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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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瑞就这样看着雌虫睡熟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自己也钻进去，紧紧地和他靠在一起。 和以前一样温暖。 第二天早上，杰瑞感觉身边有动静，睁开眼，发现简已经起来了。 “你不再睡会儿吗？现在才五点，天都不怎么亮呢。”杰瑞看了眼手表，愕然道。 对方背对着他，低头穿衣服：“教官，我不适合在这里留宿，我得赶回去。” 杰瑞思考了一下，也起身：“之前的那个雌虫肯定在附近堵你，等着向你要说法，我跟你一起走。” 他昨天说简是他的故人，对方肯定不信。 既然被撞见了，不如挑明。 杰瑞偷偷观察着雌虫，看他闷声不响，也不知是害羞，紧张还是愤怒。不过杰瑞直觉他是害羞了，可能羞到快自闭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乐呵。 不知道简发现他们之前就认识会是什么表情。 杰瑞和简一同出了宿舍，果然，那个雌虫一大清早就在那里守着。 “你……”，他先看到的是简，然后才看到旁边的雄虫，“大人！” “我昨天跟你过了说他是我的故人，你现在来这里堵他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说的吗？” 雌虫心里捏了一把汗：“我向上级询问过了，您确实有一位故人，但距离最后一次相见已经快十年了，大家都很担心您会认错……” “哦？你还向上面调查我呀？” “只是为了您的安全。”雌虫一脸尴尬。 “好了，不用多说，我非常确定是他。” 说完，杰瑞拉着简扬长而去。 简能感觉出来，在只面对自己时，雄虫明显更温和一点、亲密一点，没这么端架子，反问得对方说不出话。 可是，他们以前认识吗？ 杰瑞就这么把一脸懵的简拉到了食堂。 他们买了早饭，面对面坐下。 “我想你一定有许多疑问。” 确实，很温和啊，简想，又温和又委婉。 提问或不提问，雄虫把主动权给了自己。 没有对比之前简还没注意，有了刚刚的对比，他的内心就一阵复杂。 为什么靠近我呢？ 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还是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价值呢？ 简最终也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他顺着雄虫的话：“你说我是你的故人。” “对的，我们以前见过。” “将近十年以前吗？” “是的。” 虫族的生长是跳跃着的，大约两岁迎来第一个生长期，七岁左右迎来第二个，十二岁迎来第三个，然后就是十八岁的成年期。成年期过后还可能再次发育进化，不过那就看机缘了，大多数虫族的最后一个成长期就是成年期。 虫族的生命很长，可达五百年，而成年时期最长，一直到生命的倒数十年，才会开始衰老。 雄虫的生长期总是被好好呵护的。在现在的政策环境下，资源向雄虫倾斜，度过成长期没什么问题。雌虫前几次生长期可以靠自己度过，只有最后一次，也就是翅膀发育的那一次，必须要有雄虫的信息素。 如果十年以前见过…… 简现在可以算是十九岁，十年以前就是九岁，将近十年的话，可能是十岁。 他的第三个生长期来得贼早，十岁那年就飞速生长了，没过多久就进了边境学院。 如果是在那个时候…… “小哭包杰瑞？”简挑眉。 杰瑞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不是雌虫吗？”简吃起了早饭。 “事实证明并不是呢，”一暴露身份，雄虫就皮起来了，假作一副委屈的样子，“哥哥，见面这么久你都没认出我。” 简也不客气，咽下一口面包道：“靠！上次见你，你毛还没长齐呢，现在都度过成长期了吧，谁认得出来啊。” “什么叫毛都没长齐！” 果然炸毛，一点都不禁逗，跟以前一模一样啊，简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脸色涨红的雄虫。 然而，杰瑞很快就得意起来：“你早晚会知道我的毛长齐了没有。” 简不明就里，想起昨天的事情，好奇道：“你昨天来上课，怎么没被发现？” “我是可是S级雄虫啊，控制雌虫的身体我都能做得到，搞点精神干扰当然不成问题啦。你看，现在我也没被注意到啊。” 杰瑞看着简，不出意外看见他变了脸色。 “哥哥，虽然我有这些能力，但我不会滥用的，你不用担心我用这些能力欺负你。”杰瑞冲简眨眨眼睛。 简摇头，严肃道：“不是这个，你刚刚说，你是S级雄虫？” “是呀，”杰瑞做恍然大悟状，“哥哥，你是不是第一次看见有雄虫达到这么高的评级？” 就差没把快来夸我写在脸上了。 简垂眸：“你的评级这么高，出现在边境会很危险。” 他们处在塞瓦星系的联邦，这是对雄虫友好的地方。 然而塞瓦星系很大，大到还有一个帝国，那里对雄虫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如果说雄虫在联邦是被捧上神坛的，那么在帝国就是被踩到脚底的。 在帝国，雄虫大多只是资源、娼妓、奴隶。 而这里，是离帝国很近的边境。 杰瑞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可不是来玩的，我是来边境给雌虫做信息素抵抗训练的。不然敌方扔几个信息素炸弹，这里就沦陷了。” 简看着面前雄虫俊秀的眉眼，有些恍惚。 多年不见，对方早已不是那个精致的、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哭包了。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教官，有了需要承担的责任。