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糟
沈清恒目光闪避,半张小脸露在外面,纪临看着他的样子就好像一只藏在洞里的小松鼠,可爱极了。 虽然沈清恒是他们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但若从外貌来看的话,沈清恒却是三个人中显得最小的那一只。纪临忍不住的伸出手搓了搓沈清恒那软软的黑色发丝,沈清恒的目光闪动微垂眼帘,睫毛涟漪波动,透着几分的娇羞。 看着这样的沈清恒,纪临觉得手心和着了火似的,猛地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侧首看向小雨,“来的时候我挺好奇的,明明家里都有人过世了,怎么一个个脸上那么乐呵呵的?” 家主出来迎接他们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和开了花似的,完全看不出是家里有人过世了。 小雨大喇喇的笑着,两只手枕在脑袋后面躺在床上看着纪临道:“喜丧啊!明个一早还有戏团子和戏班子要来,可有意思了。” 喜丧? 纪临脑袋里冒出个大大的问号,不知一二,小雨接下来的解释才让纪临明白易晓。 在乡下正寝延终,无病无害自然老死的老人过世了不算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因为老人是自然老死的,算得喜丧。一般这样的丧事会办的极其的热闹,这家家主姓曾,小雨的意思曾主户这次不仅仅请了白羊乐队,还请了戏团子和戏班子。 说到这戏团子和戏班子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是却是天壤地别的两种表演形式。 戏团子杂乱,孩子爱看,吞剑、胸口碎大石、钻火圈、打火枪、隐喻黄段子的小品、等等……反正是一锅大杂烩,却也因为杂,所以人们爱瞧,觉着有意思,纪临是从来没看过,甚至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表演,最多也就是看的时候常见书里写古代街头卖艺的是表演的。 戏班子就不用说了,专门为村里的老人准备的,老一辈的都爱看,听戏曲。 曾主户这次办丧不收礼,邀了全村的人来,反正明天肯定是热热闹闹的,人不得了的多。 “那这老人多少岁?”纪临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雨竖起两只手摆出个勾,道:“九十九。” 纪临了然,心叹了不得,居然活到了九十九岁,无病无灾而终,确实也算得一件好事了,没什么足以悲伤的,这人能活到多少是活啊?想到这里,纪临忍不住的发笑,“我要求不高,我能活到七十岁就够了。” 小雨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我也是,人活时间久了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纪临躺了下来,头一歪看向沈清恒,问:“你打算活到多少岁啊?” 沈清恒侧了个身子和纪临面对面,他伸出手摆出了个七,纪临载笑载言:“哟,和我一样啊?不过你比我大,这么说的话,你得死在我前面。” 小雨一个翻身趴着,看向沈清恒和纪临道:“哎呀,我们就这么说说,到底什么时候死又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 纪临斜眼看了看小雨,挑眉,“那你的意思我可能死在沈清恒前面?” 小雨缩了缩脖子,连连摇头,“没,我可没说。我只是想说生死由天定,咱们说这些也没用啊!纪哥说说你呗,我听老郑说你是玩音乐的,真的吗?” “恩,假的。”纪临龇牙。 “纪临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小雨不满的拧了一下眉。 纪临瞅着小雨觉得他才有意思,这么自来熟,纪临手缩进被窝,还好这被褥子是新的,揉了揉发疼的胃,闭上眼道:“你都知道还问我,到底是谁没意思啊?行了,早点睡吧,我困了。” 见纪临不愿意多聊了,小雨只能蔫了吧唧的趴在枕头上看着纪临的侧脸,不作声。 关了灯。 