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荒唐到了下午，饿得不行的尹乐匆匆吃了一顿。孟开晚上学校还有事情，不得不先走了，他又替尹乐检查了一下脚，替他洗了澡，收拾清楚了，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等到晚上门铃被摁响，一直抱腿坐在沙发上的尹乐才突然清醒过来，几步走到门口。

    站在门口的乔卫提着一个猫包，里面关着正是一整天没有动静的系统，尹乐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系统不见了。

    他虽然已经知道这只白猫是让他如今痛苦的根源，可是那么多天的相处，让他不由自主地偏袒着对方，接过猫包查看的时候，系统正带着白圈，无精打采地窝在里面，只有尾巴尖轻轻地晃动一下。

    “怎么了这是？”

    “哦，昨天发现它是只公猫，所以今天特意预约了一下医院，做了个绝育手术。”

    尹乐愣了一瞬。

    “实际上，是威胁不成的私刑，乔卫先生。”

    系统的声音有点沙哑。它确实可以规避许多伤害，也很难有疼痛的感觉，一切不利的影响都可以屏蔽，修复。但是绝育这种事情，如果修复了，只怕对方不介意再次替它实行一次。而且在人类世界中，不接受麻醉反而装睡屏蔽知觉领受阉割的过程，这种操作并不是系统测算的最优解。

    系统屏蔽还是有缺点的，无法长时间地屏蔽知觉。白猫的精神难免萎靡，恹恹地甩了一下尾巴。

    尹乐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了一眼乔卫，然后抱着猫包往里走，把系统放到猫窝里。

    尹乐倒了水，走到乔卫面前，放下后，往后退开，坐到斜对面，正对着精神萎靡的系统。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乔卫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侧过身子观察尹乐，“系统很明显是有撒谎。但是目前我们还暂时察觉不到哪里不对劲。不过目前已知是，一，所有的加尔法星人不能共存同一星球。二，每个人只有一次孕育后代的机会……”

    尹乐脊背一凉，紧接着又松了一口气。这似乎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消息了，他忍不住捏紧手指，抿着嘴唇，抬起头来，对着乔卫微微一笑。

    乔卫交代完，就沉默着等待着尹乐的回复。过去也有许多次是这样子的，明明已经有了想法的青年，突然对尹乐抛出问题，要尹乐回答他的问题，尹乐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以避免出糗。

    这和学长工作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尹乐总觉得自己很笨，犯了很多低级错误，会因为焦躁而做错事情，乔卫会帮他擦屁股，也会因此严厉批评他，甚至会对他失望……

    尹乐猛地摇头，将无关紧要的联想甩出脑袋。或许是睡眠不足，头一阵阵地发痛，腰肢也酸软得厉害，两腿被他的手掌不安地抚摸着。

    尹乐又难免怨怼起学长。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太过分，甚至有点可笑，但是就像是许多人总会对更亲近人的苛求许多一样，他总是对学长抱有更多的期待。而其他几个人，他只感觉到头疼。

    可是白天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

    他上了孟开。

    前几天更是在莫星珩的床上胡闹。

    尹乐尴尬地蜷缩起脚趾，手心热得出了汗，被蹭在膝盖上。

    可是他难道要不负责任地逃避吗？难道……

    尹乐为自己的厚颜无耻感到悲哀，他开始琢磨不透，是因为愧疚，才对别人半推半就，还是他本身就十分下贱，才会找借口肆无忌惮？

    “尹乐！”

    乔卫稍微抬高了音量，唤醒了钻入牛角尖的尹乐。他伸出手，按着沙发的扶手，往前走，盘腿坐在了尹乐身前，双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往日里的经理，总是西装笔挺，将头发整整齐齐梳到脑后。今天或许是休息日，穿着更加休闲，没有用发胶的头发细碎地落在额前，为高鼻深目，瞳色浅淡的乔卫增添了几分柔和色彩。

