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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这个，移动到这里，就可以。”

    西斯娜把讲桌上的那支笔隔空取了过来，放进了凯尔岚手里，示意他移动到课桌上就行。

    他就算是再没听懂西斯娜刚刚讲的课，也看出来西斯娜根本就没想认真考量他对这个魔法的掌握程度，

    “……可是老师，我使用不出魔法。”

    “你骗人，你明明那天考试用出来了。”

    阿雅直接反驳道。

    “我没有，我现在就是像之前那样无论怎样都放不出魔法了。”

    凯尔岚被阿雅指责，有点委屈。

    “你！”

    阿雅突然吸了吸鼻子，察觉到了凯尔岚身上的变化。

    她直接凑了过去，脸突然靠的特别近，让凯尔岚一下子红了脸，僵硬住不敢动。

    阿雅的金发有一些飘到了他的脸上，丝滑的，冰凉的触感，让凯尔岚几乎没法用大脑思考——直到阿雅出声。

    “好奇怪，为什么变了？”

    “你是不是……算了，西斯娜，你感觉到了吗？他身上有东西变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透亮着疑惑，但并没有了之前的不喜和厌恶。

    “之前被别的东西玷污了，好恶心的。”

    “那我帮你看看？”

    西斯娜摸摸她的头，不着痕迹地把阿雅靠的离凯尔岚很近的身体拨开。

    下课铃声在此时响起，依然被困在昏睡魔法里的学生无一人清醒过来。

    手指放在凯尔岚的课桌前，有序地敲击了起来，只敲了一圈，西斯娜黑发下的眼睛就看到了什么真相。

    “阿雅，你希望我怎么帮助你呢？”

    她知道了是什么，可惜那是“故事”的一部分，她同样立刻知道了，自己无力去主动改变什么。

    “啊，我还没，还没搞清楚呢……”

    阿雅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搞清楚这个人身上的秘密，他就被其他人破坏了，秘密消失了，好玩的东西像是被抢走了一样。

    凯尔岚听到阿雅说的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愣住了，不知道她的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此刻的他再思考起之前的事情，心中再无紫色的黑影缠绕，好像答案就在嘴边。

    “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西斯娜摇摇头，对凯尔岚尽可能地解释：“是污染，有人污染了你。”

    上课铃声响起。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走入了教室，很巧，也是一名西斯娜认识的人，金发蓝眼的光明魔法师塔维尔。

    “你在干什么！”

    他见到教室里被施放昏睡魔法的学生一点也没关心，反而是冲到好像试图对凯尔岚做些什么的西斯娜面前，直接伸手意图拉开她。

    西斯娜侧身轻灵地躲过，不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分给这个人一点眼神。比起素不相识的其他人，塔维尔的存在可以说的是让西斯娜的心脏感到十分不愉快。

    “啧。”漂亮女人的嘴里恨不得对塔维尔吐出一些恶毒的话语来伤人，可到最后只是不屑，未再多看。

    “阿雅，我走了。放学后见。”

    随着其他学生被从昏睡魔法中解开，那股无名的恶心感又缠绕上了阿雅的对凯尔岚的感受上，她躲过了凯尔岚想触碰她的手，但这会儿也没有像之前那么决绝，小声解释道：“对不起，可是那个污染的感觉很讨厌，我真的不喜欢……”

    凯尔岚将自己空荡的手握紧了，低声回复：

    “嗯。没关系，只要你不是讨厌我就好。”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

    塔维尔在讲台上敲了一下桌子，提醒这些刚从昏睡魔法里清醒过来的学生们已经到了下一节课，停止交头接耳的行为。

    “塔维尔导师！”

    有学生举手，得到同意后起身问道：“您见到刚刚上一节课的老师了吗？学院怎么会有这么傲慢又不负责任的老师？”

    “你才傲慢！那是你笨，连昏睡魔法都挣脱不出来！”

    可想而知，阿雅维护西斯娜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沉默。她可是学院的首席，于魔法上的威严此时甚至高过了纳纳染公主，有人看公主脸色不对想上前反驳，却还是犹豫了。

    “安静。”

    严肃的声音制止了这场嘴仗。

    “即便你们是被困于昏睡魔法，也要自己懂得如何呼唤光明元素，来引导自己从魔法中挣脱出来。光明元素不同于普通元素，其呼唤特性基于………”

    塔维尔将话题成功转移至如何利用光明元素构筑抵御昏睡魔法上来，其他人对西斯娜也有怨念，也看出塔维尔并不想和她接触，只是这样通过教导学生来隔空帮助大家对抗无良老师。

    之前被打断的话，阿雅也没听到凯尔岚和她继续谈论。

    塔维尔大概讲述了如何自己从昏睡魔法，以及类似的精神魔法逃脱的原理后，组织起了学生之间的练习。

    “你现在又能用魔法了吗？”

    “嗯！”

    “那我释放你试试？”

