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被弄醒的时候，尹乐整个人都是懵的。

    经理也才刚刚洗漱完，头发还没有梳理整齐，虽然是宿醉，状态却并不萎靡，反而有点奇妙的性感。对方沾染着水汽的手掌轻轻拍着尹乐的脸颊，蹲在床边视线微微往下，虽然没有笑，神态却好像更为放松，显得亲近许多，语气也平淡到近乎温柔地唤醒尹乐。

    “起床了，再过半小时就要上班了。昨天太累了，就随便先找了家酒店，你整理一下，早餐我们路上买了吃。”

    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尹乐听话得很，因为吃惊而瞪圆的瞳孔里满满都是疑惑，却不敢从嘴巴里冒出来。或许是还没有足够清醒，这点笨拙的样子显得可爱极了，连洗漱都有点心不在焉。

    青年坐在床边等待的时候，浅棕色的瞳仁追随着男人，不自知地浅浅勾了一下嘴角。

    尹乐一整天都有点疑神疑鬼的。

    但是这种荒谬的猜测想想都让人觉得羞耻得不行，

    经理还是雷厉风行，言语刻薄的模样，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多分给尹乐一点目光。他没办法分辨出来有什么不同，却微妙地感知到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或许只是错觉吧。

    回到家，尹乐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就靠着飘窗刷手机。外卖估计还要半个多小时。

    他有心想要联系学长，可是手机几次打开，看着微信的聊天界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尹乐从未想过，原来他和学长，并没有多少话题可以聊。

    过去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话题也就是些日常生活，每月学长都会带他去附近走一走，平日也有锻炼身体，他们很多时候只寥寥几字的交谈，一切都自然得没有丁点奇怪。

    可是离开学长之后，他的生活枯燥平庸，遇到的困难也难以启齿，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并不会给另外一个人带来更多快乐，即便对方确实事事以他优先，可是也难免遇到分不开心思的地方，他难免因为迟迟没有回复而担心受怕。离开得越久，越发觉得，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何况，现在已经将近快半个月没有联系，不就是这样吗？或许他们最后就会这样子渐渐陌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吧。

    尹乐强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无聊地刷起微信朋友圈。

    有租房的，有省钱优惠券的，有介绍工作的，有记录生活的……有些是客户，有些是朋友，还有些是同事。

    经理刚刚更新了一张跑步打卡记录，林燕拍了聚餐的美食图，肖东云晒着家里的小狗，王婧则是追星少女一样晒出莫星珩的电影截图……以及，他从前同事，曾经同校的朋友，晒了一对身形模糊的男女照。

    配图的文字是，大佬已脱单，不要再求介绍求偶遇求电话号码求生猴子！！！

    尹乐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点开配图，男女是相伴走在江边，男人似乎在替女人整理头发，低下头显得十分温柔的样子。女人长发飘飘，一袭白衣，显得十分贤淑文雅。

    ——云学长有女朋友了？

    ——……

    ——是的是的，有了有了，感情稳定，男才女貌，订婚在即！

    ——这么快？

    ——是了是了，他们一见倾心，再见定情，结婚戒指和酒店都订好了，到时候请你过来啊！

    突然跳出来的通话界面吓了尹乐一跳，他没头没脑地站起来往门口走，扭开门的时候，穿着蓝色外卖服的小哥吓了一跳。

    “您……您的外卖！”

    尹乐点了点头，伸手去接，刚要关上门的时候，对方拽了一下门把。

    他迟钝地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这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清秀斯文，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着，“您……有什么伤心的，都会过去的，人是铁，饭是钢……啊，反正明天更美好！”

    尹乐眨了一下眼，此刻才发现，他已经滚滚落下不少泪水，可是除去这闷闷的哭泣，他的表情反而钝钝的，仿佛还来不及察觉到伤心。他轻轻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泪水从眼尾迅速滑落，可是他的笑也坦然真诚。外卖小哥踌躇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在尹乐挥手告别的姿态下，慢慢离开。

    尹乐点的是炸鸡，配的是一瓶菠萝啤。他的饮食非常不健康，素来喜欢油炸食品，最恨清汤素面。嗜辣又爱甜，同以养生为重的学长十分不一样。可是就是这样子，学长也会想办法解决，油炸素菜或者使用其他的方式，在尽可能满足尹乐喜好的同时兼顾健康。

    他撵着鸡块塞入嘴中，眼泪仍然没有停息地流淌着。鼻腔酸楚，得要伸手拿纸去擤，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却被鸡肉卡着喉咙，一口气灌了半瓶的菠萝啤。

    其实仔细想想，他离开学长也几个月了，中间虽然联系也没有停，但是总被他敷衍着没有见面，这么长的时间，或者更早些时候，已经有了女朋友也说不定。

    他们到底为什么那么暧昧又浪费地度过那么多年？

    尹乐狼狈地弯下腰，抱着膝盖无声痛哭。

    应该要庆幸，现在睡眠都归这个奇怪的系统监管。

    要不然，尹乐真的很难想象，在那样头痛欲裂的情况下，如何睡着。

    终于卸下无用的妄想，确实会让人觉得轻松。但是也有点飘忽不定，没有脚踏实地的茫然感。尹乐现在还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似乎变成一片纯白，声音都好像隔得很远，又轻又弱地传来。

