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富贵花or没有任何区别【剧情章】

    盛京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他的拥堵和他的繁华同样出名。

    高杰坐在原二叔机车后面，双手紧张得紧紧搂着他的腰。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狂风，重型机车飞驰在城市的道路上，每当高杰以为这条道路无法通过了，原二叔就给他表演一次现场版速度与激情，笨重的重型机车灵活地穿梭在车水马龙中，过大街走小巷，实在没路的时候还能飞跃车海飞檐走壁。

    过不多时，机车终于停在了盛京市中心医院急诊大楼门口，原二叔一个急刹，高杰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在原二叔的肩膀上，两个头盔相互碰撞哐当作响，砸得他眼冒金星。

    高杰忧心原野的状况，车刚停稳，他头盔都没摘就往里跑，却不防被原二叔一把抓住了手臂。

    平时不太着调的男人此时一脸沉肃，他人高，坐在机车上还能平视高杰，呼出的气体凝结在他的头盔面罩上，一双眼睛在雾气后看不分明。

    “小桔子。”原二叔抬手帮高杰解开头盔的系带，声音沉肃：“不要害怕，这是小野自己的选择，没有人会怪你。”

    隔着头盔，他说话的声音嗡嗡的，最后，他摘下高杰脑袋上的头盔，伸手揉了一把高杰毛茸茸的头发，柔声道：“去吧。”

    高杰压抑下心底的不安，朝他点点头，急匆匆跑向急诊室。

    ……

    高杰喘着气奔行到原野的手术室门外，却又在愈发接近时放慢了脚步。这一刻他的脚上像是坠满了铅块，仓皇与不安占据了他的脑海。

    手术室外亮着红灯，正对着的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深色警服，两鬓微霜，他抬头望着门口的红灯，宛如一具饱经风霜的雕塑，一动不动。

    高杰瞬间认出了人，那是原野的父亲，他们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却从未深入交流过，印象中威严刚正的人，此时脊背却有一丝佝偻。

    高杰深吸一口气，上前朝他深深一鞠躬，涩声开口：“原伯伯，对不起。”

    听到声音，原野父亲似是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转头看他一眼，神情冷漠，侧了侧身，没受这一礼。

    高杰指甲紧紧扣着掌心，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平时是个爱哭鬼，有一丝儿委屈就容易掉金豆豆，所有人都宠着他，他的眼泪向来无往不利，此时却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这时，身后的电梯门叮咚一声又开了，高杰下意识回头，便对上了一双宁和沉静的眼睛。

    顾隽到了。

    他行走间步伐松沉之至，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人心头，让手术室外凝重的氛围都变得不那么紧绷。

    他没有跟高杰说话，径直走到手术室正门口，跟原野父亲并列，渊渟岳峙地站在那里，犹如一根定海神针。

    高杰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乖乖。”

    顾隽清越沉稳的声音在静谧的手术室外响起，他语速刻意放慢，安抚着焦灼的高杰。

    “秦震在楼梯间，你去看看他。”

    一直没说话的原野父亲此时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直走右转。”

    他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一声不吭继续盯着手术室的红灯。

    高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来眼手术室顶上的红灯，一咬牙还是走向了楼梯间。

    ……

    高杰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秦震。

    他坐倒在楼梯间的消防通道，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身上的迷彩服沾满了灰尘和激战后的碎屑，一只胳膊受了伤，手臂上是凝固成一整块黑色的干涸血渍。

    他一动不动地垂着头，身边还站着两个面容肃穆的士兵。

    高杰难过到眼眶微红，低低唤了他一声。

    听到他声音的男人几乎是瞬间抬起头来，那一眼望过来，像是最虔诚的信徒望着自己的神明。

    “宝宝。”他说，“你没事就好。”

    高杰心里瞬间一软，他奔过去搂住秦震的脖子，张了张嘴，最终只又唤了一声：“阿震。”

