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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丑恶

    赵鹤鸣离开监狱后直接回了北山园。联盟在市中心竖起高墙,把最好的一块地圈给了官员们。高墙外的土着住着老破小的平房,靠遥不可及的拆迁梦自我安慰;墙内的人上人躺在柔软宽阔的私人草坪上,切实地算计着怎么抬高房价。

    赵鹤鸣走进齐家的大门时,齐凛正躺在人工湖边的草地上轻轻哼着歌。赵鹤鸣把外套递给身边的卫兵,弯下身拍了拍齐凛的肩膀:“看来凛哥今天心情不错。”

    齐凛回头见是赵鹤鸣,耷拉着的双眼马上亮了:“小鹤你怎么才来,我可等了你好久。”

    “法院那边有点事耽搁了,真是对不住。”赵鹤鸣神色平常,既看不出热络也谈不上冷淡,他只要戴上那张假脸,就很少有人能摸出他的情绪。

    齐凛兴致冲冲地亲自搬了一把躺椅,有模有样地调了一杯酒递给赵鹤鸣:“没事没事,我就是和你开玩笑嘛。你应该没来过我家吧,以后常来玩啊,我家可是北山园唯一能看的见水景的地方。”

    眼前的水域至少有三市亩大,湖面上停泊着各色快艇船舶,湖心餐厅由一座古水榭改建而成。赵鹤鸣捧场地笑了笑:“早有耳闻,果然亲眼见了才知道有多气派。”

    齐凛的背挺得更直了,指点江山般地为他介绍起了这块地方的前世今生,颇为得意地让佣人摆上了下午茶,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食物,赵鹤鸣只觉得反胃。

    “我爸也到了该退的年纪,明年一毕业我就打算进立法司。本来还有点悬,多亏你告诉我这事儿。”齐凛一边说一边悄悄向他挪了挪,赵鹤鸣摇了摇杯子里的酒,有些踌躇地问:“可是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并不够,我害怕这事会无疾而终……”

    “虽然纪重檐那阴魂不散的老残疾跑了,但我们有他私下和鹰盟大额交易的证据,抓牢了他儿子,我就不信他不回来。”

    赵鹤鸣露出一个浅淡却有些妩媚的笑,歪着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个陆霜明你打算怎么处置呢?”

    齐凛和他对视了两秒,有些局促地挪开了视线:“我和……和法官打过招呼了,先判个死缓扔中央监狱,那边的人刑讯很有一套,没几个人顶得住,到时候不怕钓不回纪重檐。”

    赵鹤鸣眨了眨眼好奇道:“纪重檐当年也关在中央监狱,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齐凛摆了摆手:“嗨,他是个例外,没见过他那样的硬骨头,剁了三根手指都不吭声,最后找了几个狱警上他,才问出了那批剥离剂的存储地点。”

    风在湖面上卷起了些波澜,把赵鹤鸣吹得浑身发冷。“这……这样啊,那还真是不……不好办……”他听见自己的心像鼓一样跳个不停,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这次竟然做不到。

    他直起背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却怎么也倒不上来,窒息的恐惧像水泥一样黏住了他。

    “小鹤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齐凛看着赵鹤鸣骤然发白的脸有些慌张,“哎,我真是缺心眼,不应该当着omega的面说这种事,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赵鹤鸣虚浮地摆了摆手,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没事没事,我就是乍一听有点惊讶,我还真是小看这对父子了。”

    赵鹤鸣眼底发涩,他十岁以后就很少哭,大多数时候眼泪都只能在心底打转。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普通人想扞卫自己的理想,要付出这么可怕的代价;为什么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只是为了装点一下履历,就可以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那口气始终难以倒上来,他伸了个懒腰,装作打哈欠的样子大口吸气,却怎么也喘不上来。咚咚咚咚,他的心脏仿佛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不自量力……”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握着杯子的手在细细地发着抖,“我们祖父两代流了多少血才换来联盟的统一,这些年刚稳定下来,他们想凭几个发明就动摇?做梦。”

    齐凛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白,有损自己在赵鹤鸣心里的形象。但现在看来,他们这种阶层的孩子想法大多是相近的。“这些人以为有点小聪明就可以拯救世界,对这也不满,对那也不满,抗议抗上瘾了。换他们当首相,我不信他们还能天天叫嚣什么皿煮自由”

    赵鹤鸣向佣人要了杯白水,试图压下胸闷的不适:“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正义和道德,屁股决定脑袋,大家都想当既得利益者罢了。”

    齐凛笑着和他击了个掌:“哎,我就是这个意思,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赵鹤鸣和他碰了一下杯,沾着酒液的嘴唇像罂粟花心最娇嫩的艳色:“现在也不迟啊……”现在认识也来得及弄死你。