后半夜三点左右,沈清恒觉得身上冷的不行,刺骨而寒的睁开眼才发现他身上是一点被子都没有,拿出手机打光,这辈子给小雨全部卷走了,沈清恒伸出手扯了扯,小雨还踢了一脚,无奈,纪临皱眉坐起身,睡着了还好,这一醒过来就饿的不行,揉着阵阵泛疼的胃,纪临叹了一口气。 沈清恒睡意很浅,在纪临一坐起来的同时也跟着醒了,他伸出手拍了拍纪临的肩头,纪临转过头看向沈清恒,沈清恒一只手撑着被褥子,纪临恍惚了一下,笑道:“要我和你一个被窝啊?” 沈清恒桃羞杏让的又把撑着被褥子的手给慢慢放下了,纪临一瞧,一把拉开沈清恒的被子钻了进去,一个侧身对着沈清恒道:“我去,你也太没良心了!我这么说一下你就放弃了?你是想我后半夜冻死吗?” 沈清恒只觉得脸刷一下就热了起来,他侧身背对着纪临,只是因为纪临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这让他觉得很是害羞。纪临没羞没臊的伸出手窜过沈清恒的脖下,把他整个人都禁锢在了怀里道:“给我暖暖,冷死了。”确实,纪临的身上冰冷的,也不知道冻了多久,沈清恒没有挣扎任由纪临这么抱着。 两人陷入沉默,纪临又困又饿,抱着沈清恒和抱着个小暖炉似的,身上的温度慢慢回升,困意大过饿意,不知不觉迷瞪瞪的就睡着了。 他却不知道,被他搂在怀里的沈清恒心脏狂跳不止,瞪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一直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睡着。 早上纪临是被小雨给叫醒的,一睁眼,发现沈清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小雨催促纪临快点起来,曾主户家的亲戚和有村里的人都来了,他们要准备干活了。 撑着困倦劳累的身体起床洗漱之后,纪临跟着小雨到了白棚口,老李、老陈还有郑中正在做准备,沈清恒一脸乖巧的坐在凳子那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临走了过去,郑中笑道:“来了,今天你熟悉一下,对了,谱子看得懂吧?你看看这几首谱子。” 小雨走到架子鼓前坐下,纪临接过郑中递过来的谱子翻看了一下,很简单,跳来跳去就那么几个调子。纪临想偷了懒,就假装很认真的样子,拿着谱子走到沈清恒的身旁坐下翻看手里的谱子,问沈清恒,“你呢?你会不会乐器?” 沈清恒顿了顿,低着头玩着手指头摇头。 纪临大概也猜到了,郑中也说了,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叫沈清恒过来帮帮忙,肯定不会什么乐器。倒是小雨让沈清恒有些意外,他居然会架子鼓?小雨拿着鼓槌在手里花式玩法的转着,看着纪临道:“纪临哥,你会架子鼓吗?” “恩,会点。”纪临低着头翻看手里的谱子,大差不差的就那些,以纪临这过目不忘的脑子,很快就记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难的。 “那纪临哥你要不要试试?”小雨语气里满是试探,他很想看看纪临打架子鼓怎么样,技术如何。他跟着郑中学了快三年了,也就这架子鼓敲的还算不错,其他的几个乐器他也都学,但是都觉得没什么意思。郑中也不为难,所以这几年出队,架子鼓都是让小雨敲。 纪临放下手里的谱子,脸上有些发白,扯着嘴角淡淡一笑:“算了,我已经两天没进食了,敲鼓费力。” 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身都感觉和海绵似的,软踏踏的,纪临现在想能多歇一会是一会。 小雨见纪临拒绝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闷闷的回应了一声:“哦。” 村里的人都来了,不过一个个脸上都是乐盈盈的,除去村里人,亲朋好友一个个也都到了,纪临这才发现曾主户家的亲戚可一个个一顶一的有钱,开车来的不是路虎就是吉普的顶配车。 家属来者需要给逝者跪拜,还要烧钱,跪一个音乐就要响一次,纪临观察着,他便是如此,如果不做还好,一旦做了,就算心里真的不服和厌恶也会去认真的做。 亲友跪拜,一波连着一波,这老李几个人忙的都停不下手,纪临发现老陈吹锁啦的那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甚是有意思,老李打锣,剩下的电子琴就是老郑在弹。