    一个崭新的，从未接触过，完美的男性出现在这个空间。

    尹乐的眼眶还湿润着，鼻子被擤得通红，打湿的睫羽一团团地，随着轻轻眨眼的动作落下细碎的水珠。他第一次主动地摊开手，走向凭着心意塑造的新人物，埋首在对方的胸膛中间，紧紧拥抱住对方。

    “你失恋了吗？”

    从海水中将他抱出的男人蹩脚地说着中文，浑身湿漉漉的他们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天空骤然绽放的烟花，第一次上岸的人鱼王子的浅蓝色瞳仁里满是好奇。

    这是尹乐最喜欢的一部小成本恋爱网剧，如今夺得影帝奖杯的莫星珩早年出道作品，。

    那个时候的莫星珩才二十出头，从选秀节目中因为惊人的容貌一骑绝尘，出道后居然接了一部声名不显的小成本网剧，让许多人大跌眼镜。

    虽然尹乐不曾追星，但是他真切为这个懵懂，单纯的人鱼动过心。

    “没有失恋，是没有恋过。”

    轻轻被放在沙滩上，尹乐四肢摊开地注视着星光璀璨的天幕。

    人鱼故事讲的是大龄女青年十年恋爱长跑狼狈收场，一无是处的她最终选择踏上自己给她和男友买好的海岛旅游，一步一步在漆黑的深夜踏入大海之中——然后被英俊帅气，但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鱼王子救起，得到一份崭新的恋爱的故事。

    但是他能够得到什么？

    尹乐忍不住笑出眼泪来。而顺势坐在他身边，赤裸着上身的美男担心地握住他的手臂，“你不舒服吗？”

    莫星珩的人设是一个比较礼貌，温柔的人，这也是尹乐后期持续关注的一个原因。和学长略显椭圆，眉目清俊，气质更加含蓄的长相不同，莫星珩的古典美都稍微有和学长有点出入，下巴略尖，眉眼其实是更具气势的丹凤眼，唇瓣也线条清晰，颜色也更加鲜艳。但是此刻套着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鱼王子人设的莫星珩，瞳仁是带着浅浅的蓝色，肤色更白，眉毛也稍微会随着一些更加情绪化的表情而做出更多变化，显得年轻，稚嫩。

    “你为什么这样子看着我？”

    莫星珩双手撑在他的两侧，湿漉漉的头发被捋到脑后，鬓边还有一丝微微蜷曲的碎发。尹乐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屈起膝盖抵着青年的后腰。

    他还记得，淘到这部网剧，窝在客厅看得天昏地暗，被学长从被窝里揪出来的事情。

    一边羡慕网剧里浪漫得没有逻辑的恋爱，一边期望着现实也能够如此发展，但是一旦落在现实，他都能清楚地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他发现学长的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却从来没有立场去询问。

    他还记得，突然无法制止眼泪，在慌张道歉的学长面前，拿网剧做借口的狼狈模样。

    算了吧。

    就这样子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骗我。”

    海风下，热汗淋漓的人鱼王子哑着嗓子质问，被扯开的衬衫已经完全失去遮挡的功能，胸口上留着因为激动留下的痕迹。

    尹乐分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敷衍着找着借口哄骗着人鱼主动献身，事实上，纤瘦却并不干瘪的人鱼足够性格，因为动作而牵扯着肌肉起伏，动作野蛮而直率，肉体热情而湿润，给予了他难以想象的情潮。

    或许他不应该代入这部原先是男女设定的网剧。

    尹乐被人鱼摆着腰往下吞没，迅速堆积的欲望一路往上炸开，想要逃跑的动作被完全压制，像是小狗一样咬着唇瓣舔弄的人鱼委屈地控诉。

    “你说你会好好陪我，教我最快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你想要逃跑？”

    伤春悲秋，失恋的痛苦，长期漫长的情感失去了寄托……这些一切都被欲望燎得连灰烬都没有，尹乐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是该忍耐还是该放纵，身上的人鱼总是太过难以理解，让他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滑向他从未想象过的局面。

    不知不觉，潮水舔到他的脚底，冰冷的海水随着他们的动作翻腾，他挣扎着攀着人鱼的肩膀，避免自己完全没入海水，陷入窒息的尴尬局面。

    青年修长的双腿变长粗壮有力的鱼尾，浑圆的臀瓣也变成滑腻冰冷的线条，覆盖着湛蓝的鱼鳞。尹乐简直难以想象，这样子奇怪的事情居然会发生。他呻吟着抱紧人鱼的脖颈，贴着对方的后背用力顶弄。

    他催促着人鱼上岸，海水中太难动作，欲望被堆积到难以忍耐的地步，竟忍不住紧紧圈着对方咬牙垂泪。

    游上岸的人鱼趴伏在沙滩上，双腿分开，身后嵌着尹乐。尹乐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只是凭着本能宣泄欲望。难以满足的人鱼抓着尹乐按着沙滩上，他们还没有离海水多远，潮水屡屡拍打着尹乐的小腿，这尾俊美强大的人鱼便红着眼自顾自地坐下来，把尹乐的双手攥在手心里抵在胸口，低下头粗鲁地嚼着尹乐的唇舌，逼出他的驯服和温柔。

    “你叫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说呀……”

    被密密麻麻的亲吻，一路舔着闭合的眼缝，尹乐下意识地动了动唇瓣，逸出颤抖的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