而在这一切过后，肯定还是要离开的吧。 以后，会渐行渐远吗？ 正这么想着，杰瑞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当然，我也很想见你，想了好多年了。” 简猝不及防被撩了一下，回过神，就见雄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杰瑞看简瞪大眼睛，勾唇笑道：“我好多年前就想这么干了。” 简面无表情地起身：“你昨天已经这么干过了。” 杰瑞吃完早饭，也不恼，跟在简身后往外走。 “你今天没有课要上吗，教官？” 简一脸平静，但杰瑞知道他的心一定正在风中凌乱。 “其实呢，只要我到了就好。我提供了充足的信息素，剩下的可以由别的教官来操作，”杰瑞边走边说，“上面建议我不要多露面。” “可是你那天亲自来给我们上课了。” “我那天也用了精神干扰，除了你，没有别的虫看见我的真容。” “教官也没有？” “没有，我过来这边办的手续上的照片是假的，给其他虫看的面容也是假的，只有你看到的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简觉得自己又被撩到了。 从简单身十九年的被撩经验中，他并不能找出应对的方法。 因为根本没有经验。 于是简只有沉默，在终端上给严发了消息，让他帮自己带书。 然后赶去上课。 和杰瑞一起。 赶到教室，简挑了一个左面靠墙的位置坐下，杰瑞果断坐在他旁边。 严来了，把书给简，看着雄虫问道：“简，这是你交的新朋友？” 简无奈道：“可以算是吧。” 严好奇地挨着杰瑞坐下了。 “你是雄虫，不需要上战场。”简偏向杰瑞，低声道。 言下之意是，你不用和我一起上课，真的。 “待在宿舍很无聊的。”杰瑞也低声道。 就在这时，老师进来了。 之所以叫老师不叫教官，是因为这就是一位单纯的老师，没有加入过军队。 这节课讲的是虫族的历史。 “上次我们讲到血腥年代，也就是雄虫受压迫的年代。我们还讲了一位非常厉害的S级雄虫，他和他的雌虫一起终结了那个年代。现在提问，谁知道那位雄虫名字叫什么？” 大学的课堂，台下一片安静。 “没有人回答吗？这个回答正确了可以算入平时分的哦。” 终于，一位同学举起了手。 “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鸣，”那位同学起身，很耐心地等老师在名册上找到他的名字，才说，“那位雄虫叫塞瓦。” “好的同学，那你愿意介绍一下塞瓦的生平吗？” 鸣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说：“塞瓦生卒年不详。幼年孤苦，后来误入雌虫领地，结识了他的雌虫，过上了有事雌虫干，没事干雌虫的好日子。然而待到雌虫中年，领地遭到了其他雌虫的入侵。于是两虫干脆戮力同心，率领众虫大杀四方，统一了塞瓦星系的大半江山，就连塞瓦星系没有被划入版图的星球听闻两虫的威名，也自愿归入附属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星系被命名为塞瓦星系。” “讲得很好。”老师笑着夸奖道。 不过简觉得，这个回答里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同学请坐，”老师对鸣做了个手势，信步走下讲台，“这一段历史你们高中肯定也学过，只是大学上得更详细一点。今天，我们就要来讲讲你们没学过、书本上也没有的那个雌虫。” 闻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从课桌上爬起来，挺直了腰板。 谁不好奇这位获得雄虫青眼、武力值报表的雌虫是什么样的呢？ “以前高中初中的课上没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没成年，还没有建立好健全的价值观、虫生观和世界观，非常容易受到误导，星网上搜不到也是同样的原因……” 没有虫想知道这个，您快进入正题吧！ “但是，你们现在已经成年了，相信你们能分辨是非……” 几十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老师，一双双冒着精光，就差没直接喊出来了。 “这位雌虫在没有遇到那位雄虫之前，年轻好斗，合并了很多领地，掠来了很多雄虫。” WTF？ “也就是说，在没有遇到那位之前，他身边有很多雄虫，可以说是个花心大萝卜啊。” 教室里一片哗然。 简听到身边虫嗤了一声。 “老师，定下保护雄虫法的雌虫年轻的时候居然是个花心大萝卜，这段历史可靠吗？会不会是后世捏造的？” 简转头一看，正是刚刚那个回答问题的雌虫。、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点头，对这段历史难以置信。 老师咳了两声：“历史上一直有虫为这段历史平反，也有野史说，该雌虫是收留保护那些雄虫不受侵害。” “但是，”他话风一转，“正史是这样的，你们懂吧。” 这么说完，老师又说：“你们可不要去别的地方议论塞瓦的雌虫，特别不能去星网上说，国家不允许的。” “那这位雌虫叫什么名字呢？”鸣又一次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萧逸，那位雌虫叫萧逸。” 杰瑞听着课，忽然觉得简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一直持续到了下课。 同学渐渐走光了，连严也赶去上下一节课了，简还是没有动。 “你身体不舒服吗？”杰瑞看着简，皱眉道。 他把简揣在口袋里的手拽出来，果不其然，攥得死紧。 “没事，我下节没课。”简把手抽回来。 “你身体不舒服。”杰瑞肯定道。 “也许是开始发育了，”简抿唇，“这里没有束具，你离我远一点。” 自始至终，简都盯着桌面，眼神在涣散和凝聚之间转换，似乎在克制什么。 他没有告诉杰瑞，这一切都是他听到“萧逸”这个名字之后开始的。 这太奇怪了，几千年前的虫还能附身不成？ 