    用过下午茶后,齐凛将他送回了家。齐凛前脚刚走,赵鹤鸣就从后门溜了出去,开车直奔西北边的军营。

    一路上赵鹤鸣至少看见了十几条抗议启东的横幅,网上的热度已经渐渐蔓延到线下。

    庄忠湛早早就在基地门口等他,两个人低着头走进关隘,神色都有点凝重。“法庭可能会判霜明死缓,齐凛那孙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疯。明天和监狱那边的对接一点都不能出错。”

    庄忠湛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中央监狱本来就有我们的人。之前他们监狱长倒卖枪胆的窟窿差点填不上,是我们救的急,他们不敢临时反水。”

    赵鹤鸣还是不太放心:“是爷爷之前留下的人吗?”

    “对,也是老将军当年收养的孤儿,你放心。”两人走到了营地中心的会客室,赵鹤鸣坐立不安,在沙发前徘徊逡巡:“这几天都给我盯紧他的妻女和朋友,自己人也不能掉以轻心。”

    庄忠湛少见他这么紧张,忍不住打趣道:“这个陆霜明还真成你心尖尖了?”赵鹤鸣无奈地瞪他:“滚。”

    庄忠湛越挫越勇,凑上去闻了闻他的后脖颈:“你身上这A味儿腌得越来越深了……”赵鹤鸣拍开他的脑袋,凶得没什么底气:“别废话,快带我去见庄司令。”

    走过长长的连廊,两个人在一间老旧的办公室前停下。庄忠湛敛了笑意,抬手敲了三下门:“父亲,我接鹤翎过来了。”

    卫兵迎他们进去以后就离开了,赵鹤鸣对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男人敬了个军礼:“庄司令好!”

    庄司令和庄忠湛没有一处相像,他是一个军人,但长得却很温吞,笑起来时嘴像招财猫一样微微上翘,显得格外好说话。

    他也冲赵鹤鸣敬了个军礼:“孙少爷好!”

    庄忠湛对他俩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早就见怪不怪了:“好了好了,快说正事吧。”赵鹤鸣此时终于露出了些真实的笑意:“叔叔,我今天想了很久,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想跟您借一支小队护送陆霜明……我知道这样会有暴露的风险,但我还是不太放心……”

    庄司令露出了一些为难的表情:“一支小队不是问题,但这个陆霜明以后也没什么用处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心思呢?”

    庄忠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旁边扇风:“对啊,这成本有点大啊我的少爷。”

    “我不想干卸磨杀驴的事,而且陆霜明的确是值得营救的好人……”

    庄忠湛笑了一声:“这保险都快加三层了,你还不放心。我看没那么简单吧?”

    庄司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又对赵鹤鸣笑了笑:“小鹤别紧张,我就是好奇,又没说不可以。”

    赵鹤鸣有些赌气地答道:“因为他手里还有我的把柄。”庄司令的眉立马皱了起来,有些不悦地追问:“把柄?你能有什么把柄,你这傻孩子,被人欺负了还替人兜着?”

    赵鹤鸣尴尬地摇了摇头:“哎,算了,我跟你们也说不清楚。您可以把他理解为……我……我的男朋友。”

    庄忠湛翻了个白眼,庄司令放下了习惯性举起的拳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么久都不来基地看我,我猜就是谈恋爱了。世清要是知道了,在地底下都能乐出花来!”

    这倒也不必……赵鹤鸣叹了口气,这两个人的重点已经完全跑偏了……

    一天跑了两个地方,回监狱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陆霜明的牢房还亮着灯,他歪在那张简陋的硬板床上,在幽暗的光下面拿着针挑来挑去。

    “干什么呢,还不睡觉?”赵鹤鸣摸了摸他的发旋,低头去看他手上的东西。

    陆霜明揉了揉眼睛,展开手里的被面,被面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两个小人。一个臭着张脸,一个笑得像个傻子,用脚想也知道绣的是谁。

    “你真的好无聊,闲得慌你就先睡觉啊?”

    陆霜明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腰,半真半假地说:“可是很想你该怎么办……”

    赵鹤鸣笑了笑,俯下身子环抱住他的头,轻轻摇晃着:“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想养一只小狗,可是赵瑜不让。”

    陆霜明闻着他身上香香软软的气息:“你?你也会想养狗啊。”

    赵鹤鸣点了点头:“嗯,因为想拥有全心全意的陪伴。”

    “可是全心全意的陪伴,需要全心全意的保护来交换。想想还是算了,干嘛给自己找麻烦。”陆霜明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赵鹤鸣用力地抱紧他,重复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