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今天又是尔虞我诈的一天
其实,也没有很了解啦。”娃娃脸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在内务府外围干活的时候,都是听他们说的,他们说皇帝好像一直也没怎么出过宫,也从没有出去拈花惹草过,可即使如此,见过陛下的每个王孙公子,青年才俊们,都或多或少的对陛下芳心暗许,暗生情愫......你怎么了?” 娃娃脸正说着,转头看历鞍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没事儿,没事儿,你接着说。”历鞍僵硬的调整好面部表情,强装淡定道,心里却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的了。 感情这个非常正经从不沾花惹草的皇帝,还是个人形春药?!这得是多大的人格魅力,多漂亮的一张脸才能这么迷倒众生啊! 提到迷倒众生,历鞍猛然又想起了昨夜那个第一面就让他看了个全面的某个女人。再漂亮......也就漂亮到那个地步了吧,一个男人还能美成什么样,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唉,不过说实话,昨天那女人要真是什么公主的话,就应该和这个皇帝有血缘关系的啊,那看来这个皇帝还真有可能美到那个地步,让这群王公贵族们趋之若鹜。 “青林王三年前皇帝登基之后就一直呆在皇帝的身边,据说是因为什么......满足已经逝去的先人的遗愿,其他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总之两人一直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青林王慢慢的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皇帝陛下了,后来慢慢的越来越过分,为了陛下做了好多疯狂的事儿,到最后甚至都不允许年轻的大臣们和陛下单独见面了,但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青林王是必须在场的。” “不过事有万一嘛,前阵子就发生了一件事儿,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娃娃脸声音降得更小了,生怕隔墙有耳,自己说的话被人听了去。 历鞍被娃娃脸勾起了兴趣,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全神贯注的听着。 “前阵子费侍郎还没去赈灾的时候,曾在青林王不在的时候找过陛下一次。那时候好多奴才们都看着呢,两个人在云仙池中心的亭子里面,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娃娃脸一边说着,一边把脸扭曲成一个包子了。两只手握成拳竖起大拇指,在历鞍眼前一碰一碰的。 历鞍秒懂,恍然大悟:“哦~” 紧接着和他一起把脸皱的跟个包子一样。 好激动好刺激啊~~~ “我们看得正起劲儿呢,结果青林王突然就回来了,当时气得脸一瞬间就青了,一掌拍碎了云仙池的桌子,把费侍郎给轰出去了。” “拍碎了?!”历鞍惊了,这得多大力气,能把石桌给拍碎了。 “当然!”娃娃脸惊讶的挑挑眉,“青林王武功高强,他们说应该是天安的武功第一呢,拍碎个桌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历鞍了然,得,看来这不光是个民风开放的时代,还特么是个武侠的。 “后来听说这事儿还不算完,青林王又向陛下进言,大司马病了,赈灾就由费侍郎前去顶替正好。这下好了,费侍郎等于说是被外放了,估计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回不来了。” 历鞍听着这一路上娃娃脸的描述,已经基本在心里描绘出了皇帝和青林王的形象了。 皇帝就是一个万人迷,听娃娃脸说的那几乎来者不拒的情况,感觉应该是个荤素不忌的万人迷。 青林王嘛,妒夫一个,除此之外他已经想不出别的词去形容他了。 “唉,就算有青林王的庇护也还是不行,殿下这院子也太偏了。”娃娃脸边说边摇头,历鞍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跟着娃娃脸走到小皇子的住处了。 但见眼前矗立着一座略显陈旧的宫殿,小院里青砖绿瓦,圆桌石凳,倒还算整洁。只不过院子里东西实在太少,才显得空旷了些。 历鞍一上午逛的地方不少,对这座皇宫虽说不是特别了解,但也多少知道点儿了,像这样空旷的像是荒郊野地一样的地方还真是头一次遇见,已经足可见这位皇子有多不受宠了。 “唉,都是陛下的亲兄弟,你说怎么就差这么多呢?”