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锐哥宁霖
宁越龙爷一走,厅里氛围恢复些许,跟着一道下来的尹徵才有机会开口问湛青,“你也喝酒了?” 鉴于湛青的酒品以及深水炸弹的后劲儿,若也喝了,尹徵考虑着还是提前离席比较稳妥、不容易丢人现眼。 “没有。”湛青说,“才刚转到我……我就随便选了个真心话,还没答呢……” “什么真心话?”尹徵环顾了八仙桌四面的一窝副堂主们。 这一桌子人凑热闹不嫌事大,换了是宁家别的少爷,哪怕是宁霖,他们也敢闹。但对着宁真少爷,即便有十分的放肆,也得硬给他收回去九分。 真的不是他们对着纯天然酷哥不敢胡来,而是宁家有一条特别不讲理的家规,叫作:对掌刑主事不敬,鞭刑二十。 这条家规从不知道多少代以前就有了,遵循传统,无可通融。 且这家规的变态之处就在于,它不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敬,也不说什么情况叫做不敬,平白就有这么一条写在上头。 这就是说,只要掌刑之人觉得你是不敬了,那你就是不敬。 于是……但凡在家规约束范围之内的人,无论是宁姓同族宗亲,还是直属宁家的十六堂正副堂主们,或多或少,也都对这条家规心存忌惮。 试想,万一谁说话开玩笑什么的,不留心,得罪了这位。那岂不是他想打你就打你,连个借口都不用找,就能打得名正言顺。 所以,约定俗成的做法是,没事都离宁真少爷远着点,不打照面最好。万一被治一个不敬之罪,多冤。 这会儿被问到头上,众人迟疑了一下,都不怎么想答。 倒是隔壁桌正在努力杀狼人的斩风堂主林少阳没心没肺,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侧头朝他们那边看过去,吐掉嘴里叼着的纸牌,替人发言:“他们问你家小鹰爷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们这桌也好奇,没留神把村民都杀了,就等着听答案呢!” 尹徵闻言,也不说话了。拉了张椅子坐旁边,然后垂头看手机。 他说:“你们继续玩,当我不存在。” 湛青见状,傻了。 他当时想直接回答“不爱”,明明觉得应该就是真心话,但当着正主的面说,他十分心虚。 “我……能喝酒吗?” 这话当然不是问在座堂主们的,这话问的是他主人尹徵。 毕竟翡翠岛的奴隶禁酒,哪怕不在岛上,他项圈带着,身份不变,不敢擅自破戒。 吃瓜围观的堂主们都巴望着宁真少爷能一口回绝,但尹徵的视线根本就没从手机上挪开,直接回给他一个字:能。 “为什么能?难道你不想听听答案?” 尹徵:“不想。” “好吧你不想,但是你们翡翠岛的奴隶不能破坏禁酒的规矩啊!你这是徇私作弊!”林少阳第一个不服。 尹徵于是抬起头来看他:“作弊?说不出来或是做不到的喝酒惩罚,他的选择合理合法,遵守规则,我没听出来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说好的奴隶不能喝酒呢?我没上过岛,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嘛?!” “哪个奴隶有资格出席宁家家宴,我怎么没听说过?湛青今天的身份是什么,别弄错了。” 明明像是一句提醒,但不知为什么被诸位堂主同时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玩笑开不成,起哄起不了,只能眼看着湛青喝了一杯酒。 本以为逗鹰爷会是件很好玩的事儿,搞到最后,还没有灌龙爷喝酒有意思呢! 接下来又玩的几轮都没再转到湛青,也就这么毫无波澜的混过去了。 再后来,碧空台上筵席已开,众人的小娱乐便都散了,全聚在临水高台之上,吃着饭,听着丝竹管弦之乐,看两个扮相极好的优伶,站在高台的最顶层,袅袅娜娜唱起了昆曲。 不管如今的宁家人里头,还有多少能听得懂这些,但不可否认的是,传统佳节还得有这些传统的经典曲目来趁着,才更有浸入感。若不然,哪怕这座宁家主宅建得再如何精致唯美,也依然拼凑不出旧时代的绝色风华。 这种家宴,没人急着吃饭,都是不紧不慢在和同席的人聊着天,菜上得也慢,一道一道,不像菜品,倒像是一幅幅展开的卷轴画,每一幅画的主题都与月亮相关。 名字也卷卷都是诗,什么月满西楼金樽映月的,垫上竹帘洒着金箔的菜品,好像连月色也是可以用来咀嚼品尝的。 湛青头回见识宁家的中秋夜宴,只觉得吃了一顿饭,被塞了满肚子的诗情画意,有点消化不良。 尹徵在家宴上也秉承着一惯的作风,吃东西时候不爱说话也不聊天,能用点头摇头解决的问题,对他来说就是最好不过。 湛青跟他说要去洗手间,他也就点了个头, 湛青其实也就是不大习惯这种吃饭的文化氛围,高台上的优伶扮相好看,可唱得什么他又欣赏不来,如此风雅的一桌饭,在湛青眼里远不如梅姨和尹徵妈妈那一桌大螃蟹小龙虾吃着亲切舒服接地气。 从洗手间里晃了一圈出来,湛青也没立刻回碧空台那边去吃饭,反正这种筵席要从傍晚迟到月亮从湖面升起来,太早回去……右边尹徵一言不发,左边宁可喋喋不休,怪没意思的。 