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被世界抛弃

    年仅8岁的卓灼是被饿醒的。

    长时间的饥饿使得小卓灼连完全睁开眼睛都没有，他用消瘦的小手抓了抓自己身上的布包，紧紧抿住嘴唇，想到小叔叔对他说的话。

    “小灼乖乖在这等会，小叔叔去买点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好。”小孩儿应得脆生生的，男人脸上流露出不忍，但是想到家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天黑，男人始终没有回来，卓灼虽然年纪不大，但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被丢弃了。

    咕——

    肚子发出抗议，他摸摸干瘪的肚皮，费力地抬起眼皮，露出一双小猫似的眼睛，他留恋地朝男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捂着肚子转身往反方向走开。

    卓灼知道自己无家可归了。

    卓老三坐在饭桌前内心一直惴惴不安，看这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捧着饭碗第十次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女人看到自家男人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蹭上来，她重重拍下筷子，冲他吼道：“卓老三！你这幅样子做给谁看？！怎么，扔掉那个拖油瓶让你这么难受吗！别人自己的儿子都不心疼，要你在这心疼个什么劲儿啊，你看人家卓老二怎么就这么聪明，知道不理会这个烫手山芋，咱们家什么条件你不清楚吗啊！”

    女人越说越激动，指着自家儿子的手微微颤抖，“你看看，这才是你儿子，家里多一张嘴吃饭要多加多少开销你知道吗！我们养不起，养不起啊——”

    说到最后女人捂着脸哭起来，卓老三生性老实，最是见不得人流眼泪，这会见到妻子哭成这样也顾不得之前那一丝愧疚，忙上去安慰：“我也没说要养嘛，只是毕竟是大哥的儿子，咱就这么撒手不管说不过去啊。”

    “我们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大哥自己跑得不见人影，你还管他干什么。”女人红着眼说。

    “好了我不说了，吃饭吧。”卓老三拍着妻子轻叹道，却也没有再提卓灼的事。

    卓灼站在一家包子铺面前，闻到肉包子的香味瞬间走不动路，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又一次发出叫声，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店铺的主人，趁他转身之际，企图去拿蒸笼里的包子，可是他太矮了，根本够不着，这一耽误就被转过身来的主人抓个正着。

    店铺主人立马把卓灼推开，呵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偷东西！快走快走！”

    卓灼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他眼巴巴地看这热腾腾的肉包子，他不明白店家为什么说他偷东西，他不明白，他只是饿了想吃东西而已……

    女主人看到卓灼后，上前阻止丈夫，还送给卓灼一个包子。

    卓灼捧着热包子，张口就吃，三两下就吃完了，但是根本没有吃饱，男人看卓灼吃完了还不走，拿出扫把来赶人。

    刚刚补充了一点能量的卓灼吓得撒腿就跑。

    后面还隐隐传来对话声。

    “把他赶走就行了，别打他，这娃娃怪可怜的，卓老大为了躲赌债，老婆孩子都不要了，真是作孽。”

    “他那老婆也没好到哪去，丈夫跑了，她也跟着跑，完全不顾孩子死活。”

    “可怜哦。”

    ……

    卓灼跑了很远很远，跑累了就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蜷缩着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被早起的主人家赶走。

    一个没有人照顾的八岁大的孩子，独自在外，该怎么存活？昨天吃的包子早就消化光了，正愁着今天的食物还没有着落，卓灼看到有一户人家拎着垃圾丢进垃圾桶，他心神一动，这是别人丢掉的，应该没有人会打他了吧？

    他挪着小步子走到垃圾桶边上，正欲伸手，从旁边窜出一只黄色土狗，凶狠地对着他龇牙咧嘴。

    卓灼害怕地缩回小手，退后几步，意思是让它先。

    土狗满意了，收起牙齿，大摇大摆地扒上垃圾桶，等吃饱了才摇着尾巴离开。

    确定土狗不会回来后，卓灼小心翼翼地靠近垃圾桶，顿时传来一阵阵恶臭，各种腥臭夹杂着食物腐烂的味道，可是他太饿了，强忍着恶心，开始翻垃圾桶，见到什么残羹剩饭的就抓着往嘴里送。

