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晏

    但很难。

    陈一和陈墨川来找罗蒙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件事说来复杂，但也简单，无非是武林又要不太平了。

    十三年前，追月楼左护法李元在包南镇巧遇当今圣上，圣上看上了当地一个女子宋越，演的是强抢民女的戏码。

    宋越是养女，与养父的儿子萧文希早已定下婚事，两人感情深厚，没想到父亲为了官职，直接把女儿卖了。萧文希是萧文修胞弟，两人各自有命，一人留在父母身边，另一人被买去了王府，而如今这男人又要做这种事。

    萧文修不愿这样做，只是身为圣上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亲手把自己弟妹送进了皇宫。

    李元与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萧文修有一面之缘，萧文修协助李元杀掉叛变的右护法丁旭，并要求李元在他需要的时候送一个人进宫，届时宫内会有人接应他。

    同年，萧文修修书给李元，要他去包南镇接萧文希进宫。

    皇宫负责接应李元和萧文希的是当时萧文修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姓杨。此人在萧文修被圣上赐死后才上位，可杨公公也不是真心为圣上做考虑，他是萧文修一手带大的，看见义父尽心尽力为圣上办脏事烂事，最终竟然是被鸩杀，他心中同样不忿。

    得知萧文修已死的李萧两人颇为震惊，可事情已然发生，无力回天，杨公公和李元送小萧文希入宫，假扮侍卫留在当年那女子身边。

    后来皇宫中几人如何动作李元自然不知，这件事被重新翻出来，是事发五年后，八年前，萧文希从皇宫里送出来的一封信，大意是圣上至今未曾碰过越儿，今年越儿诞下一子，终有一日大仇得报。

    李元不寒而栗，发觉当年萧文希说的事有极大的可能性成真。

    皇宫里的事与他们江湖人无关，可一年后，李元收到了第二份来信，大意是萧文希和杨公公打算为小皇子筹谋皇位，希望与追月楼合作，追月楼作为小皇子的江湖势力暗中相助，如若不愿也不勉强。

    话说到此，李元不得不将这桩陈年旧事告诉陈氏二人。

    陈一道：“江湖势力何必与皇族有牵扯，皇族尔虞我诈，不可信。”

    陈墨川也笑笑：“别做梦了，我追月楼潇洒惯了，何必做他人走狗？”

    遂李元写信回绝。

    一月后李元收到回信，萧文希不勉强，保证会提前告知追月楼一些事情让其免遭受难，但也希望追月楼不要做绊脚石。

    这话威胁意味很浓，陈墨川怒道：“绊脚石，什么绊脚石？这萧文希要做什么？还免遭受难，荒唐！”

    陈一沉思一下道：“他信中没说，想来短时间内不必担心，追月楼照常发展便是。”

    追月楼叫了很多年，就算已经改做镖局，还是习惯说追月楼。

    两年后，罗蒙约陈氏二人到山庄一叙。

    一个名为“河晏”的帮派逐渐在东海起家，最初是走水路走私，近些日子有做大的样子，且在当地声誉极高，发展快的有些离谱。

    东海是皇家的地盘，真正的江湖人终究是少，那边大多和皇家有所牵扯，陈一和陈墨川瞬间便想起两年前萧文希那番看似不知死活的警告。

    罗蒙见两人神色有异，问道：“你们知道什么？”

    陈墨川将事情道出，罗蒙脸色有些难看。

    三人见过面后没几日，中原武林几乎都知道了河晏，且河晏也不是好惹的，眨眼功夫，中原这一片也隐约有了些河晏的分舵。

    后来是陈氏二人主动登门拜访，带来了萧文希的第三封信——海清河晏，复仇之始。

    好在河晏的扩张就此停住了，东海一家独大，中原势力交织，状况稳定，且一保持就是四年多。

    时至今日。

    萧文希送来了第四封信——与尔等定下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说得突兀，谁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李元回信询问，毫无回音。

    罗氏就在中原，陈氏上门询问河晏有何异动，罗蒙道：“并无任何动作，只是怕厚积薄发啊。”

    罗蒙叹气：“罗氏是中原一霸，可这并非是永远的，皇室厮杀与我们无关，若河晏又什么异动，最早受到冲击的，必然是我们。我如今年过半百，小儿子却才十一岁……”

    身居高位者除了才能，还有经历过众多大风大浪后的直觉：“如今江湖已经太平了近二十年。”

    陈一静静接道：“可江湖终究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罗蒙道：“追月楼和罗氏山庄的关系在外界看来仍是之前不好不坏，可却并非如此，如果河晏真要让江湖张开血盆大口……”

    陈墨川打断罗蒙的话：“罗胖子，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想着托孤的事了？你那冰火掌除了你会，还有谁会？自己的儿子自己教育，别指着别人。”

    罗蒙这些年身上又长了不少肉，看着越发心宽体胖，倒是陈墨川和当年的模样相差不多，很难看出已人到中年。陈一如今二十九，正是鼎盛时期，本应锋芒毕露，却被他掩盖的毫无痕迹，乍一看只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你要想要功法，给你也行。”两人认至今认识几近三十年，罗蒙多少也学会了点不要脸，“只是不知陈镖师年纪这么大，还学的会不。”

    陈墨川：“论年纪，不如看看您自己，这些年功夫可有寸进？”

    罗蒙反倒哈哈大笑：“我天资愚钝，到此为止了，不然怎么会找你二人。陈一和清岳不一样啊，陈一这都独当一面了。”

    陈一：“……”

    虽然辈分确实低，但由于他武功高深，和陈墨川又是众所周知却无人敢提的关系，已经很少被当做少年人看待，猛一被提及，陈一和陈墨川的脸色都僵硬了一瞬间。

    陈一努力微笑：“是，武道无尽头，罗盟主走不了的路，我替您走了。”

    这次换罗蒙无语了一阵。

    谈完正经的，剩下的便是唇枪舌剑互相损了，直到罗夫人牵着陈俏闻和罗清岳过来才算消停。

    一行人几乎把人生百年占了个齐全，浩浩荡荡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