    “其实你一直有一个坏毛病。你总是在坏事发生之前，拼命地检讨自己，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忘记提醒客户一件事情，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在你告诉我之后，和我一起上门找到客户时，你紧张得整个人都发抖，事后更是痛哭出来，但是你明明已经得到原谅，并且还被信赖着，不是吗？”

    尹乐记得那件事情。事情并没有乔卫说的那么轻松，那个错误关系到一项新的政策，如果不是对方公司早有准备，只怕可能要蒙受巨大损失。

    “你在想，事情并不是这样子是吗？但是尹乐，首先，对方是老牌的教育机构，在这方面的政策了解，比我们只会更深入，不会更无知。不然他们就无法在行业里生存。”

    “而且，你要记得结果，结果是大家都赚到了钱，客户也很感谢你的提醒，是不是？”

    尹乐低下头，在乔卫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充满疑问的表情。对方把尹乐的手攥在一起，捧到胸口，神态十分认真地开口。

    “尹乐，我作为你的上司，我希望你可以听一下我的评价。”

    “是的，我曾经批评过你，因为你工作上的巨大疏漏，要求你离职。你相信我在工作上的判断，是吗？”

    尹乐点了点头。

    和学长完全迁就，没有标准，或者说尹乐就是唯一标准的做法不同，尹乐在乔卫这里挨过批评，受过训诫，承担过对方的怒火，他反而更加相信乔卫说的话。

    “是的，你是有让我失望的时候，但是那是因为你没有调整好身体，休息不充分的情况。原谅我认为，工作必须要主动调整自己状态的先入为主的想法。我从系统那边知道，你是刚刚进入发情期，欲望太过旺盛，因此才屡屡失眠，无法控制。”

    尹乐摇了摇头，“是我的问题。我的错误太低级了。如果是我遇到这样子的人，我也会做和你一样的决定。”

    乔卫握着尹乐的手，低下头用力亲了一口，这更类似于感谢，而不是一种色情的触碰。重新抬起头的乔卫也是一脸坦然与感动的神色。

    “谢谢你的谅解。我很抱歉，那个时候，我也因为那些超乎寻常的事情，失去了自控能力，无法很好地帮助你解决你的困难。”

    “尹乐，你在工作上，确实并不是非常出色的人物。但是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协助者，你有更加温和包容的气质，你让许多讨厌我的人，可以和你说话，从而帮助我们的工作不至于中断。这也是我选择你和我一同工作的重要原因。我也是有缺陷，需要一个人帮助我弥补缺陷的。”

    “你是不是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些什么事情？虽然我认为你过于敏感的气质和你的道德标准，让你有时候比常人更加忧郁痛苦，但是你不能否认，这样子的你，吸引了很多的人，也让很多人，认为你是一个温柔，可靠的合作伙伴。”

    “所以，你不要一直想，会有什么样糟糕的后果，不要一个人背负所有的错误，尹乐，没有一个人不是成年人，没有一个人不能为他自己的决定负责，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尹乐像是被敲了一下，头嗡嗡地响。他一方面觉得有道理，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是在得了便宜又卖乖。

    “尹乐，相反，不是你对不起别人，而是别人对不起你。是我们在纠缠你，索取你，你拒绝过，逃避过，态度明显得不得了……”

    但是我也没有拒绝到底。

    尹乐混乱地在心里反驳，他内心的羞耻让他无法把这些话语吐露出来，只能愣愣地盯着乔卫。

    但是他又有什么权利拒绝到底?

