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点上烟又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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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伦敦好像失去了暖气,连空气都结冰,灌进血管里。江桥颤动着舌尖,仿佛上面放着刀片,每开口说一句,就离死亡更近。 他打了个寒噤,眼看着陈书竞站立,递给他一包纸巾。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像古装片里的刽子手,俯视死囚。 江桥抽泣着擦干眼睛,“对不起,我不应该说的……你一定很心烦,对不起。” “别他妈道歉了。”陈书竞说,“你错在哪里?” 江桥咬牙,“你别生气……” 他的脸上很红,全是手印和泪痕,可怜兮兮。陈书竞看着有点难受,点上烟又灭掉了,想起那番关于烟的论调。 他心里不好受,胸口发堵,就生出厌恶的情绪来。于是分开长腿坐上茶桌,手肘撑在膝盖上,与江桥视线平齐,拧着眉开口道: “原来跟着我这么痛苦,江桥。那就分开吧,好不好?彼此冷静冷静,省得我折磨你。” 他把分手说得非常轻易,简直像吃饭打游戏。江桥愣住了,浑身颤栗,寒意从脊椎升起来,直冲头顶。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时分,他却如同死囚扬起脖颈,看见闪亮的铡刀落下。 开始行刑。 江桥连忙摇头,努力挽回说别呀,不要,我错了,我没有不开心……你有什么不满意?我都可以改呀。我再也不哭了,陈书竞。 他拽着陈书竞的袖子撒娇,依恋地亲吻他的脸颊,小手缠绵地拂过肩膀,胸膛和小腹。按住裤裆里蛰伏的性器,感到有些反应。 江桥顿时松了口气,熟练地掀起裙底脱下内裤,坐上他的大腿,前后挪动着自己磨逼。这是显而易见的勾引。 陈书竞不想搭理,倒是加重了喘息。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下移,随手捏住圆润性感的臀部搓揉,指尖滑弄着肉缝,鸡巴逐渐挺立。 江桥惊喜,“你对我还有感觉的呀,你……” “你这么漂亮,我当然舍不得你。”陈书竞说,把手掌插入腿和屁股之间,握住赤裸的阴部,“所以如果你想要,可以打个分手炮。” 江桥一时呆立。 他张着腿,像个妓女似的被人玩逼,半晌才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 “我也是为了你好。”陈书竞说,“我觉得感情只有下坡路,你以后只会更痛苦。分开对彼此都好,你可别跟我闹。” 他的语调不太耐烦,江桥不敢反驳。于是像部坏了电池的机器,原本还蹦蹦跳跳,被强制关闭,血色全部褪去。 那晚伦敦没有暖气。 他和陈书竞躺在一张床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江桥冷得做了个梦,梦里冰河汇聚,观众等待已久的落幕来临。 他终于沉没海底。 陈书竞的分手风格十分干脆,板上钉钉。第二天就问江桥有什么需要,房源找没找到? 江桥好像在做梦,缺乏真实感,不知道今夕何夕。闻言竟然道:“哦,我还没去过牛津剑桥。” 陈书竞:“……好。” 那天江桥没课,陈书竞逃了课。俩人把车开上公路,两面草坪一望无际,尽收眼底。 早上阳光很晴,是英国难得的好天气,照得剑桥纯色的建筑群上一片灿烂的澄金,水波粼粼。 下午却阴雨侵袭,把牛津校园弄得湿淋淋,暗沉古朴得像做旧的羊皮纸。陈书竞找朋友借了张门禁卡,带他进教学楼和图书馆,以及新修的宿舍区。 陈书竞挺开心,随口说你还真是好运气。剑桥就是要晴天来看光彩,牛津要阴天来看灰败。历史看不看都行,历史人物倒很有趣。 江桥表示同意,很配合地享受陈书竞的好意。恍惚间觉得他比往常要好相处一些。 大概是分手福利。 那天他玩得很认真,但后来回想,只记得某个伸手能碰到顶的卫生间,嘎吱乱响的木楼梯,穿着绒边学士服的年轻人,以及徐志摩石上的裂痕。 还有剑桥撑船的小哥,会两三句中文,竟然不介意他们戴口罩,还夸赞江桥身材优美。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扮女生。”江桥小声。 他说得很快,还心虚地看陈书竞。小哥丝毫没听懂,只当是他怕男朋友不高兴,连忙又夸了一句:“Great couple!你们很般配。” 陈书竞笑道:“谢谢你。” 陈书竞当晚就搬家走人。 当然了,该走的是江桥。但他还留着那么点小心机,觉得有转圜的余地,问陈书竞能不能宽限一星期,让他找个满意的学生公寓。 这屋子里只有一间卧室。陈书竞看了他一会儿,拉高袖子开始收行李。 真是好狠一男的,我去。 江桥发了会呆,看不下去地开始帮忙,把衣服叠好,鞋子收进布袋,整齐地码在箱子里。他想问你去哪儿呢?又不想听到回答。 走廊有地毯,陈书竞离开时没有声音。江桥照常写完了作业,认认真真地刷牙洗脸,找了会儿房源。 晚上十一点,他躺在床上,听见外面雨声滴滴答答,有种微妙的孤独感。像是刚见完朋友,独自走上大街。 这就是分手?感觉倒也普遍。 他闭上眼睛,几乎快要入眠。飘忽地想着这床可真大,难得独自睡在中间,简直想滚几下,还挺舒服啊。 突然间听见台式电脑响了一下,不知道是更新还是开机,键盘灯自动亮起。陈书竞每晚都在那儿打游戏。 江桥不喜欢他打游戏,但还是会帮他切水果和倒水,无聊地躺在床上刷手机,等着他来做爱。 以后不会了。 今天以后。 不会再有以后了。 江桥突然很难受,像是在心里滴上了酸涩的药液,一寸寸开裂。之前的情绪都隔着层纱布,突然撕破,曝露内里。 鲜血淋漓。 这是江桥第一次失恋。原来不止是失去人啊,还失去了无数习惯。 他哭得厉害,胜过了分手时刻。那嘴角扯开的弧度太大,裂了嘴唇,流出一点血来。因为很久没涂护唇膏。 祖玛珑的护唇膏。陈书竞也用的呀。 可他没带走啊。 说不用就不用,说走就走了。他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吧,沉浸在其他温柔乡了。 真他妈混蛋啊! 江桥生起气来,也生出种微妙的恨意。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伤害陈书竞,也想伤害自己,看他会不会有反应。 如果在深山老林,陈书竞掉进陷阱,他一定不会拉他上来,要折磨一下。 想想就爽得一匹。 江桥想,其实陈书竞挺讨厌啊。 他还那么年轻,虽然家教良好,大道理说得冠冕堂皇,但并不真正高尚。 说着尊重和平等,言行又天生优越。说着不辜负谁,却享受别人的爱和崇拜,假装没发现。说着爱情纯洁,其实并不信吧。 陈书竞有很多缺点,可那些缺点微不足道,就好像太阳黑子,无论如何,你爱的还是阳光。 很显然,江桥没法讨厌他,没立场爱他,也没立场恨他。这可怎么办啊? 上帝赐我忘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