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一幕唱到一半，黑暗的包厢门“吱呀”地打开，走进来一个步伐稳健而深沉的人，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他的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出言打破了沉寂的空间。

    “北边回电报说还要过会商讨，但也不是没有余地。我让他趁热打铁，把五十六师的指挥权夺过来，我们才有布局的胜算。”

    他说完这番话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左边响起嘈杂的声音，他借着舞台上遥远的灯光瞥见一个娇小的人儿坐在仇振齐身上和他交头接耳，耳鬓厮磨的情态让来人愤而怪罪道，“说要掩人耳目，结果你带着女人来是怎么回事？”

    仇振齐岿然不动，“长明，你在军校时期就是个老古董，现在也还是死颗心眼。”

    罗长明重重地用拳头砸椅子的扶手，“我们是在谈军务，风花雪月也要分场合。”

    叶和熙从陌生人开口说话起便不敢作声，趴在颈窝里像是刚会行走的猫崽打量来路不明的恶犬，瑟缩地躲在椅子边缘。仇振齐说话时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闷闷的，让他放下了一部分的警惕心。

    “这是罗长官，在德国念军校时和我是同寝的战友，下个月要调到宣城做司令部部长。”

    叶和熙知道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鼓起勇气小声地打招呼，“罗长官好，我姓叶……”

    罗长明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不客气地说，“久闻小姐大名，不敢当。”

    他尴尬地张着嘴，悄悄地侧过脸和仇振齐咬耳朵，仇振齐没有回复他，只是安慰性地吻了吻鬓角的碎发，随后顺其自然地接上了罗长明刚刚的话题。

    幕间休息时小二打开了包厢的灯，端来一些果盘糕点，为壶里添满茶水。趁此机会罗长明才看清叶和熙的长相。他正贴在男人的额头上窃窃私语，鲜艳欲滴的翡翠耳坠衬得他雪肌乌发，两颗眼珠子又圆又亮像是新鲜的黑提。仇振齐握枪的手搂在他蜿蜒的腰窝上，说话间碎碎地吻着那双涂了油彩一般饱满的嘴唇。罗长明深觉自己坐在这里格格不入，倒像是偷窥闺房的采花贼。假装咳嗽了几声，提示他们这里还有第三人。可这对私会的野鸳鸯还是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他刷地站起身往包厢外走，引起了叶和熙的注意。他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仇振齐捏住臀尖上的嫩肉，对他说，“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叶和熙有点怕生，他撇着小嘴嘟哝，“怪我蠢笨，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一点用处都没有。”

    仇振齐伏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他的脸立刻烧了起来，假意推开臂圈要下去，被一把捞回来按在腿根上，如同一条落网之鱼任人宰割。

    罗长明对着满天飞雪抽了支烟，他望着白茫茫的街道沉思着，呼出去的烟圈和寒气一道飘散在寒风中。他抽完一支转身上楼回到包厢，见叶和熙规规矩矩地换了个坐姿，也不和仇振齐讲私房话了，便接过原先的话茬，“总之越快越好，万一错失良机被其他人捷足先登，那之前做的准备都付之一炬了。”

    “我知道”，仇振齐语气间一副淡定自若的态度，“我已经请示元帅了，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拿下来。”

    罗长明还是不放心，“恐怕要你亲自进京一趟才能镇住那些爱管闲事的老家伙，元帅这几年也在催你回去好接手家业。”

    仇振齐冷哼了一声，结束了这段对话。直到散场包厢里都鸦雀无声，两人简单客套了几句便各自上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经过友谊路的贝利蛋糕房，叶和熙双眸发亮地说想吃奶油蛋糕，仇振齐叫停了车子，让副官下去买。老板是个金发碧眼的意大利人，正准备拉下门打烊。副官指着车子说了些什么，他慌慌张张地钻进店里，拎出四五个画着天使圣母小像的纸盒子递过去，这才关门歇业。

    叶和熙把带着寒气的蛋糕放在腿上，高兴得像个七岁的孩子，甜甜地说了句，“谢谢。”

    仇振齐反问他，“谢谁？”

    叶和熙“叭”地亲他了一口，“我的好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