沿着水廊的一头朝另一头继续散漫的乱逛,对面的水榭里左右两侧是满架子的古董瓷瓶笔墨纸砚,尽头处一扇墨梅屏风,后头房门虚掩,还一不小心就听见了点不该听的。 “宁霖,分都已经分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湛青自诩也不是个太多事的人,但这说话人的声音他可实在是太熟了,熟到想不多听一会儿都管不住自己。 毫无疑问,是他们家锐哥。 “什么时候分的,我怎么不知道?”调侃中带着流氓土匪的痞气,蛮横不讲理的架势,这声音也很有辨识度。 如果二人好言好语的聊天叙旧,湛青可能就当没听见,悄悄的走了算了。 但此刻隔着虚掩的门缝,透过门外的檀木花格,宁霖把厉锐裤子都给褪了一半,也不知把手厉锐怎么了,弄得厉锐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像挣扎了一下,接着房门就被宁霖顺手关上,且还落了锁。 这就让湛青忍无可忍了。 其实,总能赶上点这种事情,小鹰爷也很无奈。但兄弟和妹妹都是一样的,不能差别对待。 于是想也不想,就伸手朝着腰后侧去摸刀,顺便抬腿打算踹门进屋。 然而还没踹到门板,就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人一把扯了过去,然后,整个人被横到胸前的手臂硬是向后拖行了两米远的距离。 湛青回头,看见尹徵。 一愣,也不知尹徵是何时跟着他过来这边的。只说道:“锐哥在里面。” 他手还摸着腰侧没收回来,此刻后知后觉,挺遗憾自己今天身上没带着刀…… “别胡闹。”尹徵警告。 湛青说:“不胡闹,那还能怎么办?” 言下之意,大概是如果带了刀,他也照样会冲进去,再干一回扎人小鸡鸡的事情。 尹徵强抓着他不放手:“冷静点。” 湛青记吃不记打,昨晚还说再也不顶撞,这会儿脾气一上来,压根不记得了。脱口就说:“怎么冷静?那是你亲哥,你当然冷静!” 宁冲尚且是堂弟,宁霖可是亲哥。湛青可是不会放着他兄弟在这里当什么也没发生。 尹徵:“你踹门就能有用?”?湛青那身手他也了解个大概,对付个宁冲绰绰有余,要换了宁霖,胳膊腿不给他全拆下来! “我还可以……”湛青正待据理力争。 “滚一边去。”尹徵蹙眉打断他,想了一下,又说,“等我。” 尹徵说完就走过去敲门。 “哥,把我的人扣在房间里,不解释一下吗?” 里边宁霖根本没有开门他的意思,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我拿别人跟你换。” “用顺手了的下属,不换。”尹徵看表,“三十秒,你不开我就另想别的办法。中秋家宴,你要是想让大家都来看热闹,我无所谓。” 三十秒一到,门果然被拉开。 湛青的心情随着打开的门一起豁然开朗。 宁霖则一脸不爽的站在门口看他弟弟,“你是成心找茬来的吧?” “当然是。”尹徵大方承认,然后对着他大哥说,“爸妈一整个下午都没见你露个面,已经问我好几回了。你不饿吗?” 宁霖侧头看了看厉锐,含义不明的答道:“吃了颗糖,还真没觉得饿。” 厉锐拨弄了一下红色的长头发,又把手插回到裤兜里,状似什么也没发生,压根不搭理他。 湛青仔细打量着身旁的锐哥,衣衫齐整,神色如常。除了嘴唇上有点被咬得有点肿了以及脖子上疑似吻痕的东西之外,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 尹徵要宁霖一道去赴宴,几人便从里头出来缓缓往外走。 湛青趁机拿胳膊肘捅捅厉锐,压低声音问道:“不是已经分了吗?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厉锐没个好气的开口:“我说叙旧,你信吗?” “你看我像弱智吗?” “不像弱智你为什么偏在那个时候站在门外?鹰爷,做一半停下来我很憋屈的!你不明白?” “我……”湛青愣半天,说道,“我以为你是被迫的……” 厉锐更生气了:“老子当然是被迫的!” “那你还怪我打扰?!” “被迫不被迫的,既然都已经做了,什么原因开始的那还重要吗?!我又不是小姑娘,管他被迫不被迫。干都已经干了,总得干完了爽到了再说。” 宁霖:“悄悄话说那么大声,你是想让他们听了尴尬,还是想让我知道你没爽到?” 厉锐双手插着裤兜,他望向湖面,冷着张脸不高兴的说:“我说我的悄悄话,关你屁事!” 说完,往前快步走了走,宁霖则缀在后头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一路撩他说话。 湛青也朝他们那边想追过去,尹徵却抬手抓着他胳膊把他扯回来。 “月色不错,你就不能安静看一会儿?” 月亮从水岸的彼端升上半空,碧空台那边远远传来的昆曲此刻听在耳中更是婉转清越,哪怕湛青根本听不懂曲词究竟唱了什么。 月色是不错,可是…… 湛青还是想不明白,他锐哥到底是愿意“被迫”呢,还是不愿“被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