那音乐,真是……丧到了极点,而且声响十分的大,耳朵都能被震聋了,纪临有些受不了站起身估摸找个角落抽根烟冷静一下。 攥着谱子,摸摸走走到了房子的后面,一片竹林子,缩在这里确实安静了不少,耳朵也能清净一下了,只是丝丝泛起的胃疼让纪临气到骂娘:“操!”咬着烟,抖着手点起,烟烧去大半只,纪临蹲在那,脑袋埋在膝盖里,他心里觉着憋屈,虽然没说,这几天到这里,纪临真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感受很难说,鼻子有些发酸,纪临红了眼,“这都他妈的什么事,啧。连口饭都没得吃。”心里委屈。 他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打他开始玩音乐和他爸之间无硝烟的战火一直在持续,心高跋扈的他到了这里,虽然觉得他能行,心想不就是一年,但是也就这么几天,别说一年,他现在就想回去了。 心里发酸,发胀。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让纪临猛地抬起头,沈清恒不知道怎么找过来的,手里端着一个大白瓷碗,碗里放着几个包子,另外一只手端着一个杯子。当他看见纪临蹲在那不言不语身形落寞的样子,心头一震,在纪临猛然抬头时,他看见纪临的眼眶泛红,脚步一沉站在了那里不敢再接近。 纪临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恢复了一下情绪瞪眼看向沈清恒,“你要是敢告诉别人……不对,你是个哑巴,也说不了。过来!” 沈清恒抿了抿唇,端着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放在了纪临的面前,眨了眨眼,看了看纪临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用眼神示意的意思让纪临吃。 纪临觉得心里那难受的情绪一下就没了,笑逐颜开的咧开嘴,拿过碗里的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吞下,发现沈清恒打算把碗放在他的脚步,纪临皱眉,“给我端着!放地上不脏吗?” 沈清恒被纪临这冷冷的一声吓得只能僵着身子乖乖的端着,一直到纪临把几个包子全部吃完,还要他手里端着的一杯温水喝掉之后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纪临一齐蹲在那发愣。 纪临摸出烟,递给了沈清恒一支,沈清恒目光沉了沉,看着纪临递过来的烟,不会抽,但是还是接住了。 点上烟,纪临闭了闭眼,听到沈清恒被烟呛到的咳嗽声,哼哼的发笑,“不会抽就别拿,逞什么能?” 沈清恒的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烟呛得还是被纪临的话给侃的,通红通红的,捏着烟红着的眼眶里满是呛出的泪看向纪临抿了抿唇,纪临瞧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还真让人看不透,倔的可以。不会抽就扔了。” 说着,纪临要去拿沈清恒手里的烟,沈清恒不愿意,一下避开摇了摇头,又塞到嘴里抽了一口,也不知道着什么急,这一口抽的太凶了,一下让他脑袋一黑,咳得不行,身子都蹲不住了,直接往纪临那边倒,纪临笑得咯咯的,伸出手楼主沈清恒顺势拿过他手里的烟丢掉,“傻.逼,不会抽还要抽。” 也不知道咳了多久,沈清恒才慢慢觉得喉咙没那么难受了,纪临看他慢慢恢复了好了,站起身,“行了,回去吧。” 说着,自顾自的先走,沈清恒蹲在那好半会才拿地地上的碗和杯子快步追上纪临的脚步跟了出去。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在那反反复复中走过,戏班子早上就到了,到中午饭点才算把戏台子搭好,小雨说戏团子的话要到下午才到,他们表演的时间主要在晚上,戏班子是在下午,时间是错开的。 中午开席,家主跪拜谢礼,又是一番敲锣打鼓的响动。 流水席,人来人往吵杂不断,中午没他们什么事了,纪临回到侧屋休息,他们需要等所有人吃完之后跟着家主一块吃……