    总算有了一种果腹感，令卓灼没想到的是，土狗去而复返，这次没有再冲他龇牙，反而对着他使劲摇尾巴，见卓灼没有反应，甚至用脚爪扒拉卓灼的裤腿，他犹豫地跟着土狗走了两步，土狗尾巴摇得更欢了，若是卓灼没有跟上，土狗还会在原地等着，直到一人一狗来到一处废弃的工厂里。

    他看到有个角落里散落着几件破旧的衣服，看来这是土狗的住处，大概也是他今后的安身之所了。

    卓灼用脏乱的小手摸上土狗的脑袋：“以后我们就一起生活了，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土土，好吗？”

    “汪！”土狗应了一声，乐颠颠地把角落里的破衣服拖到卓灼面前。

    “谢谢。”卓灼的眼眶有些湿润，被爸爸妈妈丢弃的时候他没有哭，被叔叔婶婶嫌弃的时候他没有哭，被路人拿扫把赶的时候他没有哭，如今面对土土的示好却让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这两天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他蹲下小小的身体，抱住土土的脖子，把脸埋在里面小声呜咽。

    到底是才只有八岁，别人家八岁的孩子还生活在父母的手心里，而卓灼却要担心每天能不能吃饱饭。

    从那天起，卓灼就和土土一起相依为命，土土是条聪明的流浪狗，它经常带各种食物回来给卓灼吃，有时候是即将过期的面包，有时候是还没馊掉的猪肉，总之，它在找食物的时候总是会惦记着卓灼，有时候找不到食物，一人一狗就去偷别人种的番薯，土豆等等，就这么过了两年。

    镇上的人都知道东南边废厂里住着卓老大的儿子和一条流浪狗，面对卓灼的小偷小摸，大伙儿同情这个孩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个番薯土豆的也随他去了，偏偏没有人告诉过他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这天刚好赶上集市，街上很是热闹，卓灼盯着路边的蛋糕店，蛋糕店的生意很好，趁人多不注意悄悄进去顺走一块蛋糕，之后快速跑开，一边回头观察生怕人追赶他，不留神就被人拦住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放开我！”卓灼蹬着腿挣扎，两只手却死死护着蛋糕，土土冲人龇开嘴发出警告的吼叫。

    “放他下来吧。”卓灼乱蹬的腿因为这个声音停了下来。

    “大少，他——”保镖不放心地看着卓灼，但还是按照少年的话将卓灼放下地。

    双脚站到地面后，卓灼立刻扭头寻找刚刚说话的人，少年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像一汪清泉直直地掉进卓灼心里。

    少年就这么撞上了卓灼的视线，眼前的小孩脸黑黢黢的，皮肤是不健康的蜡黄，但是那双猫瞳却闪着明亮的光芒，他走到小孩面前，面对他187的身高，身前的小孩仰着脑袋看着自己，看到小孩明显的营养不良，像只瘦弱的猫仔似的，向来爱干净的他耐下性子，柔声问道：“你为什么偷东西？”

    卓灼觉得他一定是看到了天使，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哥哥，耀眼得宛如天空中璀璨的星辰，连声音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他听到对方问他为什么偷东西，第一次涨红了脸，支吾道：“我饿……”

    虽然小孩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少年还是听到了，心中多了一丝不忍，“饿也不能偷东西啊，会被人打的。”

    “可是……没人教过我……”小孩小声地辩驳了一句，眸中透出一丝委屈，不安地垂下眼眸盯着手里的蛋糕。

    少年拿过小孩手里的蛋糕，对方明明眼里闪过诸多挣扎，但最后还是把蛋糕给了他，看到这儿，少年的嘴角一弯，把蛋糕递给保镖后，转而拿出一块更精美，看上去更好吃的蛋糕放到小孩手里。