可是身上的变化骗不了他，眼前闪过很多杂乱的记忆，仿佛包含了他曾经的许多梦境。 杀戮的自在、血腥的快意…… “我需要进入一下你。” “什么？” 他不能理解杰瑞的意思。 下一刻，他的眼前一片黑暗，那些记忆都被这黑暗隔离了。 “杰瑞？”他明白了，这大概是精神控制的一种。 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握住了。 “杰瑞？”他试探着呼唤了一声。 “是我。” 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杰瑞正在自己的右面。 “刚刚那些，你看见了？” “嗯。” “你隔绝了我和它们，但你还是能看到那些记忆片段，对吗？” “是的。” 简慢慢平静着自己，刚刚那种要撑爆他大脑的感觉渐渐散去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很不对。 发育确实会增加身体强度和脑容量，过程中确实伴随疼痛，但绝不会出现奇奇怪怪的记忆片段。而且，发育不应该是对某个名字的反应，而应该是身体准备好之后的自然过程。 “哥，你想感受一下吗？” “什么？” “这些记忆片段。” “它们为什么存在？” “现在不是时候。” “你知道，但现在不能告诉我，对吗？” “嗯。” 简意外地发现，进入精神世界之后，杰瑞的话变少了，反而是他，简直控制不住想说话。 “你想感受一下吗？” 简定了定心：“如果可以的话。” 下一瞬间，简飞在了半空中。 很神奇，他明明没有发育出翅膀，但顺着那段记忆，他自然而然就知道怎么飞。 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却并不感觉疼痛。那么很显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并且单方面碾压了对方。 可是他并不感到愉快，恰恰相反，他非常焦虑。 他在寻找什么。 终于，他找到了。 一颗大树下，吊着一只雄虫。 浑身赤裸、血迹斑驳，那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 简发现自己很快飞了过去，小心地把那只雄虫解救出来。 “塞瓦，你怎么样？” 原来这只狼狈不堪的雄虫就是塞瓦吗？ 雄虫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末了，迟疑着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就昏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愣住了。 那张脸，和杰瑞的一模一样。 场景一转，似乎到了他的领地。 雄虫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而他正在给雄虫换药。 “我以为你不会来。” “但事实就是我来了。” 他抬头，就看见雄虫在流泪。 “怎么又哭了？” “我总是很没用……总是被捉走，”雄虫抬了抬手指，萧逸立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抬手帮他把眼泪抹掉，“我害得你新打来的领地又丢了。” “哦，就这事呀，你哭啥呀？”萧逸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塞瓦。 他把草药均匀地抹在雄虫身上，突然想到了一个注意。 “这次是我的领地内有虫叛逃，所以才会这样，不是你的错。”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叛逃呢？一方面，是他们原本就心术不正，另一方面，我们的管理肯定也不够好。” “你好好养病，思考一下怎么改进管理，以后就不会出这事了。” 雄虫的眼睛亮了起来。 场景又一转，似乎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的战斗。 简站在镜子前，看见手臂上多了不少伤疤。 “我能做到。”他低声道，像在坚定着什么。 不等简弄明白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再睁眼，就回到了现实。杰瑞坐在他旁边，左手握着他的右手。 “过去多久了？”简问道。 杰瑞把手松开：“几分钟。” 他补充道：“哥，你下次不舒服要立刻跟我说。” “现在不是时候。” “嗯？”杰瑞莫名。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雄虫愣了一下：“等你的精神力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 “什么水平？有参照物吗？” “大概我刚刚出生的……”杰瑞反应过来，“你在套我话！” 简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刚出生就知道这些啊。” 无声对视。 “解释一下吧，不会这也不能吧？” 杰瑞的手指交叉握拳，简知道，这是他纠结的体现。 但是简肯定，他会说的。就像小时侯那样，无论听说了什么传闻，杰瑞都会跟自己分享。 可以说，杰瑞是不会对自己藏事的。最多，多问他两遍就行了。 “哥，我想今天应该是那个名字刺激到了你脑海中的记忆。你听我说，这些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现在知道这些对你的精神力发展没好处。”杰瑞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一看他那样子，简又舍不得多问了。 “去实战室还是去你宿舍？”简换了个话题，“我今天的课程少，就早上两节课。” “我们可以做昨晚做的事情。”他撇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