娃娃脸小声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历鞍正在悄咪咪打量这个院子,以免一会儿要是被娃娃脸问起来的时候能答上来一两句不至于露馅,就没认真听娃娃脸说了什么,下意识回了一句。 娃娃脸看了他一眼,掂量了掂量要不要说,最后发现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说道:“同样是皇子,五皇子殿下做了青林王,虽只让负责宫中事宜不甚光彩,但好歹有实权,但咱们殿下。”娃娃脸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别说实权了,就连同龄的皇子都有的封号和封地都没有,只能憋憋屈屈的待在这个小破院子里,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历鞍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他,嘴角抽搐着不敢苟同。 这院子要是放在现代,攒不下三辈子钱是买不下来的,更何况院子里东西虽然少,看上去空旷,但仅有的几件东西却也都处处透着华贵的味道,不是真正的贫苦人家能有的光景,对于唉声叹气的娃娃脸,历鞍只能默默的在心里说一句,真是见过世面的人才哇,不得了不得了。 见过世面的娃娃脸接着说道:“前阵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皇子殿下突然就被喜怒无常的陛下给罚了,我曾躲在远处遥遥看着,这院子里还有个三两个下人的,不曾想,如今竟只剩你一个了。”娃娃脸边说边叹气,还颇为感同身受的拍了拍历鞍。 历鞍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戏精上身似的跟着附和他,整张脸皱起来,一副生活看不到希望,命运永不能翻身的德行。 “谁在外面。”历鞍和娃娃脸在殿外絮叨了许久,终是吵到了主子。红柚木门嘎吱一声轻响,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披白绸绣暗纹长袍的少年,面容娟秀,身量纤长,看上去有些羸弱,面色上透出些病态的白,看着不是很健康。 但这一切并不会影响沐允恩的相貌,以至于他一出现,历鞍瞬时呼吸一窒,突然就对那个万人迷的皇帝更期待了。 皇帝这几个兄弟姐妹都长的跟仙儿似的,皇帝还能丑到哪里去?!怪不得被人竞相追逐,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资本的。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娃娃脸连忙跪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从历鞍的角度看脸色甚至还有些发白。 历鞍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娃娃脸,也跟着吭哧……蹲了下去。 原谅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古代这跪来跪去毫无尊严的礼节。而且面前这个小孩,有什么好跪的? 历鞍感觉很莫名,这个人毫无让自己臣服的任何气息,若是在往常,怕是连向他弯腰低头都是不肯的。 “还真是不知礼数,本殿在殿中休息,都能让尔等吵醒了,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沐允恩一拂袖,看上去真的是有气势极了,从娃娃脸面相上看得出他好像挺害怕的,但是……历鞍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害怕的情绪装都装不出来。只能深埋着头僵硬的颤抖。 也不知道这个皇子和昨晚挂了的那个倒霉鬼熟不熟悉,要是朝夕相处的话,那把他认出来然后弄死的可能性简直成倍增长。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娃娃脸真的是超配合,简直到了沐允恩好像吹口气就能把他弄死的地步了。 “哼,滚下去!”沐允恩怒喝后,脸色气的更白了,捏着袖口转身摔门又进殿了。 “唉,”娃娃脸站起身,老气横秋的叹气道:“小皇子虽未及弱冠,气势却已经如此压人了,真是受不住啊受不住。” 历鞍:“……”他觉得自己的脸抽搐是停不下啊停不下。那个鬼气势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感受到的…… 其实历鞍心里还挺为这个娃娃脸小太监惋惜的,明明他那么为了小皇子着想,为了小皇子甘愿去内务府那么危险的地方干活,只为替小皇子换来更多的银钱和月供,却不曾得到对方的哪怕一丁点儿感激和仁慈。 兴许他自己因为奴性感受不到,身为旁观者的历鞍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许是历鞍看着这位娃娃脸面善,自发自的站在了他这边,如今已全然没有了对长的很好看的小皇子哪怕半点儿好感。 “眼看就要午时了,小殿下还没吃饭呢,看这样送饭的今天又不会来了,走吧,你去御膳房拿吃食,咱俩刚好顺路。” “唉,”历鞍装模作样叹气道:“小皇子是不容易,这几日也不怎么进食,脸都变得毫无血色了。” “是啊,”娃娃脸闻言也跟着叹气,好像被小皇子骂成那样理所当然,丝毫没放在心上,圣父似的继续为对方考虑。历鞍也是对对方这贱嗖嗖的奴性无奈了。 两人一路你一嘴我一嘴的小声嘀咕着,倒是让历鞍套来了不少消息,只是一边记路一边套消息过于累,历鞍不自觉的便慢慢开始敷衍着应声了。 娃娃脸倒是兴高采烈极了,似是许久未和别人这么聚在一起聊八卦,又终于见到了总与他在地下碰头的人的真面目,一时之间兴奋难当,嘴管都管不住的不停的叭叭叭,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宫里的宫外的,但凡是他知道的都说了,彻彻底底给历鞍做了个天安大科普。 直到历鞍领了饭,终是得分道扬镳的时候,才终于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下次啥时候见啊,四喜!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额……之后我有时间就去内务府找你吧,就内务府墙外那个树林。”历鞍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神,突然感觉对方这格外热烈的感情有点儿让人不适啊,联想起刚刚提到的青林王和皇帝陛下的男风故事,历鞍突然感觉一阵凉风从尾椎骨处袭来,冻得他菊花一紧,敷衍了两句急匆匆走了。 回小院子的路上历鞍才总算松下些神经来,算是暂时找到了归属地,又基本了解了情况,可以暂时放松下来。 他走的不紧不慢,脑子里却一直不停的在飞速旋转着。 那小皇子似乎并不熟悉他,许是根本就不会去刻意记一个奴才的长相,钻了这个空子,他算是能暂时在小皇子殿里待下来了。 只是之后的打算,他还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 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太监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像这种明目张胆告诉所有人自己断子绝孙的衣服,他会喜欢才有鬼了。 只是目前来说他也没办法改变现状,对这个王朝乃至这个时代还都不甚了解,单凭娃娃脸那一句两句夸张到没了边的说辞。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唉,如今当务之急,他思来想去,居然变成了要求极低的活下去?!真真是越活越没了底线了。 历鞍正絮絮叨叨的想着,小皇子的院子便出现在了不远处,朱红的院门大敞着,一席白衣的少年坐在桌前的圆凳上,羸弱的脸色,纤纤玉手捏着一只白瓷的茶杯,一时不知是茶杯更白还是指尖更白。 猛然见到自己的“主子”历鞍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有预感,这位突然出现的“主子”目的可能不单单是冲着自己手中的饭去的。 沐允恩抿了口茶,也不看来人,用眼神示意对方把红木饭盒放下,随即轻启薄唇道:“大司马派你来的?” 听到沐允恩提到的那三个字,历鞍灵台一清,眼底的讶然掩饰都掩饰不住。 大司马这一称呼他从前倒是多少知道点,约莫是位朝中高官,位置不低,相当于皇帝的左膀右臂。 但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却并不是看过一点儿历史书的穿越前,而是昨天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 通过那些简短的对话和躺在地上的已经冰凉的人证,历鞍几乎瞬间就把剧情串联了个大概,如今也才终于想明白,原来昨夜提到的那位执行计划却惨遭失败的小皇子,就是眼前这位啊! “是,奴才顶替四喜位置前来伺候殿下。”历鞍垂首,状似谦恭的道。 “呵,伺候。”沐允恩面含讥笑,却是再没多说什么。 他不多说历鞍也明白,这位受大司马胁迫的皇子究竟过的有多悲催。 “奴才定会伺候好殿下的,请殿下放心。”历鞍过了过脑子,觉得虽然他并不清楚曾经四喜和这个小殿下之间的相处模式,但是将话说的阴阳怪气一些总是好的,免得对方会对他多做怀疑和探究。 “哼。”沐允恩的脸色肉眼见的开始有些青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饭也没吃,摔门又进了殿去了。 历鞍觉得这位小殿下脾气八成很不好,只不过惧怕于他的陌生,所以不敢多言,把气全出在了已经被摔的吱吱嘎嘎的红木殿门上了。 历鞍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和眼前正在飘出香味的红木饭盒,偷瞄一眼殿门,然后小心翼翼的提了饭盒走人。 