    “不问自取是为偷，是不对的，以后别再做了，好吗？”

    卓灼捧着长相精致的蛋糕怔了怔，眼眶微红，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偷东西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为了填饱肚子，少年是第一个告诉他是非观的人，他红着眼睛说了声：“谢谢哥哥，我会记住的。”

    “大少，该走了。”保镖提醒道。

    少年点头，原本就只是路过，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小孩一眼，发现小孩像小猫舔奶一样小心地品尝手里的蛋糕，刚刚他居然萌生出一种把小孩带走的奇怪念头，他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他们萍水相逢，就这样挺好。

    卓灼差点就开口求这个好看的哥哥能不能收留他，他会很乖很听话，但到底是没有说出口，他这等高贵的人儿应该是不会喜欢像他这种小乞丐的吧。

    他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少年离开，直到看不见为止，就像当年看着叔叔离开一样，没有人会在他的世界里停留。

    “土土，我们回家。”

    “汪！”

    少年的出现对于卓灼来说就如同无数生命中的过客一样，匆匆相见，又匆匆离开，唯一不一样的是卓灼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不问自取是为偷，他以后不会再偷任何东西了。

    卓灼没有朋友，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大概就是土土了，在偶然间看到路边的游戏广告，一个念头油然而起，现实不值得，虚拟世界呢？

    他靠捡废品省吃俭用三年半，终于凑够了一台电脑钱，原来的废弃工厂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也被卓灼改造得有了一丝家的温暖，他用木头把漏风的窗户堵上，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一个狗窝，这就是他房间里所有的物品，今后还多出一台电脑。

    他忍着心痛又花了几百装上宽带，总算是能玩游戏了，可他没有想到会因为这个游戏再次与少年产生交集。

    这次他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叫项流。

    越和项流相处，卓灼就越是喜欢他，最后无法自拔，更是在三年后的第一届3V3竞技大赛中两人以书墨玄剑的组合大爆冷门一举夺冠，当天晚上项流向他表白，他欣喜若狂，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慢慢地光明起来。

    双方决定面基，卓灼非常重视这次见面，在前一天他特意打理了一番，还去买了礼物，可偏偏就在买完礼物后出了事，他被人跟踪了，这群不速之客跟着他来到他的住处，还嫌弃这地方破烂，直到看见那台电脑才露出一点笑容。

    “总算没白来啊！”

    卓灼惊叫：“你们干什么！别动我的东西！”

    几个混混根本不理他，土土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咬住其中一人的腿。

    “啊——！”混混抬脚踹上土土的肚子，把它踹出去几米远，嘴上还骂着，“死狗敢咬老子！打死它！”

    “别打！别打！东西我不要了，求你们别再打了……”卓灼扑过去抱住土土，可到底还是没有护住它。

    “呜呜。”土土虚弱地呜咽两声，似乎在安慰卓灼，渐渐地在卓灼怀里没了气息。

    本就家徒四壁的家被糟蹋得更显凄凉，土土身体的温度逐渐转凉，卓灼心慌地给项流打电话，可是始终没有接通，一声声忙音在卓灼听来宛如死神的召唤。

    在第68次拨通后，终于接通了，可是接电话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你是问少爷吗？少爷在今早就出国了，近几年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卓灼并不知道，他耳边只听见，“他出国了”，“不会回来了”，他的脑子嗡地炸开，嗤嗤地笑起来。

    土土死了，项流走了，赖以生存的电脑也被抢了，卓灼此时的世界是黑暗的，看不到一丝光亮，他眼中的光芒在渐渐熄灭。

    “呵呵呵……地上的淤泥妄想追逐天上的星辰，你配吗？”

    “没有希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一点光明。”他好累，一个人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他想休息了……

    戚柒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当他看完卓灼这短暂的一生，发出唏嘘：“又是个天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