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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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飞得不带任何规律，雪花看上去不带一丝重量，树枝却载不动，满溢着的事物，总会把承受者压断。 她睫毛动了动，扯了扯被角，他似乎是发现了，随手在床边扯了一件外袍，正想披在她身上，她却开口道：“下雪了吗？” 阿瑾不紧不慢地应着：“嗯，还是大雪呢。” 她不语。 阿瑾掖了掖被角和被子上的外袍，顺便给床边的小暖炉加了点炭火才再上床搂着她，阿瑾的温柔，只对她全数倾泻。 宵晴本来不是叫宵晴，而是路伶羽，起码在很多年前，她认识阿瑾的时候，她的名字还是路伶羽。那时候的她，还是很喜欢笑，起码被摄影师围着的时候，她可以摆出一个职业的笑容，甚至那个时期对比起现在还可以说是天真无邪。 “伶，还冷吗？” 阿瑾怀里的人摇了摇头，阿瑾便安心继续抱着她睡了。 思绪仿佛回到好久之前，阿瑾那年可是真真切切的十九岁。妹妹带着他玩一个网游，认识了伶，在现实看到她的时候，阿瑾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噢，差点还忘记了，那时的他不是叫蓝瑾羽，而是尘景…… 阿瑾还是国内小有名气的coser尘景，而伶却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coser，如果伶不是在游戏里面遇到筱珉，说不定现在的阿瑾还不会过着这样的生活，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现在总不如初见。——这七个字是如此讽刺。 思绪回到了好久以前，在吵闹的会场内，顺着一把男声从天而降了一朵蓝色山茶花，伶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顺着上方看去，一个cos影人的他趴在夹层的栏杆看着，她认出了那个影人隔壁的乐步是利羽枫，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影人就是尘景了。伶笑了一下：“这是你们的吗？” 上方那颗电子蓝的脑袋木讷地点了点，利羽枫撞了他一下，阿瑾才反应过来：“谢、谢谢、谢……” 此时一旁在摆弄摄影器材的摄影师呵呵笑道：“反正都被放了鸽子，难得遇上了萌妹子，快叫过来。” 阿瑾笑道：“我认识噢，玩游戏认识的。” …… 影人遇上了嘉莉子……最适合伶的果然是嘉莉子，而筱珉最适合的还是纱纱子……不得不承认，如果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伶没有帮尘景捡山茶花，或许也不会这么快和她在一起，至少也可以等到阿瑾认清了局势。 伶很聪明，女人如果能称得上是聪明的话，这个女人一定不容小觊，最起码说明她并不笨便是了。 过了几个月，阿瑾可以光明正大牵着伶的手对着全世界宣布他们是一对了。伶也有办法让那些尘景的脑残粉不用对自己同仇敌忾，但是阿瑾一直坚信有前世今生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伶的前世在另一个世界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姑且可以称为前世吧。那个本来的教主带着一种病毒出现了，而可以解除病毒的人，就是另一个她——安宵晴。 安宵晴，字宁知，出生文人雅士世家，亲叔叔染上不老不死病后她自己贪恋长生，后来终究忍不住了，长生实在太寂寞…… 这种病毒几乎是历代皇帝都在期望的东西，但拥有了之后却没有解脱的方法，不能拥有它时，每个人的在梦寐以求，而发现要是拥有它之后，你却会羡慕以前——不老不死病。 ——只要把病毒传给另一个自己，就会死。 这就是唯一解除的办法。 不幸的是，那时候发现这件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染病了，杜家兄弟、祝明夕、慕容将、锦姨、慕容芷。还有，那时候的安宵晴。 如果在永生之中穿插了前世今生，的确有趣很多，杜漠璇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像利羽枫，但是杜漠璇的存在却正是告诉阿瑾，不老不死病绝对有解决方法。 因为杜漠璇的病毒是被另一个自己传染的，他当了替死鬼！如法炮制，有个疯道士帮助当时的安宵晴找到伶，伶变成了替死鬼。 另一个世界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书上是这么记载。