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品古代宫廷御用美食,放过这次机会他就是个傻子。 * 奏折这个东西就像会有丝分裂一样,批完一部分又会有一大堆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她的桌面上。沐朝熙所幸不折磨自己,摔了笔跑出去遛弯儿去了。 御花园的绿化做的的确是好,不说这以湖心亭为中心点围绕而成的一大片一大片枝繁叶茂的花草,就说这边缘处的冷宫一带,也不曾被宫中的花匠们潦草带过。 沐朝熙朝着皇宫的偏僻处走去,直至走到人迹罕至之处,直至走到脚下再没了路,都不曾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片即使天光明媚也依旧照不透的竹林,静静的掩映在一片毫不起眼的树林里。竹身呈墨绿色,竹节处浓绿如墨,一簇簇一丛丛的挤在一处,令观者感觉压抑到令人窒息,恨不得赶紧逃离。 沐朝熙站在那竹林前良久,未动,此处人迹罕至的原因,总觉得比其他被阳光照射的地方要冷的多,直至一阵寒风带着刺骨的力道袭来,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提起裙摆,向着竹林中走去。她在竹林中的步子很古怪,看上去不像是在寻找下脚的地方那样狼狈,反而像是在踩着什么舞步一般,围着两棵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竹子转。 若是旁人看见,定要赞她一句“神经病”。可若是旁人看的仔细,定不会如此说,反而能够惊奇的发现那令人看着就压抑的墨竹,渐渐变成了虚影,随着沐朝熙的脚步慢慢变淡,随即完全消失,只余一条崎岖的,落满枯黄竹叶的路。 沐朝熙缓步走了进去,竹子犹如影子般重新显现,如梦似幻,似真似假。林间飘起淡若烟尘的薄雾,奶白色的,更映的那竹子形若鬼魅。 沐朝熙打着哈欠悠哉悠哉的走进来,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如同外面的竹林那般吓人的场景。 只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小而精巧的阁楼。阁楼的装潢很古怪, 看上去并不似皇宫当中的那些大殿, 华贵而又老土。 阁楼的主色调是灰色的,瓦片虽是深棕色,但那棕色的瓦片很是奇特,边缘处围着一圈红,堆砌在一起透着几丝俏皮。 除此以外空无一物,简约干净透着一股大气的韵味。 阁楼的名字也很奇特, 并不是一大块四四方方的板子,横在阁楼上方。 而是像酒坊招牌那样在阁楼的四角当中的一角处横出一条桅杆,挂出去一副棕底烫金的牌匾。 上书“事了阁”三个大字, 看上去有点儿随意又有点儿假正经。 阁楼前围着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没什么东西,全都是污糟糟的泥地。 只不过虽然是泥地,但也都是些新翻上土来的,上面已经有好多冒出枝丫的庄稼。 全都是沐朝熙花费了很多宝贵的休息时间研究出来的实验地。 她打算在这块地头上种出玉米,红薯, 大米, 土豆,等各种可以让人吃饱饭的东西,只不过如今也只是在实验阶段,并且收效甚微。 小院子一角还有一个秋千架,沐朝熙对于荡秋千这件事情真是喜极。那种飘飘忽忽好像浮在天空中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沉醉。 所以她就费劲巴拉的……找工匠制作了一架, 然后趁着夜色悄咪咪地搬到了这里。那天晚上差点没把她累死,这个庞然大物简直都要把她的腰压折了。 今天的天气有些冷, 虽然秋千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绒毛毯,但是沐朝熙还是放弃了在外面荡秋千的想法,拉开了木门走进了小阁楼。沐朝熙很喜欢那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风格,远处看,木门上的衬布一尘不染空白一片,可走到近处却会发现,层层叠叠的花卉,云烟,灯笼,长街,人间至美,纷杂万千尽数拼接在一片片看似平常的木板门上,勾勒浮世万千。 沐朝熙脱了脚下墨色宫鞋,抬步进了阁楼。木门在身后重新闭合,旁人无可见其中环境。 若见,定大为惊叹。 光滑的木制地板铺满釉色,空旷的阁楼一层中央,铺着一大片柔软的米色绒毛,上面摆着一个曲棍球形的长桌,既无棱角,也无边框,圆滑的恰到好处,沐朝熙在上面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有吃的喝的,还有些用作研究的种子。 阁楼的一层沐朝熙放了很多东西,她又不是一个很喜欢收拾,很爱干净整洁的人,在这样一个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地方,乌七八糟的放了很多东西,不只是小圆桌上那些,周围摆放着的立柜格子里,也全都是。 