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

    立秋第一场暴雨过后的早晨，晴空万里，无丝游云。老城区的居民楼被雨水刷得干干净净。一点一点的雨滴从落漆的大铁门上落下来。围墙边攀爬的藤蔓东倒西歪地贴在墙上，满地被狂风卷下来的树叶，深绿的浅黄的，成片成片堆在地上的水洼里。

    贺澄言穿着陈旧却干净的回力鞋一步一步小心地踩着落叶间的缝隙，谨慎地注意脚下翻起的地砖，不想被蘸一腿污泥。他还没走出巷子口，少年亮堂堂的声音就穿堂而过。

    “澄言哥哥，等等我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他跑来，带来一阵清爽的风。

    贺澄言回过头，看着正奔跑着的夏曈。他穿着印着机器猫的卡通体恤和一条背带裤，看着幼稚得很。刘海被风吹开，胡乱地搭在额头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正地盯着自己。

    昨晚上夏曈知道贺澄言第二天有比赛，就想跟着去。他怕贺澄言不回微信，还特意跑到他家里和他说，明早跟着他一起去。还没等贺澄言回话，他就咚咚咚地跑走了。

    夏曈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地喘气，抬起头时两条眉毛皱在一起，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昨天，昨天不是说好等着我的嘛。”因跑得太快，夏曈说话都不太顺畅。

    贺澄言那双黑沉隽秀的眼没什么变化，薄唇一抿，淡淡地说：“没答应你。”

    说完转身欲走。

    夏曈急了，一把搭上贺澄言的腕，抓得紧紧地：“明明说好的呀...”他两步跨到贺澄言面前，和他面对面站立，正想继续解释，却眼神一晃，发现了贺澄言手上的牛奶，于是眉毛拧得更深，“你给谁带的？”

    “松手。”贺澄言被抓得紧了，不耐地转动着手腕，瞥了一下头，也微微皱起眉头。

    “不松。你又不爱喝牛奶，你给谁带的？”夏曈急急地发问，咬着嘴唇固执地盯着贺澄言，非要一个答案。

    贺澄言身高挺拔，体形修长，即使穿着千篇一律的蓝色校服，也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像黑白的画布上突然出现的彩色线条。贺澄言的五官都长得极好，但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桃花眼。流畅的扇形轮廓在眼尾处微微上翘，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初看这双眼，会觉得动人深情，好像一汪秋水般引人入胜。看久了，便能看出这双眼还隐隐藏着淡漠和无情。此时这双眼的主人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夏曈，眼睑向下，表示无奈。

    “我知道，你给唐恬带的是不是？”贺澄言一直没有回答他，空气里只有自己纠缠不休的声音。夏曈更不高兴了，几乎就断定这瓶无辜的牛奶是带给唐恬的。

    唐恬是高三的级花，和贺澄言同在实验班。在年级里他们俩很出名，都是一等一的好模样，成绩也超群。两样天赋同属于一个人身上，不由引人注目。所以每当提起他们中的一个时，随之而来就有另一个名字，末了再加上一句：真配。

    “你喜欢她，是不是啊？”夏曈另一只手拽着贺澄言蓝色校服的下摆，焦急地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里略过一丝狡黠的神采，补充道：“那天你不是摸到了吗？我也有。你喜欢我行不行？”

    夏曈声音不大，却好像在贺澄言耳边炸起一声惊雷，一股麻意从脊椎一路冲到头皮，夏日的太阳正顶在他头发旋上，可他却不禁打个寒颤。

    他震惊地抬起头，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正竭力地忍住不自然的神色。

    思绪一下就把贺澄言拉回一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