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见到另一个自己呢？虽然不知道答案，但是染上不老不死病的人都梦寐以求想见到，要是可以把病毒放到另一个自己的身上，自己便可以死去。不老也象征着永生，永生的孤独，大概除了不老不死病的病人和集天地秽物而生的僵尸之外约莫也没有谁会知道。 安宵晴死去了，而伶便变成了安宵晴。 阿瑾不后悔那时他决意要感染不老不死病的决心，他爱伶，伶不老，他便不老。有时候甚至自嘲着自己什么都不会，除了当个情圣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Coser尘景患癌症去世了，而在另一个时空，却从此多了一个左使蓝瑾羽。 蓝瑾羽患癌症死去？天天活蹦乱跳玩世不恭的蓝瑾羽突然一夜之间患癌症死去了？谁都不相信，也没办法不相信。那是——利羽枫——尘景一起长大的大哥哥亲口宣布的，谁能不承认这个权威？ …… 风大了很多，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中寒风吹不到，也吹不进来，总是这么让人安心，又慢慢地继续入睡，梦中回到了好久之前…… 是那么久之前，久到差不多都忘记了那时候刚刚到这个世界才没多少年。 伶答应嫁给阿瑾，落雁教全教欢腾，没多久，伶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伶还侥幸过怀中的婴儿也会有不老不死病，到一定岁数就可以不用成长…… 乳名羽羽。 …… 伶只是侥幸一下，但羽羽却一直没染上不老不死病…… 在父母双方都有不老不死病的情况下，下一代的身上有很大可能会有抗体。 从羽羽出生的时候开始，羽羽便是她的一切、她的全世界，甚至羽羽想要什么都可以给她。 羽羽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只不过身体有点弱，皮肤显得有点苍白。羽羽越长越大，渐渐发现羽羽像一个人。无论是行为、举止、外貌、甚至连说话方式都和筱珉——裴萦羽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是丝毫不差。 羽羽就是另一个筱珉。 这一点明夕完全相信，只有明夕不经意闯入过阿瑾“放东西的地方”，被阿瑾挂在墙上的图震慑过——除非是同一个人，不然不可能这么像。 羽羽一直是阿瑾和伶的全部，直至他们明白，羽羽因为父母都有不老不死病，身上产生抗体，羽羽不可能会染上不老不死病。 伶的心便和日子一起倒计时。 直到羽羽满脸皱纹死在自己眼前时，嘴里喊着再见……伶的心死去了。 心死身不死。 这才是最痛的地方，伶试过绝食，近乎一个月完全滴水不进，除了变瘦和饿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反应。伶也试过各样的自杀方式，除了被救下来之外，就没有其他结果。羽羽死了，她的羽羽死了，她亲生女儿老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连死也做不到。一直到现在，伶抱着羽羽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事物，一直回忆，有时会喝酒，一直睡。睡，才可以在梦中见到她的一切，她的羽羽…… 这个病呀，就算全身烧成一粒灰也会复活起来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这样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无瑕的白色马车经过一段田间，远处一直传来一阵阵冥乐锣鼓，车上白衣男子喊停了马夫，撩起帘子望了几眼，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路拍打着棺木哭着，求外祖母不要把她娘埋在地上，娘说爹在地下很寂寞，她不想娘和爹一样被埋起来……他那时稍稍羡慕过那个小女孩的爹娘。 待他看清小女孩的容貌时，暗笑了一下，什么嘛，筱珉和羽羽小时候比这个小丫头可爱多了呢。 那个小女孩嘴里喊着：“羽瞳很乖，羽瞳一定会听话，娘不要丢下羽瞳可好？” 男子微微思量了一下……羽瞳……？ 看起来很有趣呢……不是么？ 男子第二次见到小女孩时，他在想她有没有在静静地练习一些女红或是写写字。结果出乎意料地见到小女孩如筱珉一样随性，没有被封建礼教思想束缚；第三次看到她时……久违的语言出现在他的耳际，而出自她的嘴里…… 顾羽瞳，完全不简单呢，有趣得很。 ——“伶，我找到了另一个羽羽，那个小女孩很有趣呢。” 她真的是另一个羽羽、另一个筱珉吗？ 答案仍未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