    秦震紧紧地回搂住他，像是搂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脸上布满着硝烟弹火留下的灰尘痕迹，为了不蹭到高杰脸上，只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怀里人的耳朵。

    “对不起，吓到你了。”

    高杰只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秦震轻拍了一下高杰的背，抬头对着站在身旁的两名士兵道：“给我五分钟。”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都没动。

    秦震很平静地朝他们说了一句：“我是秦家人，能跑到哪里去？”

    两名士兵相互望了一眼，一齐敬了个礼，转身向外走，也没走远，停在走廊另一边，视线能望过来的地方。

    高杰心都揪紧了，不安地问：“他们怎么……”

    秦震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高杰坐到他身上，平静回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是我违反了军令。”

    高杰瞬间有了联想，涩声问道：“是……因为我吗？”

    秦震沉默。

    高杰瞬间便懂了，他眼眶微微发红，鼻子也涩涩的，追问道：“那小野呢？”

    秦震还是沉默，在高杰不依不饶的视线下，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不关你的事，是因为我。”

    他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梳理了一下高杰的发丝，目光微黯。“我前段时间接了个机密任务，军警联合剿灭一伙盘踞在黑三角的毒贩，当时正在任务途中，我收到放在你身边线人的紧急通讯，知道了你失踪的事，我太着急了，想赶回去救你。”

    听到是在黑三角，高杰攥紧了手指，大致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当时深入敌人腹地的只有侦查小队，我是队长，我如果走了，几乎就等于宣告行动失败。就在我准备放弃任务的时候，原野找到了我，他让我把指挥权交给他，我回去救你，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此次任务的接应人，正在毒贩中当卧底。”

    “因为去找我，他策反的一个线人以为他提前跑了，就此反水，导致我们都暴露了，双方展开交火。”

    秦震声线有了一丝颤抖：“他提前做了准备，后续接应部队很快就到，但当时我们人太少了，交火途中，他替我挡了一枪，正中胸口。”

    但他很快又稳定住了声线，他把高杰压在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野子晕过去之前拜托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跟你有关，但我想，我们谁都没有权利隐瞒你真相。”

    秦震说得轻描淡写，高杰却心尖都在慢慢地颤，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他的心脏，嘴里弥漫上一丝苦意。

    他头一回如此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到底能造成怎样的后果。

    以前这些人说爱他，愿意为他献出一切，包括生命，高杰原本不太相信，后来慢慢信了，却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直观过。

    生命于他来说，太过贵重。

    秦震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声音苦涩：“宝宝，你知道吗？他现在躺着手术室里生死不明，可是我宁愿躺在里面的是我自己。”

    他把高杰搂得紧紧地，似乎要揉进血肉。

    “我和他同一天出生，从小到大都是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他就像是我的影子，我的半身，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跟他分享的，是不可以让给他的。”

    “可是我遇到了你。”

    “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珍宝，不给任何人觊觎的机会，在咱们刚认识那几年，关系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从不让他知道你的存在，他以前嘲笑我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其实是我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我怕他也会喜欢上你。”

    “你的心只有一点点，你的爱那么珍贵，哪怕亲如兄弟，我也一点儿也不想跟别人分享，一丁点也不行。”

    “可是现在，他在拿命逼我做决定。”

    高杰从没见过秦震这么难受的样子，像是走投无路被逼到悬崖的人，前进和后退，都是深渊。

    “我从没想过把你当做筹码，任何东西在我眼里都没有你重要，哪怕他给我十条命，我也不会有一丝动摇。”

    “假如你不喜欢他，他能挺过来最好，以后我多的是机会还一条命给他，如果他有不测，后半辈子我给他原家卖命偿还。”

    “但是宝宝，我不想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了。”

    秦震轻轻抬起高杰的头，凝视着高杰微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眼睛，看向我和看向他的时候，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他苦笑着继续道：“我现在只希望他不要出事，我不想他成为你心里，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