有的是书籍,有的是竹简,也有些稀奇古怪的玩物布偶,琳琅首饰,玉石珍馐,折扇字画。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小堆一小堆的土,有的土里面掺着一些鲜嫩些的叶子,有的则夹杂了不少粗厉的石子,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土。 阁楼一楼的天花板上也同样不曾空档,无数风筝,柳枝花木,各式各样的灯笼和甚至还有未燃的孔明灯,全都尽数被沐朝熙挂在了房顶上,蜿蜿蜒蜒弥漫到前往二楼的楼梯口处。 这一屋子东西值钱有之不值钱有之,总之都是精美的,却都被沐朝熙像是破烂一样随意摆放在地上,走进来的时候,踢踢踏踏扒拉开一条路来,直朝着阁楼二楼走去。 沿阶直上二楼来,入目满是雅致的白,和极致的黑。墙是白色的,窗帘却是黑色的,阻隔开房间和探出去的一部分露台。 她其实没什么特别钟情的颜色,只要是好看的,无关颜色,只要好看就可,但是自己休息的地方怎么也是看上去干净些会更好,所以她才会选择这样两个颜色。 沐朝熙找准目标,一头扎进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软榻上,瞬间便深陷了进去,被周围柔软轻盈的被褥包裹。 “啊~”沐朝熙舒服的长叹,瞬间感觉所有的辛苦疲惫都被治愈了。 也不枉费她曾经被人当成神经病似的,疯狂吃鸡鸭,还悄咪咪的让御膳房的后厨收集那些绒毛。 这地方是她的秘密基地,连沐允诺她都没告诉。只在感觉极度疲惫极度无聊的时候,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休憩片刻。 也不是这地方有多好,只不过在这完全属于她的地方里,她可以全身心放松,并且为所欲为。 沐朝熙半梦半醒的躺在软榻上,歪着头看已经顺着阶梯快要摆到二楼来了的花灯,迷迷糊糊的,眼前好像浮现了曾经自己与那人一同站在花灯下的场景。 那人气宇轩昂,身着殷红铠甲,左手执重剑,右手指着这花灯,轻笑问她:“陛下够得着吗?” 气的人想打他。 想着想着,沐朝熙便笑出来,弯了弯嘴角,似是牵扯到了面部线条,让晶莹的眼泪,一不小心跌了下来。 * 都御到申河此去路途甚远,费律明简直一秒钟都不想耽搁,带着救援兵和物资急匆匆而去。 不曾想在到达都御边城的时候,便被突发事件打乱了行程。 “将军!将军!” 他在前面骑马狂奔,身后有兵将狂喊,费律明烦躁到不行,但也只能回过头来看看。 费律明:“何事。” 来人勒马,下马打算行个军礼,结果被费律明一手拦了。 “别那么多事儿了,有屁放。”费律明大手一挥道。 小兵抽了抽嘴角,拱手道:“将军,队伍末尾有两名女子追了上来,自称是我天安公主,求见将军。” 小兵心道,以前在京中传闻这位候府的公子哥是为风流倜傥的人物啊,怎么现在说话风格这么……粗俗呢。 “公主?”费律明默念,下意识想的便是那位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名号,可现在早已登基为帝的某人。 随即觉得不可能是她,暗叹自己魔怔了,才走出去没多远,居然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不见,派两个人把她们打晕,去前面镇子上买辆马车把她俩送回去。”宫中公主不少,但是总蹦哒到他眼前的,也就那么一个。就是沐朝霞那个疯女人。 真是不知道以前都是公主,怎么差别会这么大。 你看他们家小熙儿,那软萌软萌的小样,再看看这个泼妇,啧啧啧。 费律明舔舔嘴唇,又把那晚糯叽叽的唇齿想起来了。 “是!”小兵应声牵马回身,脸上挂着疑惑,这个一直急吼吼的一直皱着眉不见笑意的大将军,刚才是在笑吗?怎么感觉那俩公主来了的消息他还挺高兴呢,既然高兴那为啥还要把人敲晕了送走,真是搞不懂。 “出发!”费律明大手一挥。 “是!”众将士齐声道。 队伍继续行进,费律明原本以为不会再出什么其他岔子了,不曾想,刚刚那小兵不见了踪影,骑着马跌跌撞撞的沐朝霞出现在他面前。 “小侯爷。”沐朝霞委屈巴巴的,一见费律明便开始掉眼泪,不过因为赶路,灰头土脸的样子倒是没有半点美人垂泪的意思。 “公主殿下怎么来了?殿下也要前去申河,救济百姓吗?”虽然背着人时说打晕就打晕,但是在面对沐朝霞的时候,费律明还是耐着性子拿出了自己伪善的笑容。 “小侯爷,我家殿下是来找你的。”旁边的流月被马颠的腰快断了,还不忘张嘴替装娇柔的主子说话。 费律明心想老子知道,但是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你家主子不会抽你么,这么大庭广众,也不嫌丢人? 费律明看了看沐朝霞,等着看她露出泼妇的本性,不曾想对方像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自的垂泪。 他这才真正明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是个什么意思。原来脑子这东西,真的是不能强求。 “殿下找本候,是有什么事吗?”也不知道刚那小兵是怎么办事儿的,居然连这么两个女人都拦不下来,干什么吃的。 “小侯爷只身前往申河,怎么也不曾和朝霞说一句,那日也是,朝霞在荣辉楼里等了许久,也不曾等来小侯爷见朝霞一面,真真是……” 沐朝霞说着又要哭,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费明律坐在马上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感觉对方已经把他抹黑的像个负心汉一般了。 尤其是看到他们这边耽搁,坐在马车里等的有点儿不耐烦掀开帘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楼明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儿耐人寻味的时候,费律明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了。 他是和这位朝霞公主有些许交集。还未在宫中任职时,他就常游走在一大群才子佳人的行列当中,也是当时和这位不咋在宫里呆着的殿下认识的。沐朝霞仗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没人管得了,嚣张跋扈的唯我独尊,也就是那时候他为了维持场面,总会站出来说上几句缓和气氛的话,便被这位公主殿下盯上了,时不时的总会不知羞耻的主动跑去他家等他,和他一起结伴同游。 他当时被烦的不行,他爹费衡也烦的不行,他那时候才知道他爹原来不是不管什么女人都想往他身边推的,至少皇室的女人他就不愿意,不管是谁。 自那时候起,他便总是躲着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从前进宫去见沐朝熙也总是光明正大的去的,自从被沐朝霞知道他经常会去见沐朝熙之后,他便总遇到她堵在去勤政殿的必经路上。 后来逼的他没办法,去勤政殿都开始偷偷摸摸的去了。 “殿下,本候公务在身,实在未能事先告知,还望殿下见谅。” “来人,带殿下去休息。”费律明显然不想跟他废话了,挥手叫人。 “小侯爷!”沐朝霞一看费律明要走,当时便急了。刚想说话,不曾想却被费律明拦了下来。 “殿下先走一步,到前面镇上稍作休息,之后本候再派人送您回去。”说着,一拱手,一夹马腹,便要走。 不曾想就在这时,暗处突然窜出十个人,一袭黑衣,周身笼罩淡雾,看不太清容貌,只能见到手持剑上,统一刻着烫金的盘龙卧凤的嚣张徽印。 大概是出场方式太过诡异,黑衣人们一出现就得到了所有将士的关注。将士们纷纷竖起长矛成进攻状态,保持高度警惕。 费律明看了看那徽印,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果然,黑衣人们齐齐单膝跪地,显然毫无敌意。 “启禀小侯爷,我等陛下亲卫,亲自护送朝霞公主前来与您汇合。” “陛下的旨意?”费律明自刚刚沐朝霞出现时便已经感受到了周围微弱的气息,才终是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下了命令让那个小兵拦住这两个女人,却没有成功了。 普通士兵怎么可能打的过陛下的亲卫呢,开玩笑。 刚刚说话的亲卫犹豫了一下,正想回答是,不曾想费律明又来了一句。 “假传圣旨,可是要诛九族的。”费律明眯了眯眼睛,眼底尽是邪佞。 刚刚这亲卫的犹豫,其实已经让他心中有了答案。 他亲爱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没事儿找事儿把沐朝霞这个傻女人送到他面前来,这么做的除了那个黑心黑肺的青林王之外,还能有谁。 “是陛下的旨意。”听到他如此说,那亲卫反而坚定了。 费律明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宫中亲卫尽是皇帝已逝的一位亲信为她亲自培养的死侍,既无血缘亲人,也无亲戚朋友,怎么可能有什么九族呢,所以他回答的越是痛快,就越是有问题。 “那便请殿下一路随行,不要掉队才好。”费律明回身轻声与沐朝霞说道,沐朝霞心中一喜,连忙夹马跟上。 不曾想回过头来的费律明脸上哪有笑意,全全都是令人胆寒的冷意罢了。 * 因旅途艰辛,楼明主动让出马车,与众将士一同骑马赶路,将马车让给了两位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女子。 当夜,因时辰耽搁,他们没有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都御的边城林郭,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 次日清晨,篝火熄灭,随着太阳高升,阳光照进树林,满地休息的士兵早已不见,只余浪迹,一辆马车和并排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十名皇帝亲信。 