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

    晚上下自习，万离山没有在一班看到虞尧的身影，跟虞尧比较熟的人见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玩具一样，都跑上来逗他。

    “哎呦土山，找尧哥呢。”

    有个牛高马大的人拍着他的肩，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哦呵呵呵，土山你今天要惨了，虞尧那大少爷今天不知道被哪个煞笔惹了，脸一晚上都冷着呢。”

    “我们都没敢跟他搭话，还无缘无故踹我一脚，我人都傻了，嘶尧哥那眼神，差点就让我跪下叫爷爷了。”

    万离山一个营养不良的贫困生，被一群牛高马大营养过剩的富家少爷围在一起，远看就像被人校园暴力一样。

    他看着最后一个说话的男生。

    那个男生万离山知道，叫柯州盛，和虞尧关系很好，就是他今天让万离山去帮他打扫寝室卫生。

    万离山还想请他教自己英语来着。

    几个人拖着万离山清瘦的身板慢悠悠走着，嘻嘻哈哈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土山你本事大，回去多给虞尧那太子爷说说好听的话，使劲儿的舔，估计气就撒不到你身上了，反正这是你的强项嘛哈哈哈哈哈……”

    柯州盛也说：“在顺便帮我们问问是哪个作死的煞笔惹的他，操！老子定要报这一脚之仇！”

    一群半大的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万离山大多数都在沉默，等分别的时候就低着头回寝室。

    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万离山顿了一下，以为是虞尧没回来。

    “啪”

    灯光驱走黑暗，万离山见落地窗旁的独立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吓了一跳：“虞尧！”

    虞尧两腿长腿搭在面前的矮桌上，他一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口的万离山。

    万离山心跳如鼓雷，等稳过神，才小跑过去，“虞尧，我刚去你们班了，不过你已经走了，你朋友还在……”

    虞尧没说话，万离山尾指收紧，又过了一会，才小声说：“对不起……”

    话落，虞尧眉头微蹙，冷哼一声。

    万离山抿了抿唇，又说：“我听你的，以后会拒绝他们……”

    虞尧眯了眯眼眸。

    万离山：“就算有事要拜托人，我也会……会先找你……”

    他说着，不知怎么脸色有些不自然，小声吞了口唾沫，试探性的说：“虞尧，柯州盛说……你英语总是考满分，其实我有想求你的事，我英语不好，想让你帮帮我……”

    他说完，空气霎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虞尧脸色极为难看。

    万离山知道自己不善言语，比起交流和拒绝，他其实更喜欢默默做事。

    所以就连猜到虞尧生气的原因，感动之余，想要缓解关系的做法也显得有些笨拙。

    虞尧的脸色与其说是难看，倒不如说是别扭，薄唇绷成一条直线，眉头微蹙，眼神游移，眸底透出一抹惊愕和烦躁，似乎还有一点懊恼。

    “谁管你！”他咬牙咒骂出声：“操！”

    万离山抿紧唇，眼里浮出一点笑意。

    虞尧精确的捕捉到了，就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狐狸，当即火冒三丈。

    “万离山，你他妈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有些像小孩子耍泼，万离山突然觉得，其实只要摸清了虞尧的脾性，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

    “虞尧……”万离山斟酌了一下用语：“我可能有点笨，有时候如果让你不开心了，你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虞尧浑身一顿，明显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他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跟个乞丐一样，浑身没两块肉，打你都嫌咯手。”

    虽是这样说，但他语气明显轻块了些。

    万离山当真了，张了张嘴，“那……那怎么办？”

    虞尧一噎，过了好半响，他压低了嗓音骂道：“怎么办？你不是长了个女人的逼吗？敞开腿让我操爽就行，最好主动趴在地上求我操！”

    他的话说的下流，万离山虽然早就习惯了，但脸上还是有些发热，嘴唇阖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虞尧却在这时突然说：“既然我要随时操你，就把这碍眼的东西搬进去，堆在这里丑死了。”

    万离山愣怔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打的地铺。

    “没听到？”虞尧见他傻站着不动，语气不悦。

    “我……”万离山急忙说：“没…没有，我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完，他就蹲下身收拾被褥，“我现在就搬进去。”

    虞尧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就像他当初轰万离山出来一样，此时他悠哉悠哉的靠在一边，看着万离山抱着那些破烂，忍不住说风凉话。

    “你就只有这几件衣服？你家里到底有多穷，连件衣服都买不起……”

    “还有你那双鞋子，垃圾桶捡的都比你那破烂好。”

    说完他的衣服鞋子，又开始对万离山人身攻击。

    “你家是没给你饭吃吗？瘦的跟非洲难民一样。”

    “还有你头发，该不会一年没剪了吧，你们那边难道还流行这种非主流？难看死了。”