    凯尔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睡意攫取了他的神智，身体完全无法抵抗那样的催眠，像是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睡吧睡吧，放下一切，尽情地睡吧。

    他试图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去聚拢一些光明元素，但他们却一点都不愿意靠近他的身体，更别说为他所用帮助他从精神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阿雅沉默不语，她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腥臭味，像是许多具腐烂的尸体陈旧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酝酿出的恶心味道。

    她实在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离得对方又远了一些。

    纳纳染公主脖子上挂的那颗宝石在华丽的衣领下闪烁着淡淡的黄色光茫。

    刹那间，凯尔岚从昏睡魔法中逃脱了出来。

    他睁开了眼睛，眼睛却浑浊不堪。

    刚刚那昏睡魔法里似乎是被加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本来只是有个声音引诱着他睡着，尽情放下重担，到后面则是用一个身影，一个熟悉的名字，引诱着他往意识深处走去。

    “来呀，来呀，她就在这里等你，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背叛你。”

    “来呀，来呀，她只属于你，只为你而存在。”

    “她———是谁？”

    “是谁……是谁……”

    凯尔岚的问题让那个声音卡住了，好像幕后的声音出现了问题，有两个声音打了起来一样。

    “肮脏！肮脏！”

    “你也是！你也是！”

    “我不是！我不是！”

    幼稚而吵闹的对话给了他喘息的空间，一下子从溺毙的感觉里清醒，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该我了。”

    凯尔岚对着阿雅施展了昏睡魔法。她的身体似乎都没有被魔法碰到，魔法本身便被一些物质消解了。

    塔维尔正好观察学生们练习到这一组，有些不满意，但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观察下一组了。

    “一会儿下课，我带你去找西斯娜。”

    阿雅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至少给了一点自己心理安慰，即便她仍然感觉恶心从身体的各个毛孔无处不入。

    “………”

    被阿雅这样对待都默默看在眼里，心情一直有点异常的凯尔岚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举手朝着塔维尔老师示意。

    “老师，可以请您帮我看看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塔维尔听到这个问题时表情相当严肃认真，手上呼唤来了一些纯粹，亲和类元素，放置到凯尔岚的额前。

    他闭上眼睛细细查看，外面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夕阳粉色笼罩了大半个教室，让空气中凭空出现了几分暧昧。

    “没事，你一切却都很正常。”

    “……可我以前释放不了魔法，现在又突然可以了。”

    听到这里塔维尔露出了一些满意的表情。

    “这是正常的。”

    他这样解释道。

    阿雅站了起来，反驳：“这不正常，他被污染了，味道很奇怪，你仔细闻闻啊。”

    塔维尔摇摇头。

    凯尔岚看着眼前两位外貌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二人，对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阿雅为什么会觉得他会魔法，恶心呢……

    是也像那些贵族吗？觉得魔法不该是低贱的平民会的东西……以前的开心的表情，也都是因为和不会魔法的平民待在一起的可笑优越感吗？

    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走向恶臭的深渊，西斯娜看上去也只是会帮助阿雅的人，对他根本不是认真的。阿雅……阿雅………

    凯尔岚低着头，和阿雅说道：“阿雅……如果我身上真的散发着令你难受的味道，那我以后就离你远远的。”

    阿雅错愕地看着凯尔岚。

    她的眼眶里不自觉地续起了一些泪水，这是她只在书本和故事里见过的人类生理反应。

    “你、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所以为了不要让你感到难受，我离你远远的。”

    凯尔岚抬起头直视着阿雅，露出了个特别，特别微妙的笑。像是在嘲笑自己过去的痴心妄想，嘲笑平民的胆大妄为。

    他甚至像是不明白为什么阿雅这会儿眼眶红了起来，还歪了歪头，道：“不好吗？”

    “西斯娜……西斯娜………”

    “他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人类真讨厌，人类真讨厌………”

    她低声呢喃着，泪水终于忍不住往下滴落。

    无人出声安慰她，塔维尔没有，凯尔岚没有，便没有其他人会安慰她了。

    她呆坐在位置上，将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地因为抽泣而时不时耸起。柔软的金发围绕着她，是唯一的无助地安慰着她的存在。

    见到阿雅哭泣，凯尔岚心底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高兴。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对吧。阿雅才是错的，她应该要学会长大的。

    一瞬间他又像是将自己摆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心中教育起了这个女孩。

    一只苍白的女性的手于深色木制课桌之中伸出。

    无声的邀请。

    凯尔岚看见了这一幕，混乱中的真实一下子击溃了他无端的自信。

    “阿雅？”

    那个女人的声音轻轻飘飘地温柔着，缠绕在了阿雅的身边，抚慰她受伤的地方。

    擦擦眼泪，阿雅伸手握住了唯一的依靠。

    “人类真讨厌，西斯娜，他们真讨厌………”

    这句话大概就是凯尔岚在下一秒眨眼后仅剩的唯一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