五公里外费律明冷哼出声,心中尽是满满的算计。 沐允诺,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 是夜,阴暗的偏殿里传来一声唱和,声音不大但恭敬。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沐允诺身披青色长袍,坐在御书房偏殿的桌前,倒腾着桌子上摆放的瓶瓶罐罐,闻言,淡淡道:“最近允恩又闹了么。” “小皇子身子被那春药伤的不轻,如今应该暂时折腾不起来了,他殿中的奴才们都被调走了,如今也只剩一个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奴才了。” “哼。”沐允诺冷哼:“也是时候让他吃些教训。” “依你之见,这件事究竟是他自愿还是大司马强逼。” “奴才不敢妄言,但,无论是因何,小皇子在此事之中,都绝不无辜。王爷在排查的时候,除小皇子殿中外,陛下寝殿附近也该尽量扫除,小皇子殿与陛下寝殿相距甚远,被搬过去而不会引人注目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寝殿处绝对有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帮忙。” 沐允诺手一顿,思虑片刻,道:“有理,你去安排吧。” “奴才领命。”那人屈身,五体投地一磕,道。 “退下吧。”沐允诺挥挥手。 “启禀王爷,还有一事。”那人跪着没动,接着道:“奴才刚刚提到的那个小皇子殿中唯一留下的奴才,很是奇怪。” “奇怪?”沐允诺皱眉,不知他这词从何说起。 “是,那太监穿的是原来伺候小皇子的贴身太监四喜的衣服,挂的也是四喜的牌子,可却似乎不自知,对宫中也不熟悉,行为乖张,见到小皇子也不行礼,自作聪明的蹲在地上。对奴才倒是不曾设防,奴才和他简单提了几句宫里宫外的传遍了的是,却看他神色有异,显然事先根本不清楚,既不像宫里的奴才,也不像大司马的细作,所以,奴才才说他奇怪。” “哦?”沐允诺停了手,似是也不曾想到竟会有这么奇怪的一号人物。 “那他可有做对小皇子不利的事?” “这……”那太监迟疑了一下,道:“小皇子闹了脾气,没有食午膳,被那胆大包天的奴才拿去偷偷吃了。” 沐允诺哑然的抬抬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道了,暗中多注意他些,如有异动,随时报我。” “奴才领命。” “下去吧。” “奴才告退。”那人掀了袍子起身,恭敬的背身向后退去,直至门口才将将站起身。月光下,露出一张平静的,毫无表情的娃娃脸,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古井无波,不曾看去任何热情和友善。 * 沐允诺关了偏殿的门,朝帝寝殿走去,夜色已深,除巡逻的将士仍在一刻不停的行进,不曾有其他任何响动。 沐允诺进了殿,关了门,脱了衣服掀了金砂帐钻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已经当惯了皇帝的暖床大臣。 睡的正香的沐朝熙长吸一口气,强忍着被他吵醒的怒气,道:“再这么晚就特么别来了,省的扰朕清梦。” 沐允诺动作丝毫不停,揽了她入怀,而后不怕死的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陛下不等臣便睡,还挺有理。” 沐朝熙在梦里气笑了,这都大半夜了,你不睡我还得等着你?什么道理? “信不信老子一脚给你踹地上去。” “臣信,臣当然信,昨天臣才刚刚体验过,陛下威武,陛下那一脚险些没把臣踹出内伤,臣怎么还敢不信。”沐允诺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抱住了沐朝熙,抱着一种你踹我那咱俩就一起掉地上去的心态。 “知道就好,闭嘴,睡觉。” “臣遵旨。” “……” 房中静谧片刻,紧接着便传来沐朝熙磨牙的一句,“手......往哪儿摸呢。” “陛下睡吧,臣不动就是了。”沐允诺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只手握住沐朝熙乳肉,静静贴在上面,感受表皮下那颗心脏,正在砰砰震颤,一刻不停,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有种正握着那颗心脏的错觉,有种已经将沐朝熙的心,收入囊中的快慰。 沐朝熙强忍着火气,想着反正自己说也没什么用,最终只能无奈妥协了。 睡之前不忘了报复回去,拧起沐允诺腰上的一小块儿肉顺时针逆时针拧了好几圈。 可惜沐允诺一声都没吭,令人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反倒是胸上的手贴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