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树敌

    平静如水的时光其实于后宫之人都是奢侈，槿棋还没出月子，因她诞育的是皇子，加之她盛宠，其他人自是无法与她比拟。最初两天各宫嫔妃都来道喜，将荷意宫围个水泄不通，终于不胜其扰，下逐客令，她方才落得清净。

    槿棋揉揉微酸的脖颈，静静道，“从现在开始，我的命就绑在他身上了。”

    碧桃笑眯眯地道：“小姐又说什么胡话呢，祖宗保佑喜得皇子，老爷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槿棋懒懒地看她：“你们还是不懂呐。”

    “说到底，终究我们两个关心小姐更多些，旁人都来看小皇子，只有我们和贵妃派来的听画姐姐会关心小姐的身体，”碧桃望住她，“小姐可别说我们不懂，在宫中有一个皇子，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

    浅淡的笑容挂在槿棋嘴角：“你以为有个皇子就能保命？就能过得很好？”

    丽妃的到访恰恰打破这样的平静。午后，阳光温暖，丽妃的存在叫槿棋不由扯扯身上的披风。丽妃本是娇纵的大小姐，知道她生下皇子之后，恨得快要发疯。

    “有小皇子的诞生真是让本宫感到欣慰，妹妹能母子平安实在太好了。”她特意将母子二字咬得清楚，脸上依旧挂住家宴上面对众人大方得体的笑容。

    “托娘娘的福，嫔妾感激不尽。”槿棋也只能微笑回应。

    丽妃不易察觉地蹙眉，难得她柔和的表情好像有种力量在疯狂用尖刀刺痛她的眼睛，或是有什么东西一片片凌迟般剜下她的心脾，不经意间在讽刺着她不能生育的事实。

    “孩子很像皇上，眉眼像极了皇上的样子，真好，但愿他长大后能长得和皇上一模一样。”她出乎意料地赞美。

    槿棋些许惊诧，随即坦然笑道：“谢娘娘祝福，嫔妾定当好好抚养睿儿。”

    “本宫忽然发现，有个孩子是件很美妙的事。”丽妃凝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狡黠，“深宫里头或许不会太寂寞。”

    “娘娘也会觉得寂寞么？”槿棋仍旧温婉平和道，“嫔妾以为宫里最得盛宠的丽妃娘娘是最不会寂寞的人。”这句话用了好几个最字。

    丽妃骤然换了语气：“我很羡慕你有孩子，只是你不爱皇上，也不爱你的孩子，你生的是棋子不是孩子。”

    “娘娘在说什么玩笑话呢，”槿棋浅浅一笑，“娘娘年轻貌美又得盛宠，迟早会儿孙满堂。”

    丽妃冷笑道：“你是在讽刺本宫吗？本宫经历过的事情你没经历过，何来底气在这评头品足？”

    槿棋无奈地笑笑。“嫔妾不敢对娘娘评头论足。”

    摇篮里的睿儿似乎被她们之间火药味浓重的对话吵醒，槿棋示意碧桃将她带到外室，温婉道：“娘娘，有什么事情能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呢？”

    丽妃眉梢微挑，冷淡道：“倘若失去的是你的孩子？”

    槿棋目光缓慢移到她脸上：“娘娘认为嫔妾没本事保住自己的孩子吗？嫔妾自然有自己的底线，娘娘无需试探。”

    丽妃柳眉细挑。似笑非笑道：“可本宫的乐趣便是试探每个人地底线，将她所在乎的东西尽数摧毁。”她眉梢间有点心软的怜悯，无疑她恨槿棋，也无疑她喜欢孩子，甚至槿棋有点微觉诧异，那样地神色本不该出现在丽妃身上。

    这种寂寞恐怕连她自己亦是看不见。

    “倘若娘娘想见睿儿，嫔妾会一道抱去给娘娘请安。”

    丽妃眯着眼睛端详她：“听起来。的确是很好的建议。”她话锋一转道，“其实对你而言，算是一种委屈。”

    槿棋不急不缓地笑笑：“若是委屈能换来平静，便称不上是委屈。”

    “本宫很想知道你的美梦能够持续多久。”未等槿棋回答，丽妃便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而去。

    纾贵妃下午过来的时候一听今天早上丽妃才过来找过茬，喝着茶优哉游哉讽刺道：“丽妃始终还是蠢，当你软柿子捏，顾昭仪就有点智商，还不敢过来。”

    宫人下去之后，纾贵妃也懒得装什么，槿棋也懒得装什么，开门见山说：“贵嫔以上都生不出孩子吧。”

    他也没否认，点点头：“当然啊，丽妃和容贵嫔这两个小妖精是我动手，其他都不干我事喔。”

    “怪不得怨气这么重，我还没出月子就过来找茬。”她冷笑道。

    纾贵妃拿起一个橘子自己剥起来，容楚不在，他只能自己亲手剥，一双玉手养得如女人般细白，让大部分女人好是嫉妒，他不紧不慢说：“我们目标不在后宫，在朝堂，丽妃的眼睛只盯着后宫是看不到前面的。”

    这深宫里，本来就这么回事，女人们斗来斗去这个下药那个下毒，还得提防这个那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闹一顿，纾贵妃早已习惯这些女人闹事，毕竟在这个后宫里泡了十年，连太后能成为太后还全是靠他。

    “把手给我，”槿棋毫不犹豫把手递过去，他把了把脉，“太虚了，好好养身体，回头我叫那些小幺蛾子别过来。”

    她不解问道：“唉，你是怎么看出来，没人骚扰我就可以静养的？”

    “能怎么办，睿儿我可管不住，不然……”

    槿棋猜到他和自己想的一样，点着头：“你猜抱去太后宫里几个月怎样？”太后现在就剩这么个孙子，那些小幺蛾子想下药还能有办法跑太后宫里下吗？

    纾贵妃看看摇篮里的小三皇子，开玩笑叹道：“睿儿可真惨，你母妃位份低，不敢抚养你，还好纾母妃和皇祖母疼你。”

    “行了，我现在没精力带睿儿，容楚一天几次跑来看睿儿，我更不能静养。”她嫌弃得似乎孩子不是自己生的一样。

    纾贵妃会意地点点头，还好现在多了个昭贵嫔，容楚比睿儿难侍候多了，有事没事甩一堆奏折，他高高兴兴去太后宫里请旨，把睿儿放到太后宫里养，容楚少了个理由骚扰她，更是能好好休养了。

    在冬天里早产，睿儿受不得寒，浩浩荡荡被奶娘抱在暖轿里直接抬进安宜宫东暖阁里面，奶娘才小心翼翼下轿把睿儿抱出来，全程太医奶娘浩浩荡荡守着，连太后都小心翼翼怕碰着这小娃娃，抱都不敢抱。

    听到三皇子抱到太后宫里的消息，丽妃快连鼻子都气歪了，她敢去欺负一个贵嫔，可怎么敢欺负到太后头上。

    容楚也改不了一天几次跑荷意宫的习惯，顺带还拿着折子过去，槿棋也倒是明白为什么纾贵妃经常会咆哮式吼他了，没纾贵妃过目的奏折都乱七八糟，她没力气吼，不然早就和纾贵妃一样吼他了。本来想等睿儿百日的时候接回身边，没想到被容楚气到睿儿半岁大的时候她都汤药不离口，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太后想多见睿儿，派他来气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