    万离山东西不多，来回就跑了三四趟。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总归对虞尧接受这样的自己是感到开兴的，或许虞尧只是对他感到一时新鲜，但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拿出书包里封好的一罐酸芒干上，万离山愣了一下神，最后他抿紧唇，打断在一旁说风凉话的虞尧。

    “虞尧……”许是刚刚搬过东西，他的脸色还有些浅淡的红。

    虞尧抱着手靠在柜子上，被打断说话，脸上明显有些不悦，“有屁就放。”

    万离山把手里的酸芒干递给他，似乎有些紧张，眼里却流盼着期待：“这是自己家做的，很好吃的，你要尝尝吗？”

    可能是对万离山嘲讽惯了，虞尧只是看了一眼就嘁了声：“我什么东西没吃过，稀罕你这土包子带来的东西？”

    万离山眼里的期待渐渐暗下。

    他知道虞尧家里的条件很好，自己这不过是家乡在平常不过的东西，并不值钱，拿到虞尧面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那你可以去问问柯州盛他们吗，我带了很多，班里又没有朋友……”

    虞尧脸色有些奇怪：“柯州盛？”

    “你要是嫌麻烦也可以不用问，我自己去说就好了……”见虞尧那个样子，万离山心霎时一提，连忙说道。

    谁知虞尧唇角一扬，“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成朋友了？”

    万离山脸色微微有些白，“虞尧……”

    虞尧皱眉，似乎也是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脸色阴沉沉的，夺过万离山手里的罐子，没好气说道：“拿来，带回去给我家狗吃。”

    他说完就随手把罐子往柜子里一扔。

    万离山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

    周末，万离山和往常一样在寝室里看书，他看的入迷，有人进来都不知道，直到虞尧把手里的包往他面前一扔，他吓了一跳，蹭的一下站起来。

    “虞尧？”见是虞尧，他脸色震惊：“你没有回家啊…”

    “回了，又过来了。”他靠在墙上，说：“换衣服，带你出去。”

    万离山愣了好一会，才回神，“好…”

    说完他就准备打开衣柜，虞尧满脸嫌弃：“你敢穿你那破烂我就操烂你！”

    万离山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啧，包里有衣服，快点换。”虞尧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万离山这才打开包。

    等看到那里面新潮的衣服，他还楞了好久。万离山对穿的没什么要求，但他也知道，这些面料和款式一看价钱就不便宜。

    万离山抬头去看虞尧。

    他还没有问虞尧，虞尧就偏过头，啧了声，有些别扭的说：“别想多了，这不是给你买的，是我以前的衣服被保姆翻出来准备扔的，反正比你那身破烂好，带出去至少不会丢人。”

    万离山没有得意忘形的以为虞尧会给他买衣服，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愣着。

    虞尧脸色一沉：“爱穿不穿，不要就扔了。”

    “不是虞尧……”万离山见他又要闹脾气，马上说：“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些衣服太贵重了，然而我却没有什么给你的……”

    “谁要你给的东西，”虞尧没好气的打断他：“这些只是我不要的垃圾而已，反正你跟捡破烂的差不多，扔哪都一样。”

    万离山知道他说话一向难听，但此时却并没有很闷，相反他还有些开兴，看着虞尧，唇角抿开一个浅浅的笑：“虞尧，谢谢你。”

    虞尧身体一顿，脸色有些微妙。

    随便挑了一身衣服和裤子，万离山就把自己衣服脱光换上，虞尧以为他还会避嫌，没想到他倒是坦诚，还真就认认真真的脱光在仔仔细细的穿好。

    虞尧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清瘦白皙的裸体，看着他穿衣服时凸起的肩胛骨耸动，看着他弯腰时撅起的白嫩屁股，还有抬手时凹陷的腰窝……

    直到万离山换完他给的衣服，虞尧沉着眸，说了句：“欠操的骚货。”

    万离山听到了，身形一顿。

    虞尧也像是突然从刚才的香艳画面回过神，等再看面前的人，他微微一愣神。

    面前的少年上身换上了一件连帽米色卫衣，胸前印着新潮的鬼符和品牌logo，领口处微微有些宽松，露出一点清晰可见的锁骨。

    下身一条浅灰色直筒卫裤简单时尚，衬得他双腿修长，个别处的细节设计也新颖好看，面料舒适，剪裁得体，十分抓人眼球。

    这套衣服尺寸刚好合适，不过分肥大也不会很紧，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

    脱去平时肥大老旧的衣服，万离山那时常被人议论的老土感觉彻底消失，反而因为他独有的那股恬静气质，此时此刻像极了一个不问世事，干净纯彻，却又忧郁安静的小公子。

    这种前后的反差感，会让人眼前一亮，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惊艳感。

    虞尧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咬牙切了声，“骚货。”