    还等不及尹乐再度陷入牛角尖，他就被乔卫握紧双手晃了晃。

    “不要想是非对错。这里不适合，也不应该。尹乐，事情发生了，但是其他人并没有怪你，所有人都在找一条出路，你也应该找到一条出路，人不能把自己逼死。”

    难道没有人怪，就可以这样子理所当然吗？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子，为什么还要纠缠他？

    尹乐忍不住挣了挣手，流露出想要逃避的神色。

    学长到底怎么想？

    为什么放任这些人靠近他，为什么不生气，不嫉妒，不要求他洁身自好？

    为什么仍然那么温柔地爱着他？

    “或者，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乔卫松开手，他转而把手搭在尹乐的腿上，低下头亲吻着尹乐的膝盖，往上注视着尹乐。

    “向我说说看你的想法，不要在乎我，也不要害怕我，尹乐，你明白我的心吗？”

    被放开双手，拥有了随时可以逃跑的权利的尹乐，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

    “我……只喜欢学长……”

    沉默了许久，尹乐艰难地开口。往日里冰冷又自信的浅色瞳孔，此刻在尹乐的目光中瑟缩着，流露出可怜兮兮的感觉。乔卫像是一只大狗一样，匍匐在尹乐的脚边，听着主人诉说着对另外一只大狗的喜爱之意一般。

    “没关系，不要担心我，我当然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尹乐被温柔地抚摸着大腿，那样轻柔的动作，双腿在那双手掌下酥软得几乎使不上力气。

    “……对不起……抱歉……我不是……”

    尹乐说得有点着急，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他的嘴巴又紧紧地闭起来，尝到一股鲜血的滋味。

    “不要怕，不要担心我，我是个成年人，我不是瞎子，真的不要怕，尹乐。”

    乔卫伸出手勾着尹乐的手掌，轻轻地勾到面前，在指尖，手背，落下一连串轻柔的吻。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面对你千百次的拒绝，我不会伤心难过，只要你不为我烦忧得头疼。”

    “尹乐，我想让我对你的爱，像是一件闪闪发亮的艺术品，每次吸引你目光的时候，只会让你感到愉悦，这样子，无论是什么样子的结果，我都可以接受的。”

    尹乐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卫。他的心，无法控制地被触动，为被人如此珍重地喜爱而愉悦，他终于品尝到，在他堆叠的重重负疚与痛苦之下，甘美的滋味。他很快地又想起学长，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耻，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好几个人，只是觉得自己放荡轻佻。

    但是他也无法做到残酷地拒绝，抿紧的唇瓣一阵发抖，逃避着缩回手，连双腿也蜷缩着盘到沙发上，躲避着乔卫。

    乔卫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小腿骨上下滑动，像是在拨动尹乐的心弦一样，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又十分可恶。

    “尹乐，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很抱歉，我还不足以高尚到自觉退出。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毫无负担地被我爱着就好，说起来，还是我无礼，即便你千万次地拒绝，我仍然要千万次地爱着你。”

    “所以，你怎么想都可以，只要不钻牛角尖。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家伙，孟开也是个粗鲁蛮横的坏东西，那个莫星珩更不要说，一肚子坏水，我真不知道，你这样子天真地担心我们，真的不怕被吃得一干二净吗？”

    乔卫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捏着尹乐的脸颊，尹乐愣住了，脸上迅速泛起一片深红。

    “还有，你的学长，我可以担保，他确实爱你爱得不得了。如果没有我们如此坏地插入你们，想必你们一定很开心。”

    “但是抱歉，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退出你的生活这件事情。”

    乔卫揉着尹乐的脸颊，低下头就要落下一个亲吻，却被尹乐抵着胸口，狠狠地凿了一下。

    他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往后退，骗得尹乐往前拉住他，被他缠着往他身上一扑，低下头噙住那双甜蜜柔软的唇瓣。

    湿润的，动情的亲吻声在房间里回响，乔卫的手顺着尹乐的衣服往里面探，没一会就剥出滚烫硬热的阳物，摇晃着臀瓣贪婪地吞吃。

    他紧紧抱着尹乐的后背，双腿勾着尹乐的腰，仰着头对着转过视线，紧紧盯着他们的白猫。

    他慢慢地，露出疯狂的笑容，浅棕色的瞳孔里是浓郁得散不开的欲念，搭在尹乐后背的手交错着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在内侧划出深红的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