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吴渊很守承诺。 那天之后，他们之间就恢复了健全的室友关系。吴渊再没说那些惹人反感的话，周志刚也不用再每天装睡了。 培训总共三周，很快又将近第二周的周末。 周四晚，周志刚靠在床上和郜野通话。吴渊不在屋里，教员有事把他叫走了。 “家里没事了？”周志刚问。 “嗯？嗯，没事了，我回来了。” 郜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好像在干别的。 “最近上课忙吗。”周志刚觉得他应该是回学校了。 “课不多，都是别的事。下个月不就元旦了吗，一堆破事，考试安排也快出来了。” 那头窸窸窣窣的，有拉扯塑料袋的动静。周志刚听了一会儿，他不提问的时候郜野就不说话，在那边不知忙什么。 “干什么呢。” 郜野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好像手机刚才被搁置在旁边了：“没事，瞎弄。” 周志刚停顿片刻：“你忙，早点休息。” “哦，好。” 通话结束了，是周志刚挂的。 这是自上周五以后他们的第一次通话，周志刚担心郜野这几天在家，连信息都没怎么发。 今天的电话是郜野主动打来的，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很高兴，而现在那样的心情已经消退很多了。 周志刚靠在床背上没动，也不知该干点什么。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跟司机约好明晚的时间。 他刚拿起手机，就看到有电话进来了。 是郜野。 他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由着它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嗯？” “怎么给挂了，我说你半天不吭声。” “手机太烫，有事发信息也一样。” “能有什么事，打电话也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郜野似乎爬上宿舍床了，那边传来家具的吱扭声。 周志刚确实不擅长跟人闲聊：“快考试了，好好复习，别熬夜。”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连我妈都好久没这么说过我了。”郜野笑道。 “那就听话。” “哎，你干嘛呢？” “晚点准备联系司机，明天回市里。”他看看时间，这个点司机应该还在跑活。 “一个人吗，室友不在？” 周志刚最早跟他提过两人一屋的安排：“嗯。” “干嘛去了？”郜野漫不经心的问。 “不知道，有事吧。” 周志刚不想提及吴渊，不过郜野也没有问下去的意思。 “要不要视频？”他问。 周志刚这才想起来这个功能，他环视房间，自己就不用说了，吴渊习惯也很好，屋里东西都很整齐。 “好。”他说。 郜野发来视频请求，他同意了。 一开始，画面里什么都没有，然后映出了把视频当镜子来回照的郜野。 “嗯？看到我了？”郜野笑着。 “看到了。” 周志刚看着屏幕上的郜野，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于是看的格外仔细。 “让我看看你那边。” 周志刚起身打开灯，用摄像头对着屋里转了一圈：“住的还行。” “可以可以。哎，我今天经过你们单位门口了，特热闹。不上班高兴吧?” “你又不在这儿。”周志刚随口回答，他就是这么想的。 郜野夸张的吸了口气：“你把周志刚怎么了！” 周志刚笑了一下：“你那边呢？” “不说过了嘛，要考试，还有人拉我凑节目。” 节目什么的周志刚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想知道的是别的：“看看你宿舍。” “看宿舍？”郜野想了想：“行啊，不过得下周。” “怎么了？”他猜是混乱的不堪展示。 “下周才回去啊，你不会让我现在跑回学校拍吧。” “你现在在哪儿？” 画面从郜野身上移开了，然后是他躺着的灰色沙发，还有旁边的茶几，电视柜，阳台，全都是周志刚熟悉的东西。 “你家啊。”郜野说，又想起什么：“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镜头开始剧烈晃动，稳定下来的时候周志刚看到了自己家的厨房，又不太肯定。 因为厨房里堆了一大堆东西，从成品到半成品再到看不清楚的材料，到处都是塑料袋，周志刚自己在家从来没这么堆过。 “明天我没事，都弄差不多了，就等你回来吃饭。” “我尽量早回去。” 周志刚似乎从来没这么盼望回家过。 “打算怎么奖励我？”郜野一脸坏笑。 虽然屋里没别人，两边都是，但周志刚还是凑近了话筒，用小而低沉的声音说了什么。 这次通话消解了周志刚两周来郁结的心绪，回程车也确认好了，似乎一切都很顺利，连哼着小调回屋的吴渊都没破坏他的心情。 …… 然而第二天，新的通知就打消了一切计划。 本来培训于下周结束以后就没事了，但临时通知本周末所有培训学员要留在教导大队，为培训结业式做准备。 具体来说，要组织学员代表发言，演讲，最好还能出几个节目……这一套下来，两天周末都还有点紧张。 大家都多多少少经历过这种事，在教员面前和课程时间自然不会说什么，私底下免不了悄悄抱怨。 “原来也没提过这茬啊，周末都跟家里安排好了。” “上届有搞这么大阵仗？就三周，又没多少人。” “好像是……” “市局不是有调动吗，新领导，可能谁来参观吧。” 但抱怨归抱怨，毕竟这也是工作的一环，说说也就过去了。 周志刚中午没去吃饭，来到了那个小花园，午时的阳光照得这里很暖和。 他先跟司机取消预约，又发了红包。司机没收，说上次收过了，也没拉你活儿。 来这儿半个月了，说好每周回市内，到现在他连司机的面都没见过。 接着轮到郜野……拨出的号码还没响铃就被取消了，他打开了信息框，敲了几个字又删掉，还是拨了电话。 要说出“我这周不能回去了”真是无比艰难，说出以后比说之前还要让他觉得抱歉。 郜野那头没什么表示：“行，那东西都放冰箱了，容易坏的我带走。” 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但周志刚很不舒服。 他真的很想见到郜野，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除此以外，愧疚感也让人很难受。 还有吴渊的事，但周志刚不想提，连想都不愿去想。 “多大点事儿，下周不就回来了吗，没事啦。”郜野说。 “下周五晚上结业，可能得周六早上发车了。到地方我就打车回去，你……” “我知道，等你嘛，跑不了。”郜野笑笑。 周志刚轻轻叹了口气，没让郜野听出来。 “哎，你们那儿冷吗？”郜野问。 “比市内冷，能看到水汽了。”他靠在餐厅外墙上抬头看天，太阳很大：“今天天气很好。” “我这儿看不出来。”郜野停了停，应该是去看天了：“灰蒙蒙的，好大霾。” “这边干净。” “肯定啊，那边短游人也多。” 无意义的聊天又进行了一会儿，郜野说去吃饭了，他们结束了通话。 周志刚不擅长这种聊天，但他努力尝试后，发觉到交流对象可以比交流内容重要的多。说话不是为了说话，更是为了听到什么人的声音。 下午的宣讲课堂，大家都没换制服，毕竟回不了家了，再换还麻烦。 刚下课，周围人慢腾腾收拾着东西往外走，还有给家里打电话的。周志刚本来想发信息给郜野，低头却看到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的来电，是座机。 他直接挂了，开始打字，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周志刚接起来：“喂？” 电话是教导大队门卫打来的，在确认过身份后，告诉他门口有访客，外面人不能进来，得他出去接。 周志刚已经有了预感，但在看到夜色下大门外的郜野时，还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