弯来。

    “帝国军校邀请我去做一次参观指导。”卡尔文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校方安排，让你去和学生们玩玩沙盘模拟。”

    “我可是把你的小沙盘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埃蒙德调侃他，“你确定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摧残帝国的幼苗吗？”

    “允许你尽情发挥，不用手下留情。”卡尔文说。

    埃蒙德自然乐得从命。

    ＊

    帝国军校是宇宙帝国最高等级的军事人才输出基地，这里的学生都是从帝国各大寓居星系中重点选拔出来的，每一个学生在先天资质上都堪称亿里挑一。其他军校的学生除非特别优秀，否则在25岁毕业之后都要从普通兵士开始做起，而帝国军校则基本相反，除非后期表现太差，或是没有通过政治审查之类的特殊情况，否则进入军队后基本都可以从少尉做起，向当年卡尔文那样格外优秀的毕业生，甚至可以直接成为中尉。在毕业后的分配去向上，其他军校与帝国军校也有着显着差异，其他军校的毕业生大多驻留当地，或是被派遣前往一些外围跃迁点，而帝国军校的毕业生，除了一小部分会成为守护帝星的盾牌，剩下的大部分都会成为指向联邦的利刃。

    也就是说，他们大多都是星际联邦未来的对手。能够得到和他们提前交手的机会，埃蒙德没法不兴奋。不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像卡尔文说的那样尽情发挥，而是十分克制地隐藏了个人风格，又在人工智能的策略基础上增加了一些灵活变通。

    这一天，沙盘演习场的观战厅挤满了人，比军校举办对战策略竞赛的时候更加热闹。由于人工智能在策略游戏上普遍更有优势，埃蒙德很大方地把双方的初始战力设定为1:2。一开始，这些骄傲的军校生对这个显然十分小看他们的设定十分不满，但那是卡尔文的助理AI，谁也不敢直接表示抗议，只能在私底下纷纷议论，想知道这位AI先生能在军校的尖子生手里撑过几分钟。

    几轮下来之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十几轮下来后，整个观战厅又沸腾了。

    “原来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工智能是这种水平吗？”

    “确实，似乎有学长说，被喂过实战数据的AI在策略水平上比纯粹依靠模拟训练的AI高好几个等级。”

    “所以，这就是卡尔文元帅的指挥水平吗？”

    “说什么呢？卡尔文元帅当然比这更厉害啊。”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叫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艾德先生，我们请求和卡尔文元帅对战！”

    此时正逢一场沙盘结束，埃蒙德拿下模拟作战用的VR头盔，让自己的脸出现在观战厅的全息投影里：“我听说二十三年前卡尔文和你们的前辈们玩过一次全真模拟，导致那几届的小朋友们的因为深受打击，毕业成绩比平均水准低了27％。”埃蒙德所说确有其事，那次以后，校方就再没安排过任何帝国的高级军官来和军校学生们玩实战模拟了。

    “但你已经打击到我们了！”另一个声音叫嚷起来，“如果今天不能和卡尔文元帅对战，我们不会甘心的！”

    埃蒙德想了想，冒出一个主意：“嘿，小家伙们，我想我们可以……”

    ＊

    半小时后，卡尔文在军校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演习场，坐进了作战室一边的指挥舱。埃蒙德坐在另一边正相对的位置上。与卡尔文不同的是，他这一方的指挥舱里没有一个是空着的，全都坐满了帝国军校的优等生。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埃蒙德在己方通讯频道里问。

    实时状态面板里，属于埃蒙德一方的战舰在线状态一个一个亮起来，最终亮成了一片。而卡尔文那边，自然也早就准备就绪。

    战力1:1，一方是由人类带领的AI舰队，一方是由“AI”带领的人类舰队，场面显得十分微妙。几个校方领导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对这个阵势心里打鼓。他们当然不想重复二十三年前的事，这一次也是千叮万嘱请卡尔文手下留情，但说实话，真进入了战斗状态，会发生点什么，谁也不知道。

    全息投影上，两支舰队渐渐向对方开始逼近。这一次演戏是全真模拟而不是刚才那样的战术沙盘，这意味着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战术指挥能力的高低，还有精神力水平。当然，AI是没有精神力可言的，所以卡尔文这一方只有主帅具备精神力作战的条件，而埃蒙德这一方面恰恰相反，只有主帅没有精神力作战的能力。

    非常公平。埃蒙德想。

    变换了几次阵型后，交战很快开始了。作战初始，卡尔文略占上风，埃蒙德就带着小朋友们不断后撤躲避，只伺机进攻对方的薄弱点，基本奉行打一枪就跑的原则。为了让躁动不安的小朋友们能适应这种慢节奏的作战方式，埃蒙德还不得不在私频通讯里给他们讲点冷笑话。他看准了卡尔文那边的精神状态一定时刻紧绷，消耗战是最好的选择。但卡尔文显然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自行调整了作战节奏，与埃蒙德形成了首尾相衔的对峙状态。

    眼看拖延战术的成效不再显着，埃蒙德立刻改变了打法，毫不犹豫地收缩阵型，攻击起卡尔文的侧翼，又趁着卡尔文回旋应对的档口，让尚未彻底收起的阵型像一片流行似的从卡尔文机甲群的下方划过。

    这油浸泥鳅似的作战风格。指挥舱里，卡尔文忍不住皱起眉。

    埃蒙德却打得很开心，以至全情投入。经过之前的对战演习，他手下的军校生们都很信任他的指挥，而他也摸清了好多个人的作战特点，适当指点一下，让他们对付卡尔文手下的AI还是游刃有余。

    他从没和卡尔文打得这么舒爽过。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埃蒙德的后翼遇到了一队无人机甲的偷袭，而那队机甲显然是被卡尔文的精神力直接控制的。

    “后翼报告情况！”埃蒙德立刻出声，“注意精神网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