    他突然觉得万离山整天穿着那破烂也挺顺眼的。

    万离山连续听到两个骚货，脸色忽红忽白，始终摸不清虞尧到底什么意思。

    “虞尧……很奇怪吗？我也觉得有些不习惯，要不还是换下来吧。”

    万离山小心翼翼的说，虞尧不耐烦，拉着他就走，顺便还把万离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拿走准备扔掉，“敢换老子就操烂你。”

    这句话十分具有威慑力，万离山从来都相信虞尧真有这个本事，当即就乖乖闭嘴。

    两人出了校门，天渐渐暗了，天边变成了好看的深蓝色，虞尧和万离山坐上私家车，朝着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驶去。

    严格来说，来了南博这么久，这还是万离山第一次出校。

    霓虹灯四散的都市充满了喧嚣，高楼林立，人潮拥挤，和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就像是两个世界。

    车最后是停到了一个专卖高奢品牌的商场，万离山没有研究过什么品牌，对此也没有新奇激动的四处张望，而是跟在虞尧后面，十分安静。

    最后虞尧带他来到一个鞋店，万离山仿佛知道虞尧要干什么，急忙小跑到他面前，刚要准备说话，虞尧就勾起唇角，好看的眼睛弯着，神色却没有半点笑意的看着他。

    万离山当即就乖巧的站在一边。

    虞尧这才哼了一声。

    最后虞尧买了多少万离山不清楚，只知道换掉以前穿小变紧的板鞋　，新换的鞋子舒适又时尚，连带着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虞尧像是十分中意自己的品味，嗓音带了点得意：“啧，总算顺眼了点。”

    他早就受不了万离山那垃圾一样的破鞋，当即就嫌弃的扔到垃圾桶里。

    万离山节俭惯了，想要捡回来。

    虞尧看出了他的意图，直接蛮横的就把人拽走，唇覆上耳后，咬牙威胁他：“你敢捡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在床上玩死你，把你的逼操松操烂。”

    “我……”万离山觉得那热息喷在敏感的耳骨上，痒的不行，像猫一样的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说：“谢谢你，虞尧。”

    他的心热成一团，只觉得像是走进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偏偏虞尧说不来好听的话，他冷嗤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都是便宜货，我平时瞧不上的玩意，而且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操你的时候还要亲手脱那些垃圾，况且我虞尧认得狗，可不想被别人叫成土狗。”

    他说了一大串，依旧是些不好听的话。

    总之，核心意思就是叫万离山别把自己当回事。

    最后，他又带着万离山去了一个装横奢侈明亮的理发店，或者说是造型室还差不多。

    虞尧刚一进去，就有一个外国人打招呼，似乎是认识的人。

    除了学校的外教，万离山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见到外国人。

    他看到虞尧用一口流畅自然的美式地道英语回着那个外国人的话，好听的嗓音像是大提琴勾出的音符，让人一下就沉醉其中。

    万离山第一次见虞尧说英语，眼睛微微睁大，连呼吸都似乎变轻了，像是虞尧平常那些飞扬跋扈的形象一下淡去，眼睛里全是他现在的影子，活像一个对偶像露出崇拜眼神的小迷弟。

    直到那个外国人看了他一眼，又跟虞尧说了什么，虞尧这才偏过头，皱眉看着他。

    “操！你发什么呆。”

    万离山回神，眼睛里都是澄亮的光，他有些激动的抓着虞尧的小臂，像是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声音放大：“虞尧，你好厉害！”

    虞尧额筋一跳，“哈？”

    许是他眼里的光太过耀眼，虞尧看着他一脸傻样，竟然没有挥开小臂上的爪子，只是脸上有些嫌弃，“你发什么疯，别给我丢人。”

    万离山这才注意到有几个人看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那个外国人带着虞尧和万离山走上二楼，那里封闭性更强，装横也更舒适，万离山看到VIP三个字母，就埋下了头。

    当那个外国人领着万离山坐在旋转椅上时，万离山有些不安的看向虞尧，谁知虞尧丝毫没理会他的无措，嘴里叼着颗圆润饱满的葡萄，直接翘起长腿在那打游戏。

    那个外国人会说中文，只是说的不太利索，但估计是话天生就多，万离山本身就不善言语，又说不好英语，他就一会儿英文切换中文，一会儿中文又变成英文，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了大半天，最后干脆还唱起了歌。

    万离山就这样神经紧绷的坐了好半天，眼睛一直飘向一边的虞尧。

    然而虞尧打游戏打上了瘾，丝毫没理他，嘴里时不时还爆声粗，活脱脱一个暴躁网瘾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