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孙泠每天按时上下班，工作认真负责，他运营的两个公众号，是公司所有运营的公众号中各项数据最好的。在季度优秀员工评选中，公司奖励了他三千块钱。

    和他同样评选上优秀员工的那个女孩子，一天都很开心：“先和男朋友吃一顿大餐，再搞个周末两日游，差不多了。”

    “噢——”几个女孩子一起起哄，又问孙泠：“泠泠，这个钱，你打算怎么用？”

    “请你们吃饭。”这下，大家欢呼得更热烈了。

    第一次工作，第一次获得奖励，如果可以，他想和陈村一起吃饭，谈谈工作中的见闻，分享他的喜悦，如果那可以称得上是喜悦的话。随即孙泠便摇摇头否决了，那不过就是漫长日子里的一点小小波动。他让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被工作占据，今天重复昨天，明天又重复今天，浑浑噩噩，一眼看到头，他借此获得某种麻木感，让自己的心处于无动于衷的状态中。

    就像过去他对酒精的依赖一样，现在他依赖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

    饭桌上，他成了局外人，看着同事们碰杯，举筷，好像在看一幅静止的图画，画中，几个元素缓慢地组合流动，形成各种形态。他想起两人相遇之后的第一次聚餐，陈村喝了几杯酒，对他说起自己的家乡，眉眼里的笑意简直要飞出来。他很少见到陈村这么激动的样子，便对他描述的场景格外向往，青山，白雪，红彤彤的夕阳，他在心里想象了千遍，久而久之，就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一样，他不再以向往的心态想象这般场景，而是带着怀念的心情重温记忆中的美景。

    “泠……泠，来，我敬你一杯。”公司里新来的小姑娘很拘束，努力学习像其他人那样称呼他，把他的名字喊得磕磕绊绊。她也不知道孙泠不喝酒，鼓起勇气向今天请客做东的人举杯以示感谢。

    大家都愣住了，一齐看着她，小姑娘本来就很羞涩，脸一下子就红了：“有……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喝酒的。”同事七嘴八舌地说：“我就没见过他喝酒，白酒啤酒葡萄酒，一概不碰。”

    “啊？”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准备把酒独自喝了，看了一眼对面的孙泠，愣住了，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倒酒。酒酣耳热之际，大家的动作无不显得急切，孙泠却显得格外冷静。大家诧异地看着孙泠的动作，整个包间里竟然有种奇异的肃穆感。

    透明的液体在杯子里晃荡一阵后，停下来。孙泠微微垂首，眼睛里的光，便霎时倾落在酒杯中。小姑娘呆了一下。

    “来，我们喝一杯，这里的酒味道清冽，余味悠长，不醉人。”

    可是，孙泠分明是醉了，一杯后，他的神情便恍惚起来。小姑娘有些后悔，看来他真的不会喝酒，刚刚不该敬他的。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了，一个同事说了笑话，包间里重新又热闹起来，盖过了外面铮铮的琴声。小姑娘盯着好看的酒壶发呆，手边的杯子看起来和酒壶也是配套的，温润的青瓷上刻着点点桃花，看起来很精致。

    这个地方，分明只适合两三人小聚。小姑娘想，她的同事，好像不怎么会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