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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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清死了。 一时间这个消息传遍鲁城据点。 连医官死了。 他们心知肚明曲统领的恋人死了,葬身昨日那场火海。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连清身上,忐忑的,惋惜的。 没有葬礼没有立碑,连清甚至平静的出奇。 他只是换下了常年爱穿的红衫,终日素白。 屋里多了座龛,里面却是空的,连牌位都不曾有,面前的香炉里燃着三炷香。 所有人都觉得惋惜。 可只有连清他自己知道,素白衣衫是给曾经的那些岁月与情爱守孝。 并不是为了这个人。 并不是为了这个人,他再三告诫自己。 整整八年岁月,连同那个人,彻底在曲儒心里死个干净。 就如同那一日大火,烧的他们之间的情谊半分不剩。 那天曲儒想问连清,他想问连清这八年来假戏真做也罢,有没有一天是爱过自己的。 可曲儒问不出口。 彼时他手里的剑刺穿连清的肩头,握着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不知道当哭还是当笑,僵持着这个姿势逼红了眼眶。 连清分明理亏他人却坦荡,还能伸手去给曲儒擦泪。 他人就这穿透肩头的长剑往前,替曲儒抹掉滑到下巴上的眼泪。 皮肉被割破的声音让人牙酸,滴滴答答的血带着腐朽的腥味。 连清却永远温婉,染了半身血声音仍旧温柔。 “你别哭,曲儒,是我做的,你猜的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说这句话他人还在向前,剑身一点一点被吞进他肩头的伤口里。 曲儒被他逼的后退,他人几近崩溃,哭着狼狈后退。 “你他妈站住!老子让你站住!” 可连清没想让他躲,剑柄挨上肩头那刻他人如释重负吐了口浊气,眉头拧的厉害,大概很疼。 连清比曲儒高了一头,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很轻易揽紧了曲儒的腰。 鲜血还在从他肩头浸湿衣衫,他人却不在乎,揽紧了曲儒说话的声音很轻。 “都是我做的,布防图是我给司商的,萧荣的行踪也是我泄露的。” “曲儒,你该杀了我。” 到最后他温声,温热的唇印上曲儒汗湿的鬓角,像是每个日夜里床榻上他揽着曲儒轻声讲的情话。 曲儒是该杀了他的。 可他狠不下心,他人只能咬紧牙关遏制住混乱的喘息,握剑的右手彻底失了力气。 他不明白连清怎么能这样做。 这八年来的日日夜夜,哪怕是块石头也早该捂热了。 可曲儒捂不热。 连清最终给了他这样的答案,背叛。 他不光辜负曲儒这些年托付的情爱,也亲手葬送了曲儒这些年来信仰。 若是以前,你问曲儒,连清是你的什么? 连清是他的什么,曲儒会说,连清是他的命。 连清是曲儒的命,他能把这条命豁出去都给连清。 可如今连清亲手要了他的命。 连清明明知道曲儒最受不得辜负跟背叛,也知道他刚正不阿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他更知道连清是最容易心软的。 连清都知道,可他却还要这么做。 于是曲儒在那无名佛龛前燃了三炷香,他人躬身,额前发丝滑过泛红的眼尾。 半晌他立起身子,脊背挺直这三天来第一次打开房门。 外头日上三竿,蝉鸣阔噪。 开门时夏风裹挟热浪扑了他一脸,他人有些恍惚,嘒嘒蝉鸣里突然变换明暗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 曲儒阖眸,抬头仰脸朝着有些灼人的太阳。 片刻后他人侧头,躲开阳光眯起眼睛。 这刻曲儒又有点像刚入军营那会,有点茫然。 十几年来风霜与腥风血雨作伴,岁月苛责,不曾给他留下一点好的样貌。 左脸眼下到脖颈的长疤毁去了他的容貌,风吹日晒里没了一点贵公子的气度,皮肤粗糙黝黑。 凶神恶煞,这样的形容在贴切不过。 可十年前年前曲儒是不曾这样的。 十七岁风华正茂,少年人英姿勃发。 马上回首横枪意气风发又风流,这是曲儒。 可这是往事,往事皆作古。 于是他人直起腰杆迈出这三天来的第一步。 往事作古,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连清,我与你再无瓜葛。 “我与你毫无瓜葛。” 萧荣对林随安这样说。 轰隆一声惊雷,炸的林随安怔忪无措。 他人出了一头热汗从床上坐起来喘息,梦境里的后怕跟委屈还未平息。 惊魂稳定的他偏头去看床侧,萧荣不在。 他以为梦境里的成了真,一颗心提到咽喉心急到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完全是应激反应。 外头浅眠的萧荣听见动静急忙进屋,跑到床前半跪着给他拍背。 咳出的津液沾了林随安的下班,萧荣也不嫌弃,拿了帕子给他擦。 他比林随安还慌乱,忙不迭问哪里不舒服。 问来问去自己先急出一头热汗,那头林随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揪紧了萧荣肩头的布料连咳嗽带干呕。 咳到眼尾泛红。 这会萧荣真的是怕了,给人拍着背顺气因为突兀的念头心头一紧。 他这回真的怕了,他怕林随安是怀上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